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呂駙馬講情金鑾殿 唐鐵牛被擒豔陽樓

  阮英被金瓜武士推到午朝門外,就綁在了樁橛。「小八義」弟兄來到裡邊祭奠,一個個放聲痛哭。
  「兄弟呀,你要死了,我們也不活著啦!」周景龍聲音發抖:「兄弟,你這都是為了哥哥我呀!兄弟,你要死啦,哥哥我還能活下去嗎?」
  「哥哥,你應該好好活下去。我就盼著哥哥你能早日給我全家人報仇,為國除奸。千萬別為了我,誤了大事。」
  唐鐵牛說:「兄弟呀,照你這樣,哥哥們這心裡像刀攪的一樣。等一會兒,我到大飯莊給你包一桌酒席送來,吃飽了喝足了然後你再死。」
  不大一會兒的工夫,他用食盒給弄來了一桌酒席,好幾層的食盒,給阮英就擺到這了。
  「兄弟,你喝幾杯,鬧個撐死鬼別鬧個餓死鬼。」
  「行。我也吃,我也喝,你看我心裡多高興啊!我根本沒往心裡去。來來來,你們喂喂我!」阮英啊,這肉到嘴裡,不知道肉味,酒到嘴裡,不知道酒香!阮英無非是安慰弟兄們,怕他們難過。你道阮英心裡好受嗎?他心裡想:我認輸,沒鬥過蔡京,這一定是他們給我安的贓。那幾個太監說,那個人跟我長的一樣,是有這麼回事,還是他們瞎說呢?嗐!不管怎麼的,我阮英生有處死有地,該我今年十九歲就死到東京汴梁的午朝門外,那我就等著死吧!
  炮,第一聲都響過了,「當」。弟兄們的心更涼了。圍法場的那些宋兵頭目過來說:
  「狀元,眾位你們都請出去吧!一會兒就要開刀了,您再在裡邊就不方便了,請出,請出吧!」
  周景龍眼巴巴看著阮英,就退出了法場。
  第二聲炮,「當--」也響了。就差第三聲炮了。
  蔡京在朝房裡頭:「來人,外頭準備好了沒有?等候開刀!」就在這緊要的關頭,「哐,哐哐」,「駙馬千歲到!」駙馬呂剛走下了八抬大轎,來到了法場跟前,一看他們弟兄們站在外頭正哭呢。周景龍看老師來了,「撲通」跪下:「恩師!」
  「起來,起來。」
  「駙馬,駙馬,駙馬,我給你磕頭啦!」
  「起來,起來。這是把阮英綁到法場了吧?」
  「正是。」
  「噢,尉遲霄不要啼哭。阮英犯了什麼罪啦?」
  「胡說印殺人啦,怎麼殺娘娘,怎麼回事啦?……」尉遲霄傻呵呵也說不清楚。周景龍把事情經過,跟駙馬講說了一遍。駙馬先來到火工司的跟前:「把火捻踩滅了,第三聲炮不許再放了。我上金殿給他講情,我要是不回來,誰也不許放炮,誰要敢放這聲炮,我要你的命!」「是,駙馬千歲!」火工司把藥捻就踩滅了。
  駙馬來到法場裡頭,來見阮英。阮英剛才咬著牙,跟弟兄們生離死別都沒哭,這回一見到駙馬呂剛啊,阮英這淚就下來了。
  「駙馬千歲,我尋思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您啦!」
  「別難過。阮英你放心,我豁出我這條命不要,我也要保你。我全明白,這裡頭定有緣故。」
  駙馬呂剛就來到了朝房:「告訴內侍上殿奏明皇上,說我到了!」這時駙馬呂剛就看著蔡京在旁邊坐著呢,蔡京沒敢和駙馬對眼光,把目光避開了。心想:哎呀,呂剛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哼!
