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抱金鐧鐵牛上金殿 訪賊人矬子查賊巢

  唐鐵牛來到金鑾殿品級台,就給皇上跪下了:
  「吾皇萬歲!萬萬歲!唐鐵牛與陛下叩頭。」
  皇上一看唐鐵牛,懷裡頭抱著窪面金鐧,當時就愣了:我皇兄的窪面金鐧怎麼到他手裡了?雖然皇兄沒來,他抱著金鐧上殿,就如同我皇兄來了一樣。皇上在座位上就欠了一欠身說:
  「唐鐵牛你平身。」
  「謝萬歲!」
  「唐鐵牛你可知罪?」
  「什麼罪呀?」
  「你在天牢打傷人命,還把鎮京總兵劉賓的腿給打折,可有此事?」
  「萬歲,您說的話我一點兒也不明白,我沒罪,一點罪也沒有。」
  「大膽!這麼大的事情,非同兒戲,你從實招來!「
  「萬歲,不知道是誰給我安贓啊!我也不知道我得罪誰了。您要想把事弄明白,我好好跟你說一說。這事兒,你可到南清宮找八王千歲問問去,因為阮英坐了監牢,王爺千歲知道,把我找去一問怎麼回事,我就把這事的經過說了一遍,王爺覺得阮英是國家的功臣,大破了藏軍山,給萬歲找回了九龍珍珠冠有功。但是現在事情沒弄清楚,王爺叫我給他送一桌御宴去,表示給他一種慰勞,我就送去了。臨走的時候,王爺把窪面金鐧給了我,王爺說:『萬一要使有人攔你,你就說是我給他送的,你帶著我的窪面金鐧,就如同我去了一樣。』我到那兒,劉賓不讓我進去,我說是王爺讓我送的御宴,他說什麼也不讓我進去,他一腳就把食盒給踢翻了,我說還有王爺的窪面金鐧呢,他說金鐧頂個屁!根本就沒聽。我承認我這脾氣不好,我們兩個人就吵起來了,反正是打人沒好手,罵人沒好口,我們倆也全罵了,一罵一動手呢,這小子他帶了不少官兵,我能打得過他嗎?噼嚓啪嚓把我好打,我就回去跟王爺說了。王爺一聽火了,說:『你怎麼不拿我的窪面金鐧打他呢?我這個金鐧哪,上打君王不正,下打文武百官不忠,你打死他沒罪。』我心想,人家說金鐧頂個屁,這話我要告訴王爺,事就更大了,我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啊!我想這個呀,人不親武藝還親,我們都是武將,怎麼也得關照著點兒,我當時也沒說什麼,別把王爺給氣壞了。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有人就告上我了,這叫惡人先告狀啊。萬歲請您明察。」
  皇上一聽這裡面有八王爺呀,八王千歲給阮英送的御宴哪,當今皇上也懼怕王爺幾分,一想這個事兒我迴避了吧。說:
  「劉延龍啊,這件事情你沒有查審明白,怎麼虛奏本章啊?」
  「萬歲,天牢門外確實有幾條人命,劉賓的腿被唐鐵牛給打折了。」
  「劉延龍,此事你繼續明察,然後再奏明朕得知。退殿!」
  皇上退殿了,劉延龍一看這官司打不贏了。
  唐鐵牛抱著窪面金鐧,跟著弟兄們就下了金殿了,周景龍手裡頭也攥著一把汗哪,心想,三哥你是真能鼓搗啊,怎麼把八王爺的窪面金鐧給拿來了?這事辦得可真俏啊。大伙一塊兒出來,周景龍說:
  「三哥,你怎麼跑南清宮去了?」
  「這話兒,咱們回府慢慢再嘮,走吧,你們先走吧。」
  「三哥,你上哪去?」
  「我抱著金鐧在外頭溜達溜達,一輩子沒抱過這玩意兒,今天我顯顯權勢!說不定還能找著假阮英。」
  「三哥,你可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們去吧。」
  周景龍和弟兄們走了,唐鐵牛把金貴留下,跟他作伴,金貴就像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後。
