第三十五回
  過汴橋莽漢砸鑾駕 鬧西苑小妹擒胞兄

  阮英帶著五百官兵直奔西苑,捉拿響馬,走到汴橋附近,看前面有西宮娘娘的鑾駕擋道,要想過去那比登天還難。阮英想見娘娘,娘娘又不見他,急得阮英眼睛都要冒火了。這怎麼辦哪!正這工夫唐鐵牛在一旁說話了:「猴兒啊,看我的,沒這麼不說理的,我們到那去拿響馬,是為國除害。她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大哥、二哥,走跟我過去。」
  太監想攔沒攔住,唐鐵牛就過來了,來到娘娘的鳳輦跟前,撲通就跪下了。唐鐵牛說:「參見娘娘。」
  就看有人把鳳輦的垂簾往上一撩,就聽裡面傳出燕語鶯聲:
  「前邊跪下的是什麼人哪?」
  唐鐵牛一聽聲音,抬頭一看,這個小媳婦長得可真漂亮,頭上戴鸞鳳冠,身上穿日月龍鳳襖,腰裡係著山河日月裙,下面蹬著鳳頭宮鞋,這小臉蛋粉撲撲的。真是花枝招展,怪不得皇上喜歡。八帝徽宗皇上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這娘娘才二十來歲,要不說蔡京在金鑾殿上說一不二哪,憑著他女兒這個模樣,再加上娘娘枕頭邊風硬,他們爺們怎麼能不吃香呢?啊,我頭一次見到,這就是西宮娘娘蔡金花呀。唐鐵牛說:
  「我叫唐鐵牛,是萬歲駕前的四品都尉。」
  「為什麼來到哀家我的輦前,你有什麼事情?」
  「我呀,跟您商量商量,我們想過橋抓響馬,去早能抓住,去晚了就抓不著了。」
  「哀家在此休息,不允許你們衝撞我的道隊,還不趕緊給我後退。」
  「我說娘娘,你真有點不說理呀,我們抓響馬是為國除害,娘娘您哪往旁邊稍微挪一挪,我們的人就過去了。」
  「你與我退下!」
  「真要這麼說,你要不仁,我可就不義了,來呀,把她的鳳輦給我推開。」
  倆大個子跟老三都合計好了,尉遲霄,孔生就過來了,此時護駕武士和伴駕太監,宮女過來阻攔,被尉遲霄、孔生二人橫推豎分,撥到兩旁,走到輦前,二位嘴裡還直叨咕:「那邊點去,那邊點去吧!」他倆多有勁啊,兩膀一用力,竟把鳳輦給推倒在地,娘娘也隨之倒下,眾宮女忙來攙扶娘娘,娘娘給氣得喊道:「你們要造反嗎?竟敢推翻鳳輦,欺壓哀家。」
  唐鐵牛說:「我告訴你,有什麼事咱們回來再講,過橋!」
  唐鐵牛喊了一聲,眾弟兄和五百官兵,就全過橋了。把娘娘帶的這些金瓜武士撞的東倒西歪,有的還帶了傷。阮英這時候也不能顧太多了,事到如今,有官司回來再打吧,過了汴橋,直奔西苑,小八義弟兄在前面,阮英說:
  「我們先走一步,官兵到那就把西苑包圍,咱們弟兄快走吧!」
  唐鐵牛一邊走一邊說話:「我說猴啊,越快越好,早去一步,還許能救我弟妹呀,晚去一步,就糟了。」他們弟兄奔西苑這來了。
  再說西苑,西苑是蔡京的第二個太師府,這裡頭樓台殿閣,房舍很多,這裡邊擺滿了酒席。藏軍山漏網之賊全在這呢,就是沒有奚金哥,陳鵬在那裡猜拳行令,這個假阮英手裡頭端著酒杯,挨桌敬酒。這幫響馬就說啦:
  「兄弟呀,別喝了,上洞房喝去吧,洞房裡的酒比這味兒濃!啊,哈……快入洞房去吧。」
  這個假阮英晃晃蕩蕩地出了大廳,就奔後院來了,邁步就進了洞房,一看阮英的未婚妻劉秀香頭上蒙著紅蓋頭正在那坐著呢,假阮英進來之後,用手把蓋頭給揭開:「娘子,今天你我成親,真乃三生有幸!娘子的容貌,真是迷人哪!」說著話用手在姑娘臉上捏了一把。
  劉秀香長得個頭兒不算太高,是溫柔典雅,十分秀氣,還能識文斷字,也很聰明,心裡在尋思,我丈夫就這個樣兒嗎?小的時候我可見過,我們是娃娃親哪,如今看他怎麼舉止行為這麼輕佻呢?我看他身上怎麼有一股油滑的邪氣呢?姑娘有犯疑的地方。狀元府裡頭有大嫂鐵金錠,有我五嫂鄭翠屏和梁秀英,還有陳清秋、蓋嬌娘,為什麼我的妯娌們一個也沒見著呢?