  駙馬瞅瞅蔡京,氣不打一處來。
  「萬歲有旨,宣駙馬上殿!」
  駙馬呂剛來到殿上:「吾皇萬萬歲!皇兒叩頭。」
  「皇兒,聽說這兩天你身體不好,不在府中休息,今日來到金殿為何?皇兒站起來,旁邊坐下。」
  「萬歲,我先不站起來。我聽見外頭放炮,要殺人,但不知要殺哪一個?要斬什麼人?」
  皇上一聽就明白了。你打外頭來的,你能不知道嗎?「皇兒,我殺的是南路招討使阮英。」
  「萬歲,不知南路招討使阮英身犯何罪?聽說印藏軍山得勝而歸,應該給他慶功,為什麼反來把他推出午門斬首?」
  「皇兒,你明知故問啊!」
  「我真的不知道。」
  皇上說是這麼這麼一回事。
  「噢!殺死太監馮橫,誰做干證?」
  「有四名小太監。」
  「萬歲,您看見了嗎?」
  「朕沒看見。」
  「萬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萬歲,沒有親眼目睹,就不能肯定說是阮英乾的。我今天來了,就專為給他講情而來,我給他講情並非想的私人恩怨而是想的我主江山,阮英乃國家的人才,國家的棟樑。我聽人說啦,藏軍山沒有他,未必能取到今天這個結果,給你找回九龍珍珠冠。他置生死於不顧,多次探山,多次遇險,憑一顆忠心,換得國寶回歸。吾皇萬萬歲!請您三思。一定得三思而後行啊!」
  「皇兒,你來晚了。成命難收,不能挽回了。監斬使已經到了朝房,這就準備開刀啦。皇兒你回府去吧!」
  「萬歲,沒殺就不晚。人頭還沒剁下來。看到皇兒我多年為國盡忠的面上,把阮英南路招討使饒了吧!」
  「此人惡根未斷,留之必成後患。」
  「萬歲,今天我來了,您饒也得饒,不饒也得饒。您要是真不饒他,」駙馬把烏紗摘下來了,「您先把我殺了。我是為國盡忠,保護棟樑。您現在忘了,交趾國王哈天棟連環戰表連來了好幾道,眼看就進犯中原,國家正在用將之際,您卻斬殺阮英,我願以我之死換他一生,您莫忽略,阮英可以抗敵衛國!吾皇萬萬歲,請賜為臣一死。」
  「這個……皇兒啊,你太過了吧?」
  「萬歲,我比他歲數大。我死了,朝綱裡有的是我這樣的。他要是死了,再沒有這樣的人才了。」駙馬在這磨上了,命都不要了。
  這時皇上的閨女女婿呀,皇上的姑老爺呀!
  「這……也罷,既然這樣,皇兒你站起來,我把他死罪饒過,押入天牢。等事情調查清楚,再行發落。」
  駙馬一聽,也行。只要你有緩和就行。「多謝萬歲!」「把阮英推回來。」駙馬這算給講下情了,阮英的命暫時算保住了。
  把阮英的腳鐐、手銬、脖鎖三大件刑具戴好啦,命金瓜武士推入了天牢。
  「眾愛卿,沒有別的朝事,朕要捲簾朝散、駕轉回宮。」
  蔡京這道監斬旨意,也追回來了。老蔡京乾生氣,眼看阮英腦袋掉了,這又長住了。嘿嘿,阮英啊,你這條命怎麼這麼大呀!
  滿朝文武都下了殿。駙馬呂剛來到了午朝門,小八義弟兄就圍過來。「多謝駙馬!」「多謝駙馬!」「多謝老師!」
  「不要謝我。我這也算為國盡力。孩兒,咱們分析一下,他們說幾個太監作干證,說這個人跟阮英長得一模一樣。可跟阮英長得一樣的人,不多呀。」
  周景龍說:「我說也是。還是他們瞎說的呢,還是真有這麼個人?」
  駙馬說:「根據那幾個太監做的證明,也許有這麼個人。」
  「能全一樣嗎?「
  駙馬說:「我立刻下令,叫京城兵馬司,東京汴梁城挨家挨戶給我調查清楚,瘦小枯乾的小個,全抓來,我要好好審問明白。是誰冒充阮英進宮行刺。「
  周景龍說:「老師,就得您大力幫忙了。」
  「好。我先回府,你們弟兄也動動腦筋。」
  弟兄們也回府了。唐鐵牛說:「這玩意兒上哪找那個假猴去?」
  周景龍命自己的弟兄,大伙動動腦筋吧。唐鐵牛帶著金貴,兩個人青衣小帽,化了裝就出府啦。
  唐矬子一想,到外頭留點神,這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肯定他得會武術。他是武林高手,要不然能進皇宮嗎?也許是蔡京買通的人。這老小子,真難鬥啊!要想把他鼓搗倒了,也不太容易。唐鐵牛領著金貴,哥倆溜溜達達,他們來到大街上,一看旁邊有一家賭場,大敞著門,裡邊吵吵八伙的,「四五六!」「眼猴!」
