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鑽雲燕子離山逃命 金翅大鵬獻寶投降

  蓋世英為救焦青夫婦,逼得他沒有辦法,湊不夠銀子,在樹林裡劫道。正好碰上有個騎馬的,帶著四個家丁。蓋世英一想,這小子有錢,劫他。「站住,把買路的銀子給我留下,不然的話,休想過去!」
  「哎喲!」馬上這個小子一聽,趕緊把馬勒住,招手叫四個家丁過去:
  「把這個小子給我綁起來!」
  這四個家丁就過來了,各拿著鐵尺、短棒,就跟蓋世英打起來了。蓋世英打他們,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嘁哧喀喳把這幫小子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蓋世英心說:該死的我不留,我們沒有那麼大的仇,我不能要他們的命,就是我護手雙鉤再厲害,我也不能隨便傷人。
  「馬上那個小子,你把褥套給我留下!」
  「啊--」他催馬剛想跑,蓋世英到跟前,「啪」一把就把他揪住了,「刷--」就把他拽落馬下。
  「別動,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好漢大爺饒命,好漢大爺饒命!您不是就是要錢嗎?褥套可以留下,你留我這條命就行啦!」
  「你要早說這個,何必我費勁呢?好吧,站起來。」
  蓋世英把褥套拿下來,一看沉甸甸的,裡頭起碼有幾百兩銀子。
  「你們滾吧!」
  四個家丁跟這個頭頭,他們就跑了。但是他們心裡合計:這小子真厲害,將來得想辦法抓住這個江洋大盜。他們走了,咱不提。單說蓋世英,他把這褥套一抖摟,裡邊點了點有二百幾十兩銀子。夠了!蓋世英把銀子包了包,就來到了太湖。
  來到了漁船的跟前,一看焦青抱著孩子正哭呢。
  「焦大哥,我回來了,把錢也弄到了。」
  焦青說:「兄弟,坐呀!錢弄來了,沒用啦,人給帶走了。」
  「啊!帶哪去啦?」
  「被霍玉坤派來幾名惡奴打手,給綁到他們府裡去了。我知道,我那個妻子特別烈性,到那她就活不了啦。」
  「大哥,你別急,你別急,這錢我先放到這兒,我到城裡去打聽打聽。」
  「沒有用哇,肯定她沒命啦!」
  「不能。這麼辦,我先拿五十兩銀子,這個錢給撂到這兒,我到那兒把人贖回來。」說著話,蓋世英跳下了漁船。
  進了無錫城,見人一打聽,前邊就是霍玉坤的府門,離著府門不算太遠啦。蓋世英打算進府,可還沒到跟前呢,一看府門開了,裡頭出來好些個人,抬著一個蘆席捲,後邊跟著一個老頭直抹眼淚。蓋世英過去問:
  「老爺子,這是幹什麼的?」
  「咳!我呀,這也算多嘴。我心裡也太難過了。這不是嘛,焦青的媳婦,我看她長起來的,兩口子不錯,就是窮一點。他媳婦被這府裡搶來啦,逼著他媳婦跟霍玉坤成親。你還別說呀,別看歲數不大,焦青的媳婦還挺烈性,說什麼不答應,最後一頭撞到牆上,就死了。我在霍府裡頭給他掃院子,乾零活,我這是幫著去給埋了。」
  蓋世英一聽,火冒三丈,眼圈裡這眼淚就要掉下來。心想:這個苦命的女人啊!天下竟有如此不平之事,霍玉坤你這個霸道,有機會我定要你的狗命!一想,我得先跟我大哥焦青說一聲。
  蓋世英急忙又來到太湖上了漁船,一看焦青在那抱著孩子正發傻呢。蓋世英把這個情況跟焦青一說,焦青「撲通」就倒在船上了。孩子叫蓋世英給接住了,要不然孩子就摔了。孩子是「哇哇」直叫喚。焦青就昏過去了。
  「大哥,大哥,你睜眼哪!」
  「楊氏啊,你死的好苦哇!你可把我坑死了!」焦青這才緩醒過來。
  蓋世英把孩子遞給了焦青。焦青抱著孩子淚如雨下:「兄弟,我不能活了!」
  「大哥,你應該想開一點。我給你回來送個信兒,想辦法得給嫂子報仇!」
  「咳,我一個人有多大的本事啊!怎麼能報仇呢?哥哥我苦到了家啦,我呀不想活著啦,也不想連累你,你快走吧!」
  「大哥,我不能走,我一定幫你這個忙。」
  「幫忙……那好,那好。這個忙,你就幫到底吧!兄弟呀,正好,我剛才打來點酒,買來幾塊豆腐乾,咱哥倆喝兩盅。」
  「大哥,我去買點酒菜。」
  「不用,不用,咱們倆一塊喝。」
  「大哥,心該往寬裡想。」
  「哎!……」
  哥倆就坐下了,慢慢拍著孩子。
  「來,兄弟,乾了這一杯!兄弟,你是個好人哪!天下還是好人多。兄弟,別看你幫我這事沒扮成,心是盡到了,咱倆萍水相逢,不容易,這輩子我忘不了你。來,乾這一杯!」
  「好,大哥,乾這一杯!」
  「兄弟,我還有幾句話跟你談談。我身子骨不怎麼強壯,我就這麼一個孩子,還不到一歲,她就是我的心。兄弟,恐怕我養活不活她,我把這孩子給了你,你給我帶走吧!」
  「大哥,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大哥,我幫你,咱哥倆一塊把孩子撫養成人。」
  「兄弟,我謝謝你!我活不多久啦!」
  「大哥,別說這話,來,咱再乾這杯!」
  焦青心裡有話,不能再往外說了,說多了恐怕讓來的這位新朋友,跟著他更難受哇!