  再者說,我聽他們外頭吵吵八伙的,也沒有一個提起我弟兄們的名字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會有什麼差錯嗎?
  「將軍,為什麼不見我的眾位嫂嫂呢?」
  「啊!你說的你的嫂子們哪,嗯,她們都在前面忙乎呢!」
  「阮將軍,我要到前面去看看她們,然後回來,你我夫妻再喝交杯酒。」
  「怎麼,你不在洞房陪著我喝酒,還要到前面去看看,洞房花燭夜,今夜良宵,不可錯過,明天再看她們吧!」
  「我一定要去看。」
  「看也看不著,她們都不在這。」
  「你--你是什麼人?」
  「我是阮英啊!你男人,今天怎麼說,你也跑不出我的手啦!」
  「啊?」劉秀香聽他這話就是一愣。
  這小子此時凶相畢露,像惡狼一樣上前一抓劉秀香,撲通就扔在床上了。劉秀香知道,這裡頭一定有錯,忙喊:「來人哪!快救命!」
  「哈哈,你就是把嗓子嚷破了,誰能來救你呢?」
  這小子正要上前動手--「啪」由打窗戶外頭打進來一支鏢,這支鏢,差點給這小子釘到嗓子眼上,他一閃身,這支鏢貼著脖子就過去了。「撲」他把蠟燭就吹滅了,感覺一縱身上了窗戶台,一腳就把窗戶踹開了,縱身出來:
  「什麼人?」
  「呔!我!」
  唐鐵牛拿著鐵棒槌,阮英擺著單刀,正跟響馬走了個對面,方才那支鏢是阮英打進來的。唐鐵牛擺棒槌剛要和這響馬打,這工夫,由打房上跳下來小俠雷霆。雷霆說:
  「你們閃開,我上前捉拿這個響馬。」
  他一擺單刀就跟這個假阮英打到一處。假阮英這小子洋洋得意的樣子,心想你們來多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來三個殺一對半,我今天要過過癮。這小子擺單刀刷刷刷跟小俠雷霆也就打了三十多個回合。他突然一回身,「啪!」一甩手打出三支鏢來。他這手兒工夫叫「迎門三不過」。這三支鏢是打三個地點,頭、胸、腹部,三個地點還是交錯位置打的,他這一手是百發百中,輕者帶傷,重者喪命,你躲那支這支打上,你躲這支那支打上。十個人在他眼前得九個人喪生。依仗雷霆還是手疾眼快,急忙往旁邊一閃,那兩支躲過去了,最後一支沒躲過去,打在左肩頭上。雷霆往斜裡一閃:「我帶傷了!」
  唐鐵牛心想,哎呀,好小子,夠厲害的。一手能打三支鏢,這也算絕藝呀。阮英一看,說:「雷霆你閃開我上前捉拿這響馬!」
  阮英亮單刀縱身形就過來了。把單刀一壓,上前一打量這個假阮英:
  「鼠輩,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阮英。」
  「呸!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怎麼不敢報真名?莫非你是個無父無母之輩?告訴你我是真阮英,你是假阮英,你冒充我的名字,你不怕你死去的八輩祖先罵你嗎?」
  「哈哈哈,姓阮的,我跟你開個玩笑,告訴你,要想知道你老爺是誰,除非你把我抓住,你抓不住我,休想知道我的真名實姓!」
  阮英氣得怒火燃燒,擺單刀,「看刀!」一刀就奔這小子剁去了,這小子旁邊一閃身,回手奔阮英又一刀,這兩口單刀好像雪片一樣,上下翻飛,兩個人進步連環,趕步連環,連環套連環就打到一處。雖然說阮英的刀法好,這小子能耐也不在阮英之下,兩個人打了有四五十個回合,這時候前面大廳裡亂上了,時長青、徐文彪、花雲平、尉遲霄、孔生全到了,前面也打起來了,五百官兵把西苑也全給包圍了,外頭喊殺連天,阮英說:
  「假阮英,響馬呀,你今天還想跑嗎?要想跑除非你插上兩隻翅膀,你是飛不出西苑。」