  「老九,進去看看。這地方,最能發現壞人。」他們兩人就進去了。
  大長筒的房子,好幾撥兒,在那擲色子呢。
  「這地方還不小啊!三哥,上這來幹什麼?」
  「噓!找假猴啊!」
  唐鐵牛個矮,看不見,人家都個高啊。「借光,借光!」他一撥拉跟金貴就擠進來了。他哥倆一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乾巴老頭啦。唐矬子一想,上回我回京報信,見到這乾巴老頭打拳賣藝,還總挨欺負,我給過他錢。這老頭今天跑這起鬨來了。見他哆哆嗦嗦地由身上也不知道拿出多少錢來,他也押上了。
  再看,設賭場的那個頭頭,手裡拿著色子。「押押押,多押多撈。」這個小子把色子「啪」一支,支了個「六猴,」把錢都收回去了。沒有比他更高的了。旁邊有些人又押錢,大伙都擲,點全小,他又一擲,還是大點。唐鐵牛說印這手怎麼這麼好使?乾巴老頭急了:「我錢都輸了,我得看看是怎麼輸的。」這乾巴老頭就把色子搶過來了,用手一捏,色子碎了,一看裡頭拿鉛灌的,有個鉛球。「哎呀!」老頭說,「你們可有點太不說理了。我們要擲色子擲得點小,怨我們手氣不壯,該倒霉,就是輸了我們也認頭。你們不該弄虛作假呀!這麼贏我們的錢,我們有點不服哇!」
  這裡頭這個頭頭,一聽這話就火啦,「嘣」就給這老頭一拳:「你個老傢伙,一個老花子,你帶多少錢?你跑這胡說八道!」過來就給老頭一腳,老爺子就倒下了。他們這裡屋,有不少打手,門簾一挑,出來十多個,把老頭摁地上捶巴了一頓。老頭說:「別打,別打!」
  唐鐵牛一看:「唉,幹什麼欺負人哪?你們弄虛作假騙人,不許人家說話怎麼的?我告訴你們老實點。你們要把老頭打死,我讓你們抵償。」
  「你算幹什麼的?你知道我們這裡是誰開的賭場?」
  「誰開的又怎麼樣?」
  「告訴你說,我們賭場是我們少爺高登開的,人送外號花太歲美金剛。矬小子,你願意在這玩就玩一會兒,不願玩你滾出去!」
  「嗬!兔崽子你有眼不識金鑲玉,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專管你們少爺的。」唐矬子奔他們就一拳頭。這一拳頭把那個就打倒了。「噼裡撲楞」,不一會兒工夫,被矬子打倒了十啦多個,這個腮幫子腫了,那個牙花子破了,流出血啦。「哎呀,這個矬子有兩下子!」金貴那小拳頭也挺厲害,也打了好幾個。這幫小子急啦,不少都帶了傷啦。「哎呀,這倆人挺厲害呀!今天不能叫他們跑了,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唐鐵牛一揚手:「老九,走!沒工夫跟他們扯閒白,出去溜達溜達。」
  「別讓他走了!」……
  唐矬子就出了大門啦。剛一出門,由前邊來了有二十多個家將,當中有一匹馬。「我們高少爺來啦!」花太歲美金剛高登來了,只見一人跳下了白馬。唐鐵牛正好跟他碰上。哎呀!一看這小子這個個呀,九尺開外,他要拔直了腰板,能有一丈高。有點水蛇腰。這一張臉長的,真嚇人,白煞煞的一張大長臉,八字眉,一對三角眼,鷹勾鼻子,耷拉嘴角,就像個喪門弔客。二十六、七歲。頭上是彩緞紮巾,身上穿彩緞箭袖花袍,腰裡掛著寶劍,穿著紅中衣,腳下是一雙薄底靴。這小子忙問:
  「出了什麼事情啦?」
  「少爺,就這兩小子跑這來攪鬧咱們的賭場。」
  「攪鬧賭場?唉,你是幹什麼的?」
  「你問我呀?我什麼都乾。」
  「什麼都乾?你知道這個賭場是誰設的嗎?」
  「嗐!皇上二大爺設的我也不怕。」
  「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我爹爹是高太尉。人送我外號花太歲美金剛,我叫高登。」
  唐鐵牛聽說過這幫小子,是朝裡頭四大奸黨的兒子,成為四霸:童滿、高登、楊歲、蔡猛。這小子高登,武功不錯。他在這設賭場,什麼壞事都乾。唐鐵牛說:「沒別的,你們裡頭弄虛作假欺騙人。我今天到這,管點閒事。這麼說吧,好說好散。我沒工夫跟你們扯閒白,我要走啦。」
