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假大夫巧遇八千歲 劉延龍狀告唐鐵牛
唐鐵牛被官兵追得沒地方跑了，他跑進一個大花園。這花園這個闊呀！唐鐵牛由花園裡出去，一看外頭，都是磚鋪的甬路，兩旁都是繃瓷龜裂一摟多粗的養魚缸，裡頭都有半尺多長的大金魚。再往後邊看，還有個月亮門。月亮門的前面，有一個噴水池，裡頭用石頭砌了一個大鯉魚，嘴裡往外直噴水，水花往周圍直濺。月亮門的兩旁，有兩棵大珊瑚樹，有半人多高。唐鐵牛一看，就這兩棵珊瑚樹就值了錢啦！這房子起脊飛簷都是黃琉璃瓦、綠琉璃瓦，跟一般老百姓的房子大不一樣，唐鐵牛就進了月亮門啦，往後邊走。一進月亮門往裡頭一看，前邊這個房子就像個大古廟似的，威嚴雄渾，森然肅穆。哎呀！門上掛著一個珠簾子，好像各種珍珠瑪瑙串的似的，「啪啦啪啦」直放光。喲，這是不是皇宮院？我怎麼到這來啦？這是誰家？
唐鐵牛站著正發愣呢，不敢再往前啦，就看那個珠簾子一挑，由打裡邊出來個人，手裡拿著個蠅甩，是個太監。
「您是古大夫嗎？」
唐鐵牛一想，可能他們在請大夫，請個姓古的。也許這古大夫跟我長的個頭差不多，他拿我當古大夫了。現在我就得裝古大夫啦。我不裝古大夫，這兒我呆不住。想到這，忙回答：
「正是我。」
「古大夫，你可來了，我們王爺等得著急啦！王爺的病可重啦。你跟我來吧！到後邊，給我們王爺去看病。」
「啊，那好吧！」王爺？唐鐵牛一想，哪位王爺啊？唐鐵牛跟著這個太監，就往後邊走。來到後宮的宮門外頭：
「古大夫，您在這先略等一時，我到裡邊傳稟一聲。」
「好，那好。」
這個太監一撩珠簾子就進去了。聽裡頭說話：「王爺，古大夫來啦！」
「請古大夫進來。」
「是。」這個太監又出來了：「古大夫，您裡邊請吧！」
「是，好，告進啦！」
唐鐵牛跟著這個太監，就進了後宮的宮門。來到裡頭一看，旁邊有一個大書架，上邊擺著許多古書；書架旁邊，還有一個古玩架，擺的是古董玩器；前面有一張床，床的跟前擺著一個檀香架，上邊燒著檀香，香煙繚繞；再往床上看，躺著一個老頭，有一部花白的鬍鬚，身上穿著一身素衣，頭上是金簪子。身上蓋著個黃緞子被，上邊還繡著龍。唐鐵牛一想，我也不敢問哪，什麼王爺？再看這個太監，來到這個王爺的跟前：「王爺，古大夫進來了。」再看這位王爺把眼睛睜開了：「古大夫，請坐吧。」
「唉，多謝王爺！」
「古大夫，這就是我們的八王千歲。您給我們王爺診脈吧。」
唐鐵牛一聽，可了不得啦！我光聽別人說過，宋朝裡有位八王千歲，這是八王爺啊！跟皇上差不多少哇！事到如今，不管是誰，我也得挺著往下裝啦！
「王爺千歲，我給您診脈。」
「古大夫，我還有救嗎？」
「王爺千歲，您別著急，我看看脈再說。」唐鐵牛坐到王爺的跟前，王爺把手伸過來，唐鐵牛伸三個手指頭，他會裝相啊！打藏軍山，他就裝過大夫。他假裝著按了按脈搏。「王爺，您先把病因說一下，怎麼得的病。」
「咳！古大夫，我這個病，主要是氣的。胃口堵得慌，我吃不下飯。大概我快死啦！」
唐鐵牛一看王爺真已是形容消瘦，面色發黃，這病真不輕。「王爺千歲，不要緊。根據我看您的脈，您這病有治。」
王爺怎麼生的氣呢？王爺是跟大宋八帝徽宗皇上生的氣，也恨蔡京。蔡京這老小子，專門是溜須拍馬，皇上得意什麼他來什麼。東京汴梁有個名妓叫李師師，據說長得是傾國傾城，堪稱絕代佳人，什麼琴棋書畫、彈唱歌舞，樣樣精通。蔡京給皇上就掛上鉤啦！叫皇上沒事就逛妓院，專找李師師。八王爺知道了，就氣壞啦！你不問國家大事，沒有事竟跑妓院裡去逛，不怕丟人嗎？你還像個皇帝嗎？你昏庸無道、荒淫酒色，照你們這樣繼續下去，大宋江山還能夠存在嗎？你對得起老祖高皇嗎？八王爺有氣，就跟八帝徽宗皇上趙佶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八王爺就有了病啦，躺在床上好幾個月，就沒起來。最近，是越來越重，這口氣總覺得出不來，也關心國家存亡的大事。這個話，當然不能跟唐鐵牛說，就說是氣病的。他直問：「有治沒治？」唐鐵牛說：『王爺，您別著急，有治。我呀，這個藥沒帶，我得去拿藥去。王爺，我把藥拿來，您吃吃看，要好了比什麼都強，要好不了我再給您想辦法。」