  假阮英一樂說:「姓阮的別來這套,老爺從來不怕嚇,沒本事不敢在西苑落腳,看刀!」
  兩個人正打著,這小子突然一回身,「啪」一抖手又打出三支鏢來,他照樣使的是「迎門三不過」,唐鐵牛一看:「哎呀,兄弟壞了,這鏢又出來了。」再看阮英啊,不慌不忙,左腿一伸,右腳一支撐,把自己的身子往後一仰,就如同平板一樣,這叫鐵板橋的工夫,阮英往後一閃身,「刷」三支鏢全貼著阮英的身子就過去了,這三支鏢全打空了,這響馬一看,唉呀,姓阮的果然名不虛傳。這小子一縱身,「噌」他上房了。阮英想今天怎麼也不能叫他跑了。阮英一跺腳,「噌」的一下身子也懸起來了,還沒等落到房上,在旁邊過來一個黑影,這刀直奔阮英,「刷」就剁下來了,阮英趕忙跳到地下,這個黑影跟著也落到阮英的跟前,阮英一看,不是別人,原來是陳清秋的二哥插翅虎陳鵬。阮英說:
  「是你,你這個人間的敗類!」
  阮英擺刀就剁他,這小子一閃身,在陳鵬的後面又過來一個人,擺刀就剁陳鵬,「看刀!」陳鵬往旁邊一閃,一看原來是陳清秋,是他妹妹。阮英說:
  「七嫂,我把陳鵬交給你了,我去捉拿冒充我的響馬,我走了。」
  阮英說完跺腳上房。陳鵬和陳清秋這兄妹兩人就戰到了一處。陳鵬說:
  「丫頭,你還要臉嗎,你為了小白臉花雲平,跟親哥哥作對!你沒有兄妹的感情,你還是人嗎?」
  「呸,陳鵬啊,你是我的二哥,我沒法說你別的,二哥呀,咱爹爹怎麼教訓你的,你不往人道上走,當妹妹的不能再多說了,你不要再血口噴人。」
  「嗯,賤丫頭,你還有什麼臉跟我說這個,我看把你這點事在大庭廣眾要是一抖落,你就得臊死,你看刀!」
  這小子一邊說著一邊剁陳清秋,陳清秋氣得眼睛都紅了,我們老陳家怎麼攤上這樣的敗門之子,陳小姐擺刀跟他打著,說老實話陳清秋的武藝可比他哥哥高。別管怎麼說印們是一母所生,這刀下去怎麼也不能下死手,但是又不能把他放跑了。姑娘跟他打來打去,一伸手從兜囊裡拿出迷魂手帕,「啪」一抖,陳鵬咕通倒下,陳鵬被迷昏過去了。這時候前邊的宋兵也到後院裡來了,陳清秋吩咐他們拿繩子把陳鵬給綁起來。宋兵過來把陳鵬就給捆起來了。陳清秋由兜囊裡拿出解藥,給他按到鼻子上一揉,陳鵬就甦醒過來了。陳鵬一看心裡已經明白,身上被人用繩子綁的結結實實,陳鵬說:「妹妹。」姑娘氣得半晌無言,也不理他。陳鵬說:
  「你把我放了吧,妹妹,這回你把我放了,我就學好了,我再也不做壞事了,妹妹,你聽我這一句話,我這回保證不能像過去那樣了,妹妹!」
  「算了,誰還聽你的鬼話,你反覆無常,我嘗夠這個苦頭了。」
  「妹妹,我這回是真的,我對天發誓。」
  「你不要發誓了。」
  這工夫,時長青、花雲平、徐文彪、尉遲霄、孔生,由打前院也都到後院來了。
  「弟妹呀,這是……」
  「他是我的二哥陳鵬,被我給抓住了。」
  雲平說:「小姐,現在阮英跟鐵牛哪去了?」
  「三哥跟阮英追那個假阮英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尉遲霄說:「我們前邊抓住好幾個響馬。」
  「好,把陳鵬同他們押到一起,等阮英回來再做髮落。」
  「走、走、走!」
  把陳鵬就推走了,陳鵬知道等阮英回來我一定活不了啦。
  陳清秋說:「咱們到洞房去勸勸劉秀香吧。」
  到洞房裡一看秀香哭得死去活來,這工夫,蓋嬌娘也來了。
  「別哭了,沒出事就好。」
  弟兄們隨後也進來勸劉秀香:
  「一會兒套好了車,咱們就回東京了,你小兩口好團圓。」
  最後把劉秀香勸的不哭了,在這坐著喝點水歇一會兒。不一會兒,阮英和唐鐵牛回來啦,哥倆累得渾身是汗。阮英說:「響馬沒抓住,好吧!咱們到大廳吧。」
