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真完婚鐵牛娶醜女 假投降陳鵬騙狀元

  唐鐵牛一倒下,這傻丫頭緊走兩步過來,噔,就騎到唐鐵牛的身上。
  「動?動一動我就掐死你。」
  「哎呀!大姐饒命,大姐饒命。」
  「剛才誰讓你罵我,我打你,我打你。」
  上前就給唐鐵牛兩個嘴巴,看樣子沒太使勁。唐矬子心想,這手像熊掌似的,她要使勁呀,就把我打死了。
  「我說大姐手下留情。」
  「你還罵不罵人啦?」
  「我哪是罵你,這是話擠話,擠得剛才那話說得不好聽。」
  「行了,給多少錢?」
  「飯吃了,你要多錢給多錢。」
  「那是跟你說笑話,吃頓飯給不給錢沒什麼,得讓我過得去。」
  「行。」
  「要想讓我饒你也行,你管我叫三聲姑奶奶!」
  「行,不就是姑奶奶嗎?」唐矬子一看周圍也沒人,我也不怕丟人。「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嘿嘿,好了,起來吧,快滾吧!」
  唐鐵牛爬起來把棒槌掖身上撒腿就跑。他怕這個傻丫頭醒過味再追上他呢。
  唐鐵牛下了山,跑出老遠去,前邊有個村莊,村莊頭上有一戶人家。唐鐵牛推門進來,一看是老兩口子,說:「請問一聲,安平鎮離這多遠哪?」
  老兩口說:「安平鎮大概離這兒四五十里地吧。」
  「怎麼走呢?」
  老頭說:「我沒出過門。」
  嗨,看起來都是山裡人。唐鐵牛說:「那回見吧。」
  唐鐵牛一想得找常出門的人問才行。他就進了村莊了。往裡走了一段路啊,裡面有個大門,青堂瓦舍的,知道是大戶人家。我在這打聽打聽,「梆梆梆」敲門,「裡邊有人嗎?」
  「吱扭」門開了,出來一個四十幾歲的老者,員外打扮。這老者長得挺清秀的。
  「老人家可好?」
  「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問路的,我迷了路了。安平鎮離這多遠啊?」
  「噢,你打聽安平鎮哪,離這不遠哪,先請到裡頭坐會兒吧,你是哪來的?」
  「我由東京來的,我來過一趟,可我現在走道走迷糊了,辨不清方向了。」
  「天都快黑了,快到屋裡坐會,有什麼話慢慢嘮一嘮。」
  唐鐵牛一想:這老頭這麼客氣呢?素不相識叫我到裡頭坐一會兒。「謝謝老人家了。」
  唐鐵牛還真有點渴了。老頭把他領到大廳裡頭,給他沏了一壺茶。
  「坐下歇歇腿。這位英雄,你是從東京來的,奔安平鎮,應該奔正東走。你呢,走得偏了南了。」
  「噢,原來如此。老人家,您這一點,我就明白了。我還得往回裡走。」
  「對,請問英雄貴姓啊?」
  「老人家,我姓唐。」
  「叫哪兩個字呀?」
  「我叫唐鐵牛哇!」
  「唐鐵牛?你是山東登州府的人氏吧?」
  「啊,對呀!」
  「你們家是唐家寨吧?」
  「一點沒錯。」
  「你爹叫唐方?」
  「對呀。」
  「你小名叫牛?」
  「老人家,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呢?」
  「孩兒呀,可把你盼來了!我是你的老岳父哇!」
  「嗯?您是哪位呀?」
  「我姓楊,叫楊信,我大哥人送外號青面獸叫楊志,他是梁山將啊!」
  「這個事兒我倒知道哇,老人家,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孩兒啊,說起來呀,這話就長了。我大哥攤了人命,把他逼上了梁山,我們家呀,也都跟著吃了『鍋烙』了。過去我在登州府裡當過書吏,後來我一看風聲太緊哪,我帶著家眷,就跑到這兒來了。從此,跟你們家就分開了。可是後來我一打聽,你爹媽已去世,也不知道你的去向。最近我聽說,東京汴梁有個叫什麼唐鐵牛的,這個事兒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也沒去找你。一晃二十來年了,孩子今天到這兒來了,你就別走了,我女兒跟你是襁褓姻緣哪!在小被兒裡裹著時候你們就訂了親了。孩子,今天就在我這兒給你們夫妻完婚。你把我閨女帶走吧!也省得我操心了!」
  「老人家,小姐在哪兒?」
  「咳!大概是出去了,常不在家,我女兒呀,叫賽花。」
  「啊!」唐鐵牛一聽賽花,心想:這姑娘一定長得很漂亮,要不然怎麼能叫賽花呢?唐鐵牛一想,我也該娶媳婦了。算卦說婚姻不動,我看這回要動。「我說老人家,您把小姐請出來,我們認識、認識。」