「好吧。我這個病，大概是好不了啦。」
「王爺，您別著急，我去取藥去。」
「太監，叫轎夫把轎準備好，抬古大夫回去取藥去。」
「是，王爺千歲。」
這個太監姓馬。馬太監把唐鐵牛領出後宮，外頭找來了轎夫，把八王爺宮裡的一抬小轎給唐鐵牛準備好了。唐鐵牛坐著轎，轎夫抬著，馬太監往外送。這時候，由打宮門那跑來一個小太監：「馬太監，你出去看看吧！鎮京元帥劉延龍在外邊正打門呢，他說有一個歹人跑我們宮中來了。」
「什麼？劉延龍？」
「鎮京元帥劉延龍啊！」
「我們這哪來的歹人啊？把宮門開開。」
南清宮的宮門開開了。劉延龍在外邊拉馬，正在那站著呢，馬太監就出來了。
「我說你幹什麼到這？吵吵八火的，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喔，您是哪位太監？」
「我是裡頭伺候王爺的太監，叫馬洪啊！」
「噢，原來您是馬太監。馬公公，剛才有一個殺人的兇手，跑進南清宮啦。」
「去去去！殺人的兇手，他跑南清宮來幹什麼來啦？我看你們是沒事找事，快給我滾開！古大夫，您慢走！王爺等著呢，越快越好。」
唐鐵牛坐著轎，轎簾撂著呢。唐鐵牛在裡頭也沒言語，兩個轎夫抬著轎「忽悠忽悠」，唐鐵牛就出去了。劉延龍嚇得倒退了好幾步：「是，公公。」
「快走，快走，我們這兒，一個外人沒看見，快走吧！把宮門關上。」「咣當。」把劉延龍來了個溝幫子燒雞－－大窩脖立到那了。到這個門口，誰都得乖乖的。
唐鐵牛這個樂呀。坐著小轎顫顫悠悠，好不愜意。轎夫問他：「您是不是回家取藥？」
「不不不，我不回家。往西走吧，我指給你們路線。」轎夫抬著他，就來到西門裡狀元府的府門外頭。「落轎！」小轎剛停，唐鐵牛就出來了。
狀元府裡，這幫弟兄正在裡邊研究事呢，全埋怨唐鐵牛。說印這不是惹禍嗎？不讓送飯咱們就不送唄！大哥、二哥跑回來了，打死好幾條人命，聽說三哥把劉賓的腿都給打折了，還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周景龍心想：三哥呀，你一點也不糊塗，你是明白人辦糊塗事啊！周景龍急得汗都下來了，三哥跑哪去了呢？家將進來報：「這唐三爺坐著南清宮的小轎回來了。」周景龍心想：三哥，你這是怎麼整的？唐鐵牛進來啦。大傢伙正好在大廳外，看到唐鐵牛一進來，都過去了。「三哥」，「三弟」，「你打哪來呀？」
「有話一會兒再說，我有事啊！」唐鐵牛撒腿往後院跑。來到後院女宅，一推門進來了，看見陳清秋、蓋嬌娘在裡頭坐著呢。
「三哥，你有事嗎？」
「弟妹，拿藥吧！要是沒有藥，我這條命可就完啦拉；要是有藥，我這條命可就活啦！我這條命，都在你們姊妹倆手心裡攥著呢！」
把倆姑娘鬧愣啦。「三哥，你說明白點，怎麼回事？」
「我呀……」這麼這麼回事，唐鐵牛把遇見八王爺的事，跟他們姐倆說了。
「哎呀，明白了。這藥呢？要照你說，八王爺是氣的，吃不下飯去。我還真有一種好藥，因為我爹爹常年犯有這個病，我哥哥從小他們就不孝順，總讓我爹爹生氣，我私自給他配的這個啊，是相當不錯哇！有特效，吃下去就好。我看看……」陳清秋把自己的小包袱打開了，「真不錯，這藥不用現配，還有一些。」