  阮英來到大廳坐下:
  「聽說把陳鵬抓住啦。」
  陳清秋說:「是我抓住的。」
  「把他推進來!」
  旁邊的人把陳鵬就推來了。陳鵬一看這個陣勢,就知道自己完啦。阮英氣得血貫瞳仁。
  「啪!」阮英一拍桌子:
  「陳鵬,你死有餘辜。」
  「阮英啊,我也知道我是什麼罪,那你就給我個痛快吧!」
  阮英說:「我要是不看我的嫂子,我就把你千刀萬剮。這回給你個快刑,來呀!把他拉出去,砍羅!」
  宋兵推著陳鵬就出去了,把他摁倒了,宋兵在旁邊一舉刀,陳清秋在旁邊也是偷偷地掉淚,怎麼說也是一奶同胞親兄妹呀,姑娘心想:老陳家缺德呀,我倆哥哥都做個刀下之鬼,又想到,爹娘啊,你們不要埋怨孩兒我袖手旁觀,有這樣不爭氣的哥哥,我怎能管他呀。
  這宋兵的刀都舉起來啦,一下去,陳鵬的腦袋可就掉啦,這工夫兒,有人嚷了一聲:「住手!」狀元周景龍來了,他在狀元府裡也呆不住,也到這兒來啦。大傢伙出來把周景龍接進去,周景龍當中坐下,說:
  「阮賢弟,你是不是要把陳鵬給殺了。」
  「對,這小子他死之有餘。」
  「兄弟,你聽我一句行不行,我不是給陳鵬講情,我覺得不應該把陳鵬殺了。」
  「狀元哥哥。」
  「兄弟你聽我的不?」
  阮英看了看周景龍沒說什麼,周景龍說:
  「來呀,把陳鵬帶進來。」
  陳鵬進來以後,「撲通」給狀元跪下了。周景龍說:
  「陳鵬啊,我在藏軍山時,你到公館行過刺,抓住你是我主張把你放了。今天我還主張放你,都說你反覆無常,翻臉不認人,你這個人不可靠,你沒有良心。上次你把花雲平騙走,他險些死到藏軍山上。可是今天哪,我還把你放了,我還告訴你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死,我要再抓住你,可就不留著你了。我勸你要知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應該懸崖勒馬,痛改前非,改過自新,棄暗投明,身歸良善,你做一個安善的良民,我不再多說了,我放了你,你走吧。」
  「狀元、狀元哪。」陳清秋就跪下了,「我……」說到這裡泣不成聲……
  「弟妹,你不要難過,你雖與他是同胞兄妹,但你管不了他的事。來呀,把陳鵬的繩子鬆開,叫他走吧。」
  宋兵把繩子鬆開了,陳鵬跪在那半天沒有站起來,眼巴巴地看著狀元,看看周圍小八義的弟兄,尉遲霄、孔生、唐鐵牛、徐文彪、時長青、花雲平、小孩金貴,還有剛才受傷的小俠雷霆,陳清秋把上已給他包紮上了,大傢伙一個個是橫眉豎目,阮英怒目而視恨不能一腳把陳鵬給踢死。陳鵬看到阮英更感覺到內疚,這是小事嗎?是我到鐵龍山把劉秀香給騙來了,我能對得起阮英嗎?這姑娘險些被響馬給霸了,這叫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世上還有比這事再大的嗎,陳鵬知道,這不是一般的仇恨。他看了看周圍,自己把頭又低下了,陳景龍還問他:
  「你怎麼還不走啊?」
  「狀元、狀元,你大仁大義,寬宏大量,你的行為感動了我,我承認我陳鵬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是一個信不過的人。狀元哪,你兩次饒我不死,我該怎麼感激你呢?狀元,我最後也有幾句話說,狀元也許你們能信得著我,也許你們不相信我,可是我這叫良心發現,一定要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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