  「三哥,你帶我上哪去呀?」
  「隨便走走,把馬給我拉過來。」
  唐鐵牛騎著白馬,懷裡抱著窪面金鐧,帶著金貴來到太師府門外,叫金貴把馬給他牽著。
  「三哥,你上這幹什麼?」
  「到這裡面看看這個假阮英在沒在蔡府。」他叫家將向裡面稟告,說唐三將軍抱著窪面金鐧要見蔡太師。蔡京也怕窪面金鐧哪!急忙把唐鐵牛接進府中。蔡京說:「將軍到此有何貴幹哪?」
  「隨便溜達。有人宮中行刺娘娘,把太監馮橫給殺了。我想捉拿這個響馬。」
  「噢!將軍怎麼到我府中捉拿這個響馬呢?」
  「唉!我呀,是有病亂投醫,我到處查訪,順便看看。」
  唐鐵牛出了客廳,蔡京跟著。唐鐵牛、金貴對蔡府之人都看了看,沒有一個長得像阮英那個模樣的,唐鐵牛邊走邊看,忽見前面有一座樓,這座樓挺闊氣,唐鐵牛說:
  「太師,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鳳凰樓。我女兒未嫁之時的繡樓。她進宮以後,萬歲賞給了銀子,重修了這座樓,叫鳳凰樓。娘娘回來省親,就住在這座樓上。」
  「噢!把這樓打開我們進去行嗎?」
  「噢……唐將軍,沒有萬歲的聖旨,沒有娘娘的懿旨,這個樓誰也不能上啊!」
  「我帶著王爺的窪面金鐧,到樓上看看吧,這是王爺的命令。」
  「這個……好吧。」
  蔡京沒敢惹他,唐鐵牛也是故意的,唐鐵牛心裡合計,這個假阮英能不能藏在這個樓上?唐鐵牛也是被逼得沒辦法。蔡京讓家將把樓門給打開,唐鐵牛上樓一看,裡邊只有一張床,下面有桌椅板凳,沒有更多的擺設。唐鐵牛周圍看了看,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帶著金貴就下樓了。把蔡京氣得直咬牙,心想,唐矬子,咱們到時候再說。蔡京心裡恨他,表面上滿臉堆笑,說:
  「三將軍,請到客廳裡用點茶吧。」
  「不打擾了,改日再來吧,告辭了。」
  唐鐵牛帶著金貴,離開蔡京府,就來到了童貫的兵部妁馬府中,在府裡頭折騰一圈,又到楊戩的吏部天官府裡也折騰了一圈。最後又到高俅的太尉府裡,在府裡轉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從高太尉府裡出來,唐鐵牛就下了馬,拉著馬絲韁,領著金貴兩個人流溜達達,正往前邊走著,見前面大道旁有一個攤販,不知道賣什麼東西,有一幫人圍著在買東西。唐鐵牛無意中向人群裡看了一眼!「嗯?」在人群裡的這個人,正好也看唐鐵牛,兩個人眼光一碰,唐鐵牛一看這個人,跟阮英長得一模一樣。唐鐵牛說:「金貴你給我拉馬。小子,你給我站住!」
  唐鐵牛這一喊,那人是撒腿就跑,鑽進了一個大衚衕。他這一跑,唐鐵牛把窪面金鐧插在背後,把鐵棒槌就摘下來了,也跟著進了衚衕。由這個衚衕進去,出了那個衚衕口,那個人可就不見了。唐鐵牛一看前邊時一條街道,這條街道是南北街,對面有一座店房,上面有塊匾,寫著張家老店。唐鐵牛在周圍一瞧,這個人沒有了,心想:他怎麼那麼快?我倆腳前腳後,一出衚衕口,他就不見了,這時候,金貴拉馬也出來了,說:「三哥,追上沒有?」
  「沒有。這小子不知跑哪去了,能不能進店房啊?走,到前面打聽打聽去。」
  二人來到張家老店門口。問:「裡邊有人嗎?」
  裡邊出來一個堂倌:「噢……二位要住店嗎?」
  「不住店。要向你打聽一點兒事。」
  「噢,那好。」
  堂倌趕緊把馬給拴在槽頭,領二人到了櫃房,張老掌櫃的說:
  「噢,二位有什麼事嗎?快請坐,請坐,先喝點兒茶。」