  「兄弟呀,我沒有更多的囑咐,孩子給了你,你當親生的看待。你嫂子的仇不用報啦!咱也報不了,人家勢力大,哥哥我窩囊……兄弟呀,我上裡頭再拿點菜。」
  「好吧!」
  一看焦青把小孩抱來了,上下打量著蓋世英,然後,把孩子就放到船板上,焦青就進了那個破船艙。蓋世英看著焦青好像情緒不對。
  「大哥!」
  焦青由打裡邊走出來了:
  「兄弟,咱哥倆今生今世短時相處,沒好夠。我的蓋賢弟呀,哥哥我要先走一步了,下世再見吧!」
  「啊?大哥,你這是怎麼啦?」一看焦青的臉變顏色了。
  「兄弟,我服了毒啦。我不能再活下去了,孩子就歸你吧!」
  「大哥!」
  「撲通」,焦青就跳了湖啦。
  「焦青大哥!」蓋世英一看就是把他撈上來也活不了啦,中了毒啦!蓋世英哭得死去活來,雖然說沒有深交,但蓋世英對這對漁家夫婦深表同情啊!「大哥呀!你死得好苦。」看看這孩子想想這一家,蓋世英無名怒火,燃燒胸膛,心想,霍玉坤,你這個畜生,我宰了你!他看看孩子:「孩啊,我把你抱到船艙,你等著叔叔,我給你爹媽報仇去!」蓋世英把孩子就送到船艙裡頭去了,放下,蓋世英由打船艙裡出來,剛想下船,這小孩醒了,「哇哇」孩子一哭,蓋世英又回來了。「孩兒啊,你別哭,我去殺人去,我報仇去。」拍了拍孩子,躺到那兒了。蓋世英剛要走,孩子「哇哇」又叫喚起來。蓋世英啊,心裡難受:「孩兒啊,你這條小生命得活下去,咱們得生在一處死在一起,孩子,我帶你走吧!」金翅大鵬蓋世英把小孩用小被裹好了,用一條布帶係在背後,把孩子背起來。「孩兒呀,我去殺人,你可別哭啊!」
  蓋世英渾身上下紮束停當,手裡拿著護手雙鉤,背著小孩,就離開了漁船。到了無錫城裡,跺腳上房,就來到了霍玉坤他家的房上。在房上看了看,辨了辨方向,這小子能在哪呢?這工夫,就聽見內大廳裡言語喧嘩,裡頭傳來的是一些淫詞亂語,男女打逗的聲音。蓋世英由打房上跳下來,「啪」用護手鉤把門簾一挑,蓋世英就進來了。來到客廳,一看有二十多個人,當中坐著一個小子,頭戴公子巾,身上穿著錦繡花袍,旁邊有七八個女的,跟他嘰嘰嘎嘎,把他圍在當中。桌子上擺著一桌酒菜,旁邊還有四五個家將。蓋世英用手一點:「什麼人?」
  「嗯--膽大狂徒,什麼時候來到我的霍府啊?我就是堂堂有名的霍玉坤,你家霍老爺。」
  「呸!」蓋世英說,「你這畜生,殺人不眨眼的強盜、霸道!在無錫城裡,你害死了多少好人,坑苦了多少良善,今天就是你惡貫滿盈報應的日子,我來要你的命!」
  「膽大歹徒,你是什麼人?」
  「嘿嘿,我告訴你,人送外號金翅大鵬,姓蓋叫蓋世英。我敢作敢當。我殺了你,叫你知道我是誰,我要為死去的焦青夫婦報仇!」一縱身拿著護手鉤,「啪」就奔他去了。這小子旁邊一閃身,護手鉤沒把他打著。這小子腰間拔出了寶劍,跟蓋世英也不過一個回合,「嘣--」被護手鉤上的「月牙」把腦袋就給他捅下去了,接著用護手鉤「啪,啪,啪……」照身上連拉帶紮,好似切醬塊子一樣,方解蓋世英心頭之恨。
  「我的媽呀--」這幫女的往旁邊一跑,蓋世英「撲!撲!撲!」殺紅了眼了,把家將又捅死好幾個。這些人一死,外邊就亂了。「了不得拉!有人行刺啊--」這一吵吵,蓋世英出來是見人就殺,見人就捅。因為這雙鉤又能捅,又能紮,又能拉,這玩意兒用處太多。人死了,蓋世英心裡有數,起碼有三十以上,殺他們少了不足泄憤,這幫小子都不是好東西!