「弟妹，快給我呀！」
陳清秋把藥就給了唐鐵牛，告訴他吃多少、怎麼個吃法。唐鐵牛包巴包巴揣在身上。
「弟妹，我走了。」唐鐵牛出來了，周景龍說：「三哥，你上哪去？」
「我上南清宮去見八王爺。」什麼話也沒說，撒腿往外就跑，坐小轎「忽悠忽悠」他又回去了。
唐鐵牛來到南清宮，到了後宮見了八王千歲，叫他們把水給晾涼了，好給八王爺吃藥。把這藥給王爺就灌下去了。王爺喝完藥，閉著眼睛在那沉了一會兒。呆了一會兒，王爺把眼睛睜開：「古大夫，你這個藥我吃了也許對了簧啦，我怎麼心裡頭這麼好受啊，就像開了兩扇門一樣。我覺得心裡太舒服啦！」
「王爺千歲，您有福啊！我這付藥配的正對您的病。王爺千歲，你再好好歇歇，再看看怎麼樣。不行的話，我再換別的藥。」他跑這吹來啦。唐鐵牛也算有辦法，他知道安道全的女弟子陳清秋有治各種病的好藥啊。王爺又呆了一會兒：「啊，給我沏碗茶喝。」這工夫王妃也在跟前坐著呢，王妃樂了：「王爺，多少日子不想水喝了，今天想茶喝，哎呀阿彌陀佛，這是神佛睜眼蒼天保佑啊！」把王妃樂壞了。王爺喝了一杯茶，覺得這個茶還挺有香味，喝出點味來了。「哎呀，我覺得胸中鬱壘頓開，如清泉沁潤……我要活動活動。」有人攙著王爺，到後邊解瞭解手，又回來了。一般人都知道，病人要是一走動，這病就見輕了。王妃這裡謝謝古大夫：「古大夫，我謝謝你啦！王爺的病，看樣子能好。」
「你放心吧，王爺肯定能好。」
王爺這個時候，也高興了，叫他們拿兩個枕頭倚著腰，就半躺半坐的，跟唐鐵牛嘮嗑：
「古大夫，你真是神醫，妙手回春，藥到病除。我這條命，多虧你了。」
「別那麼說，您還是有福氣呀！」
正說到這，外表進來一個小太監：「回稟王爺，古大夫萊了。在外邊書房，正在恭候您哪。」
「嗯？怎麼又來一個古大夫啊？」
唐鐵牛一聽，就知道要露餡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哧溜、撲騰兒」在王爺床前就給王爺跪下了。王爺正好一轉臉，再看唐鐵牛沒了，沒在座位上坐著。一看，跑地下去了。
「哎呀！古大夫你這是怎麼啦？」
「王爺，我給您磕頭啦！我有蒙君之罪啊，您高抬貴手，就饒了我吧！我有冤枉。」
「起來，起來，快起來。怎麼回事？你不要害怕，慢慢的講清楚就可以了。」
「王爺，我不是古大夫。我叫唐鐵牛，是大宋國朝的四品都尉。」
「唐鐵牛？」
「對啦。我是狀元府的。你知道南路招討使阮英不知道哇？我們剛破藏軍山得勝回來，給萬歲找回九龍珍珠冠，抓住響馬蓋世英。沒想到有人陷害阮英，又出來一個假阮英，在宮院裡行刺娘娘，有人硬說南路招討使阮英乾的，皇上差點把阮英殺了。多虧駙馬呂剛講情，給押到天牢，還說不定哪天死呢！我跟他磕頭，我一看他這個罪受的，我心裡難受，因為他冤枉。我給他送飯去了，東京總兵叫劉賓，說什麼不讓我往裡送。不讓送不讓送唄，抓過來把我打一頓，最後還想抓我，我就跑您這兒來了。正碰上您找大夫治病，我學過幾天醫，這才冒充古大夫，給您看病抓藥。請王爺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起來，起來，快請起來。這件事，我聽說過，別看我沒上殿，我聽說朽藏軍山，你們很辛苦。不過你說剛才阮英被押這件事，我還是不知道。快請坐，請坐。」
「王爺，您要生氣我就跪著，不生氣我就起來。」
「我不生氣，起來吧。」
「謝王爺千歲！」唐鐵牛真哭了。
「太監啊，拿幾兩銀子，到外頭見到古大夫，叫人家回去吧！就說我的病好了。」
「是。」太監出去把古大夫打發走了。
「唐鐵牛啊，那阮英的飯沒送進去吧？」
「哪送進去啦！阮英在裡頭受了罪啦，為國盡忠要是這麼個下場，王爺，我們還做官嗎？」