  唐鐵牛說:「我姓唐,我是四品都尉。」
  「噢,都尉老爺,我們慢待了,沒有出去迎接。」
  「不用客氣。我問你,你們店裡頭有沒有一個叫阮英的?」
  「誰?」
  「阮英。」
  「噢,那我給你查查店簿,看有沒有叫阮英的。」
  老掌櫃把店簿拿過來,唐鐵牛翻開看了看,根本沒有這個名字。「沒有啊。」
  「我再問問堂倌,你剛才在門口看見進來一個人嗎?」
  「唐將軍,我們這是店房,出來進去的人很多,我也不知道你問的是誰呀?」
  「你店裡頭有一個長得像猴似的,啊?個子不算高,背刀掛鏢囊,穿青掛皂,十八九歲,有這個人沒有?」
  「你說的哪個?唉!你說的特徵,長得像瘦猴似的,各自不算高,穿青掛皂,背刀掛鏢囊,前兩天在我們這住的,有這麼一位。」
  「在哪兒呢?」
  「在後院,上房十四號。」
  「好,你說准了。」
  「嗯,我不知道你問什麼,反正有這麼一個人,你問的是不是他呀,我不敢說准,從你們剛才說的樣子,我覺得像他。」
  張掌櫃說:「你領著他們到後院去看看吧。」
  「先別著急,我一會兒再去。」
  唐鐵牛把金貴叫到跟前,小聲說:「老疙瘩,你別跟我在這兒,你趕快回去調兵,叫弟兄們快來,要抓不住他,就救不了老八阮英啊!」
  「三哥,你自己在行嗎?」
  「行,我先穩住他,你快走。」
  「三哥,那我走啦。」
  金貴離開了店房,唐鐵牛喝了一杯茶,心想:我不能在這坐著,我得上後面去,這小子跑了怎麼辦?他要是有所察覺,等弟兄們來了不是白來了嗎?
  「堂倌啊,你帶路,我要到後院十四號拜訪這位朋友。」
  張掌櫃說:「那好,你領著這位唐將軍去吧!」
  唐鐵牛跟著堂倌離開了櫃房,就來到後院,上房十四號門開著,唐鐵牛早就看見了,裡頭沒有人。堂倌說:「就在這屋中。」
  「人哪?」
  「剛才我看見他回來了,這門不是還開著嗎?也許是小解去,要不就是洗臉去了,那您到屋裡先坐會兒吧,我給找找去。」
  「好吧。」
  唐鐵牛到屋裡一看沒什麼東西,見屋裡的桌子上有把茶壺,用手一摸好像剛沏的茶,還挺熱。迎面有一張床,有被,唐鐵牛一屁股坐到床上,見桌子旁邊放著兩把椅子。唐鐵牛心想:這小子可能是辦什麼事去了。堂倌一會兒回來了說沒找著。唐鐵牛說:
  「不用找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是他的朋友,一會他準能回去,這時他的房間哪!」
  「嗯,那好。我稍帶著再給你看看。」
  堂倌走了,唐鐵牛在裡邊坐著,心裡這個急呀,心想:是不是我們驚動了他?可別跑了。正想著,一抬頭,看見門口站著「阮英」,把唐鐵牛嚇了一跳,這個人的個頭跟阮英一邊高,短眉毛,圓眼珠,雞鼻子,雷公嘴,兩腮無肉,面如土色,就有一個地方不像阮英,在右眼角底下有一顆黑痦子,要不是這一點,誰也看不出來。哎喲!唐鐵牛心想:這小子怎麼長的那麼像阮英啊?世界上長的像的人是有的,可沒有這麼像的,是不是阮英他媽生的雙胞胎,要不然怎麼能這麼像啊!唐鐵牛很穩當,坐在床上說:
  「回來了?」
  「啊!你來一會兒了?」
  「我來一會兒了。」
  「喝茶吧!」
  「不客氣。」
  說著話,這個人就進屋了,倒了一碗水。「喝茶吧。」
  「謝謝,請問朋友尊姓大名啊?」
  「我呀!梁山老英雄阮洪芳之子,江南義士趙華陽的三徒弟,外號賽活猴,姓阮叫阮英。」
  唐鐵牛一聽,哎喲我的媽呀,把阮英這套嗑背的可挺熟。
  「嗯,你認識我嗎?」
  「你呀,你不是我三哥唐鐵牛嗎?」