  「拿住他,別讓他跑了!--」聲音還在喊。蓋世英殺了一手血,「嗖--」就上了房拉。「追--」霍玉坤在這一帶是有名的人物,因為他仗著楊戩的勢力,當地官府都知道。大街上的官軍也都出動了。蓋世英殺出一條血路,就逃出了無錫。
  從此,官府到處懸賞捉拿蓋世英。蓋世英被「逼上樑山」。他就得走這條路,上了藏軍山。山上原來的寨主,韓方、韓亮的爹叫韓佩長。這老頭不錯,把蓋世英給收留到山上。這個老頭死了,韓方、韓亮就推蓋世英為頭把金交椅。雖然蓋世英當了頭,跟下邊有話在先,誰也不許採花盜柳,胡作非為。要殺贓官,誅惡霸,剪惡安良,劫不義之財,鬥官府皇帝。不許欺負老百姓,欺負窮人。沒有事的時候,高山上種點地,自種自吃,山區還是不錯的。蓋世英收養的這個小女孩,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蓋嬌娘。因為是老焦家的女孩兒嘛!蓋世英因為這個孩子,沒娶妻子。他想:我要對得起死去的兄嫂,娶了妻子讓孩子受委屈,我在的時候還行,我要不在當場,怕這個當後媽的虐待自己的孩子。蓋世英對嬌娘愛如掌上明珠。對這孩子那是沒說的,有點錯要看死去的兄嫂。他們死得太可憐了,就留下這麼一條根。
  蓋世英在虎頭峰上把這一切的經過,對蓋嬌娘講說了一遍。這時是淚如雨下,衣襟都濕透了。蓋嬌娘聽罷之後,「撲通」就給她爹跪下了。「爹爹呀!」她把單刀往上一獻,「爹,您把我殺了吧!爹爹,我沒有想到,我還有這麼一段血淚史。您是我的親爹,爹爹,孩兒我對不住您,我不應該嫁時長青。您就把我殺了,孩兒我也算盡了孝,我不能反您。您把我殺了吧!」
  蓋世英沒接這個刀,手直哆嗦,哭著說:
  「孩子,咱倆是仇人,還是你把我殺了吧!」
  「爹,您就殺了我吧!」
  「你把我殺了吧!」
  她把刀舉著,蓋世英也不接刀,腦袋往前探著:「你把我殺了吧!」
  這工夫,陳清秋也來了。陳清秋也給蓋世英跪下了:
  「叔叔,這個事情佣從我這起。我是花雲平的未婚妻,現在我們姊妹兩個,全嫁給了狀元府的結義弟兄,她是老六的妻子,我是老七的妻子。叔叔,我們一定在您跟前盡孝,您把我們就饒了吧!」
  這時候,奚金哥來了:
  「怎麼,啊!怎麼還不放這個?」
  「金哥……咳!事到如今,這件事就先罷了!我們舉手投降!」
  「啊?大哥,怎麼回事啊?」
  奚金哥怎麼來了?在蘆棚裡不是擺了酒席嘛,大傢伙在那應名是擺酒席,誰能夠吃得下去?這就是看在金翅大鵬面子上的事情。奚金哥一看大哥沒回來,他心就琢磨:怎麼出事了?他由打蘆棚裡出來,就想走。阮英就出來了:
  「哎,你別走!這全走了不像話呀,我們等金翅大鵬回來好一起舉杯呀!」
  奚金哥說:「蓋大哥沒回來,我去看看。」
  阮英說:「莫非幾位要借機脫身嗎?」
  奚金哥說:「這叫什麼話,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不是那種人!」
  阮英說:「你要走也行,我得派個人陪著你。」
  「我陪著。」楊賽花說話了。
  奚金哥在頭裡走,楊賽花在後邊跟著。阮英心裡有底呀,楊賽花能耐,敵得過他呀。奚金哥這小子壞,他沒有走正道,他領著楊賽花繞道走。楊賽花跟著,他在頭裡走。前邊走到一個山澗,上面有個小獨木橋,奚金哥就過了,楊賽花剛到獨木橋的當間兒,他在那邊一摁繃簧,「喀嘣」這個獨木橋就翻了,丑丫頭哎喲一聲就掉入了山澗。奚金哥當時是洋洋得意:「哼!完了吧?你還想再跟著我嗎?」他這才來到虎頭峰。到這裡一看這種情景,忙問:
  「大哥,怎麼回事?」
  蓋嬌娘跟陳清秋就起來了。
  「告訴你,我們已經嫁給狀元府的弟兄啦!我是花雲平的媳婦!」
  「我是時長青的未婚妻!奚金哥,你快舉手投降吧!」
  「啊--兩個賤丫頭,鬧半天我上了你們的當了。陳清秋,我受了你的騙了。今天,我要你們兩個小丫頭的命。大哥,你不殺她,我殺她。」
  奚金哥亮出了單刀,跟倆姑娘打上了。蓋世英大吼一聲:
  「住手!不許再打啦!」
  他們在前邊還繼續打。蓋世英一看,把護手鉤往脖子上一放,月牙對著脖子:
  「你們再打,我就自盡身亡。」
  「爹爹!」
  「叔叔!」
  奚金哥過來了。「大哥,我替你出氣!」
  「金哥,事到如今,我看藏軍山是保不住了。」此時忽聽山下:
  「當」「轟隆」……信炮響了。山底下,喊殺連天。蓋世英皺一皺眉頭,完了:
  「金哥呀,你走吧!你遠走高飛!」
  「大哥,珍珠冠是我盜的,這個官司應該我打!」
  「金哥,我為朋友兩肋插刀,這個官司我替你打,你走你的。」
  「大哥,我怎麼能走呢?」
  「你要是有心,將來給我報仇。金哥,要不你就金盆洗手,今後別乾了,做一個安善的良民。」
  「大哥,好,咱就走著瞧吧!我對得起你。」
  「走吧!」
  奚金哥下了虎頭峰。金翅大鵬把護手鉤插到了背後。「清秋、嬌娘,你我下山!」
  「爹爹!」
  「孩子,要是別人,我早就把他殺了。孩子,今天是你們逼得我,只好如此,走吧!」
  金翅大鵬唉聲歎氣,姐倆你看我,我看你,跟著金翅大鵬來到了山下。這山下,打亂套了,血水片片,死屍橫躺豎臥。原來,奚金哥走了沒回來,楊賽花也沒回來,怎麼回事?金翅大鵬也沒來。就知道出事啦,當賊的想跑,阮英他們能讓他們跑嗎?雙方就動手打上了。這一開打,宋軍死的少,響馬死的多,因為他們這幫響馬,心裡沒有底呀!宋軍殺了好幾個響馬頭,這陣剩下的沒有多少了,山底下亂成了一團。五萬官兵喊殺著衝上山來。
  阮英一看蓋世英來了:「大寨主,珍珠冠呢?」
  「我這就給你取去。」
  旁邊這幫賊說:「大哥,大哥,咱們跟他們決一死戰!」
  「弟兄們,請不要多言。南路招討使,狀元陳景龍,你們二位聽我說。珍珠冠我一定獻。」
  阮英說:「那響馬呢?」
  「我就是盜國寶的響馬。」
  阮英說:「你是?」
  「對,我就是盜珍珠冠的響馬。進東京,上金殿,報案打官司,全是我蓋世英。我還有個要求,把我所有的朋友給放了,我把珍珠冠給你們拿來。不讓,珍珠冠爛到山上,我也不告訴你們。」
  周景龍說:「好,答應你這個要求!」
  「嬌娘,珍珠冠在我床底下,拿來!」
  蓋嬌娘回山把珍珠冠拿來了。
  阮英說:「我對你還有個要求,把老人家殿龍給放出來。」
  蓋世英說:「早有安排。」
  這工夫,老頭子殿龍也來了。蓋世英跪在老師的跟前:「師父,您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孩兒我眼看進東京請罪去了,您老人家親手把我綁起來。師父,您應該打我幾下。不然的話,您就打不著啦!」
  老頭殿龍殿步雲,這心像刀攪的一樣,把繩子拿過來:「孩兒,你叫師父怎麼下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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