王爺當時不想生氣，自然而然也得生氣。
「王爺，您可別生氣，再把您氣著，我是欺君之罪啦！」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但願我身體能強壯，我上金殿去找昏君去算帳。他把我所有的文官武將、捍國的忠良，全給我殺了，我大宋江山誰來保？」
「可說呢！」
「鐵牛，你去給阮英送飯去吧！」
「我也送不進去，王爺。」
「你送飯去，你就說我讓你送的，他誰也不敢攔你。」
「王爺，您話是這麼說，空口無憑，我就能送得去嗎？」
王爺一伸手，由打旁邊拿過一個東西來，遞給了唐鐵牛：「給你。」
「王爺千歲！」
「這是我的窪面金鐧。我這把金鐧，上打君王不正，下達文武百官不忠，雖無聖旨，比聖旨還管用。你把它拿去，我不用給你開信啦，你先去給阮英送飯。等我過兩天身體稍微好一些，我給阮英去講情。你拿著這個，他誰也不敢攔你，如果他們真攔你，不讓你進去送飯的話，你拿我的窪面金鐧，打死勿論。」
「謝王爺，您能長生不老哇！您積了德啦！」
王爺把窪面金鐧給了唐鐵牛。把矬子樂的，我有了這玩意兒，這回就行了，弄不好我給你來一下，這是王爺給我的。唐鐵牛把金鐧就抱起來了：「這藥，我拿來不少，您慢慢吃吧！一會兒我還回來看您老，這兩天我就守著您。」
「鐵牛啊，好，好，我歡迎你在我這。有什麼事情，你來告訴我；有什麼為難之處，你就跟我來說。」
「好啦！王爺，那你就好好養著病吧！我走啦！」
「叫他們用轎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啦。我自己回去，我還有事，送飯去。」
唐鐵牛抱著金鐧就出了南清宮。唐鐵牛心想：這回我送飯，我看哪個兔崽子還敢來擋我。
唐矬子來到了狀元府，還沒等進府門呢，這門軍就把唐鐵牛攔住了：「三爺，您才回來？」
「啊，怎麼啦？」
「您的禍惹的可不小，這漏子捅到金鑾殿上去了。劉延龍奏了本章，把狀元府的全告了，說有人命關天，抓你沒抓著，大爺、二爺上殿請罪去了，狀元也去了，打官司去了。誰知道能打贏打不贏啊？」
「他們走多半天啦？」
「剛走不大會兒。」
「好吧，給我備匹馬！」
「三將軍，您不是不騎馬嗎？」
「要派頭啊！快備馬！」
有人過來給唐鐵牛備了一匹馬來。「噌」，他上去了。
唐鐵牛騎著馬來到午朝門。他蹦下了馬，把馬拴上，來到朝房。
「黃門官，到金鑾殿上稟報皇上，就說三將軍唐鐵牛抱著窪面金鐧來上殿面君。」
黃門官早知道啦，唐鐵牛在天牢那打死人了。黃門官想，正想抓你呢，你自己來了。黃門官來到殿上。
「奏明聖上，唐鐵牛要上殿面君。」
八帝徽宗正生氣呢。劉延龍上殿奏本告發狀元府的唐鐵牛大鬧天牢，將看守牢門的總兵劉賓左腿打折，戴罪逃跑。還有尉遲霄、孔生二人，打死打傷好多官兵。請萬歲一定要把他們重重加罪，給死去的官兵抵償。
皇上一聽有道理，傳旨宣狀元帶兇犯上殿。
周景龍上殿後說：「臣聽去送飯的人回來說，他們去天牢給阮英送飯，劉賓不讓進去，雙方言語不合，動手打了起來，但是並沒把人打死，官兵人多，他們能打得了官兵嗎？」周景龍跟他解釋了解釋
皇上一問尉遲霄、孔生，這倆大個子一口咬定「唐鐵牛是動手了，我們沒動手。我沒打他們，也沒死人。」皇上知道這主犯是唐鐵牛，罪都在他身上呢。皇上說：「把唐鐵牛給我抓來！」正這工夫，黃門官來了，說：「唐鐵牛要上殿面君。」皇上一聽正好：「宣唐鐵牛上殿！」下邊就把唐鐵牛傳上殿來。唐鐵牛心裡有底，抱著窪面金鐧，邁著四方步，「嘎悠嘎悠」就走上了金鑾殿。皇上一看，唐鐵牛懷裡抱著八王千歲的窪面金鐧，不由得心中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