  「嘿嘿!」唐鐵牛樂了!「我說小子,你裝得可挺像,你把骨頭拿下來,找桿秤稱一稱,你比阮英的分量輕多了。那是南路招討使,辦出事情是四面見線,八面見光啊,那是人啊,你小子是畜牲!小子,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把真名露出來!」
  「嘿嘿,看樣子今天還要跟我比畫比畫嗎?」
  「兔崽子,你趕快服綁!」
  「我要是不服綁呢?」
  唐鐵牛順手抓起一把椅子,「啪」奔他就砸下去了,這小子往旁邊一閃,椅子砸空了。唐鐵牛又拿起一把椅子,又砸過去了,這人又一閃,椅子又打空了。「當」這小子這回一抬腳把窗戶踹開了,「噌」縱身就出去了,來到了當院,揮臂膀,摁繃簧,「噌愣」亮出柳葉單刀:
  「矬子出來,我要你的命!」
  唐鐵牛從屋裡蹦出來,手端鐵棒槌。心想:弟兄們快來吧,這小子一定有兩下子,沒能耐怎麼能夜入皇宮呢。大概他是跟蔡京勾著,現在光憑我們說不行,得把這小子抓住,才能真相大白呀,唐鐵牛拿鐵棒槌就過來了。
  「小子,你報報你的名字!」
  這小子根本沒聽唐鐵牛說什麼,擺刀就剁,唐鐵牛用鐵棒槌招架,兩個人戰到了一處。假阮英這口單刀,上下翻飛,來來回回,動作比猴還快。唐鐵牛心想:我打不了他了,剛動手還可以,時間長了,我非敗不可,弄不好他把我宰了。那可就全利索。我死不要緊。別把窪面金鐧再落到他手,那可就更麻煩了……這陣唐鐵牛累得渾身全是汗了:
  「小子,招棒槌!招棒槌!」他依仗忙乎得歡。再看這假阮英呀,不想繼續和鐵牛打了,一縱身就到了牆根,唐鐵牛一看,這小子想跑。
  「小子……你要是不敢跟你爺爺打,你是跟你師娘學的,你是狗熊!」
  這人擺刀正想走,聽他一罵,縱身又回來了,說:
  「矬小子,你真不想活了,老爺我不想殺了你,你倒想讓我殺了你,那我就費點事,小子,我要你的命!」
  他又跟唐鐵牛打起來了。唐鐵牛想:我得把他纏住了,不然弟兄們來了撲了一場空,要抓不住他,就救不了阮英啊,我豁著命不要了。唐鐵牛跟他打著呢,這個人忽然靈機一動,好像想起來什麼,一縱身,「噌」,上房了,唐鐵牛又跟著追上來:「小子,你給我下來!」
  這個人「啪」甩手一鏢,唐鐵牛往旁邊一閃,鏢貼著脖子「噌」就過去了,把唐鐵牛的脖子碰破了一點皮,「哎喲」!矬子叫喚一聲,再看這人跑遠了,這工夫,時長青,花雲平,徐文彪跟著金貴來了。
  「三哥,響馬呢?」
  「跑啦,剛上房。」花雲平,時長青,徐文彪幾個人全上房追了下去。過了幾層房,跑出老遠,又跳到地上找了半天,影蹤不見,哥兒幾個又回來了。來到張家老店的後院,看唐鐵牛還在那站著。
  「三哥,你怎麼沒把他纏住?」
  「我夠纏的了,這小子心眼多,他可能知道我在這要把他纏住,去叫人啦,他是光棍不吃眼前虧,上房就跑了。跑就跑了吧,想辦法再抓他。這小子跟阮英不同的是右眼底下有顆黑痦子。你們可得記住,這是相貌特徵。」
  「既然有痦子,咱們就能辨認出來。」
  「是呀,要不然跟阮英一模一樣。」
  大家回到狀元府,跟周景龍一說,周景龍說:
  「三哥,以我之見,應該把這些事奏明八王千歲得知,叫他老人家知道這個假阮英與真阮英的不同地方。只怕我們見不著八王千歲。」
  唐鐵牛說:「那好辦,南清宮我熟,出來進去都隨便。我正好給王爺送窪面金鐧去。」
  大伙一聽,還是三哥行啊,人家踹得開呀,南清宮是隨便出入啊。
  「三哥,你前頭帶路,求八王千歲助我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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