  「別動!攪了我的賭場,就這麼輕鬆地走了?我得教訓教訓你。」
  「哎呀,什麼?你要教訓我?小子,我還沒教訓你呢!」
  「刷--」花太歲美金剛由打馬鞍橋得勝鉤,摘下來一條青銅大棍,奔著唐鐵牛就砸來啦。這小子,都是蠻橫不說理的主。唐鐵牛摘下鐵棒槌,就跟這花太歲美金剛在這大街上打起來了。打的工夫不算太大,高登往旁邊一閃身。唐矬子一想,兔崽子,趁著別人不知道,我就砸死你吧!我砸死你之後,也算給老百姓出一口氣。高登剛往西邊抽身要走,唐矬子往下追,沒追出多遠,「哐當」,高登沒敗,假敗,一使眼色,有人撒下了絆腿繩子,把唐鐵牛就絆倒了,唐鐵牛被他們給綁起來了。金貴小孩在遠處一看:「三哥,」「我說老疙瘩。不許過來,你快跑!」唐鐵牛知道,老九是個孩子,別讓老九吃了虧,出了事。再說,我被他們拿住了,你得給送信去。話是沒那麼說。「老九,快跑!」他一嚷老九快跑,金貴就「刷刷……」撒腿跑了,唐鐵牛再往屋裡頭看,那乾巴老頭沒啦。矬子心想,我尋思把老頭給打半死了,怎麼一眨巴眼工夫,這老爺子就沒有了呢?這老頭跑了也挺好,我是被他們抓住啦!
  花太歲美金剛高登上了馬,有人推著唐鐵牛,帶領著惡奴家將,就回了府啦。他跟他爹高俅,是一宅分兩院,都是高家府,不在一個院裡。花太歲美金剛高登自己有個大院,就好像另有一座府似的。他裡頭修了一座樓,叫豔陽樓。把唐鐵牛就帶到了樓上。
  高登過來說:「矬子。」
  「好說,你羔子。」
  「什麼話?」
  「那你罵我。」
  「你姓什麼?」
  「我呀姓要。」
  「叫什麼?」
  「一個字,叫命。」
  「你叫要命?」
  「對啦!」
  「你要誰的命?」
  「我要你的命。」
  「哈哈,膽大的矬子,你死到眼前了你還敢這麼蠻橫?」
  「嘿嘿,老爺從來沒怕過死。再者說,平白無故你為什麼殺我呀?你殺了我就不犯法嗎?你隨便殺人嗎?」
  「我看你挺面熟,你是不是狀元府的?」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狀元府的。」
  「矬小子,你是不是姓唐?」
  「你想怎麼的呢?」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姓唐?」
  「我不姓唐。」
  「好。來呀,先把他押到班房去。」
  「是。」
  往外推唐鐵牛。高登又囑咐家將:「別難為他,我自有辦法。」
  「是。」
  唐鐵牛聽見了。不難為我?他大概不敢輕而易舉地動我,要不就在我身上有什麼打算?
  這小子高登,經常在他家裡頭私設公堂。他這裡頭有水牢,有旱牢,抓住人隨便殺。依仗他爹的勢力呀!
  把唐鐵牛押到班房裡去了。唐鐵牛在這椅子上坐著,兩個家將在裡頭伺候著。「你老實呆著吧!告訴你說,一會兒等我們少爺考慮好了,也許就收拾收拾你。」
  「我不怕。我餓了,給我點吃的。」
  一會兒端來一盤點心。唐鐵牛吃了幾塊點心。「我渴了。你們綁著我,我怎麼喝呀?喂喂我吧!」唐鐵牛又喝了點水。「我要拉屎。」「走吧!」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我尿尿。」「我說你怎麼不一道走呢?怎麼還兩來著?」「我就這樣啊!」唐鐵牛實質是折騰,到那就回來啦,他哪有哇!這倆家將一想,這小子他是死催的,他不想活啦。唐鐵牛實際是耐心等待。金貴送信兒去了,什麼時候來呀?哎呀,這小子要下毒手,說不定一會兒他要我的命,誰也不知道哇!唐矬子在裡頭正琢磨著,咦?他往門口一看,乾巴老頭在那站著呢。
  「二位,叫我進去。」
  「幹什麼?」
  「裡頭那個人,是我朋友。我要看看他。」
  「這個人很重要,我們少爺正準備收拾他呢,你搗什麼亂去去去……」
  「二位,真就不行方便嗎?」
  「你找揍怎麼的?」
  一看這老頭,拿著那打狗的棍子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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