  「別著急,你現在到我這兒來就算到家了。你們完婚之後,就把她帶走。」
  「現在呀還不行,完婚不完婚的,明日還得合計合計。我有公務在身,得立刻夠奔安平鎮。」
  「孩子,我女兒可練過幾天武術,帶著她去,幫著你們打仗。我說什麼也不把她放到家裡。現在兵荒馬亂的,她是有丈夫的人了,我還把她放到家裡幹什麼呢?」
  「那麼說,哎呀,這我得回去跟狀元他們商量商量啊!」
  正說話哪,聽外面「咕咚」扔到院裡一個什麼東西。唐鐵牛隔著門簾一看,院裡頭先扔進來一頭梅花鹿,這個鹿是打死的,腦袋已經癟了。隨後由打外面進來一個人。唐矬子一看,「我的媽呀,這不是我那姑奶奶來了嗎?」
  「孩兒呀,賽花,快進來,你丈夫來了。」
  「啊?我丈夫在哪兒呢?」
  一挑門簾她進來了,把唐鐵牛差點嚇趴下。啊!這媳婦兒我可不敢要哇。我哥兒們,人家那些個媳婦兒一個賽一個,你說鄭翠屏、梁秀英、鐵金錠、陳清秋、蓋嬌娘一個比一個漂亮啊。雖然我長得不好看,跟你比,我成了美男子了。唐將軍一想,我可不敢要。「啊……這麼說吧,老人家,我先到前敵上商量商量,隨後呢,再跟小姐完婚。」
  「爹呀,我丈夫在哪兒呢?」丑丫頭說著話,就進來了。
  老頭說:「孩兒呀,這就是你的丈夫唐鐵牛,小名叫牛兒哇。」
  「哎呀,是你呀,管我叫姑奶奶你忘了嗎?」
  唐鐵牛心裡說,別說了,怪難聽的。
  老頭說:「你們見過面了?」
  「見過了,我把他騎底下,打他兩個嘴巴子,他管我叫三聲姑奶奶,他吃我的飯了。」
  老頭一想,這可熱鬧了。「噢,你們兩人都見過面了,賽花呀,過去給你丈夫見禮。」
  「哎,咱們是不打不成交哇,你好哇!郎君。」沒等完婚就叫上郎君了。
  「哎,好!」唐鐵牛被人整個唬住了。
  「告訴你說吧,唐鐵牛,我右手小手指頭少一塊兒,被你給咬的,是不是?爸呀,小的時候我懷抱兒,你才四、五歲,你跟我倆玩,我一叫喚,你把我小手指頭給咬一塊去,你看看?」
  老頭說:「要不說呢,你別看我孩子長得容顏差一些,她的心可是好的,始終等著你,因為她的小手指頭掉了一塊,永遠記著她的丈夫,什麼時候來,她什麼時候跟你走。」
  「謝謝小姐一片鍾情啊!那好了,等我回去辦完事,我抬個花紅小轎把小姐接到東京汴梁,到那個時候呢,我們再拜堂成親。」
  老頭說:「別那麼著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在家裡我確實不放心。你們倆呀,趕快完婚。家將啊,把街毗鄰右的叔叔大爺找來,明天擺上兩張桌兒,大伙一喝一鬧騰,這就算完婚了。天地堂先準備好,丫鬟啊,到後堂把老太太請來。賽花呀,你也收拾收拾,夫妻就拜堂成親。」
  唐鐵牛實在推托不過去,老頭已經定下來了。第二天,殺雞宰羊,擺好天地堂,唐鐵牛跟楊賽花拜完天地,丑丫頭就先到洞房裡頭去了。這時候大家喝得也差不多了,後邊來了一個丫鬟,請唐鐵牛入洞房。唐鐵牛心想:我這是入洞房嗎?我這是過關呢,這媳婦我能要嗎?唐矬子沒辦法呀,丫鬟請姑老爺來到洞房,把唐矬子讓進去,在裡頭夫妻坐好,丫鬟把門給關上,就出去了。裡頭擺了一桌酒菜,還有子孫饝饝、長壽麵,栗子、小棗--「早立子。」
  「唉,楊小姐呀。」
  「郎君。」
  嘿,叫得這個脆生。「好好,小姐、賢妻。」
  唐鐵牛一點不敢惹她,這要是犯了脾氣我可惹不了,她要說揍我一頓,我這一點兒也不敢動啊,「咱倆喝點酒吧。」
  「哎,喝點酒。」
  唐鐵牛心想:一會兒我得跑,我可不能再等了。唐矬子把酒壺拿起來:「小姐,我先敬你酒,頭一杯酒叫獨佔鼇頭,將來你能做大官,你得喝。」
  「獨佔鼇頭,那我可比你大呀。」
  「那當然比我大了。」
  「喝!」「咕嚕」一杯酒下去了。
  「第二杯酒啊,咱倆好一輩子永不分離。」
  「那我更得喝了。」「咕嚕」嚥下去了。
  「第三杯酒,福祿壽三星,這是個吉祥嗑呀。」
  「喝!」
  「四季齊全。」
  「喝!」
  「五福捧壽。」
  「喝!」
  「六六順,七個桃,八大仙,九蓮燈,滿盤全福壽。」
  「哎喲,不行了,嘴在哪呢?」傻丫頭找不著嘴了,「呼--」在椅子上就睡了。
  「我快跑吧,我可不能等了。」唐矬子推了推傻丫頭,傻丫頭已經睡實了,行了,是時候了。「撲--」唐矬子把燈吹滅了,他就溜了。把門倒帶,唐鐵牛就離開了楊家莊,連竄帶蹦,當天回到了安平鎮。一進公館,看見弟兄們個頂個都在那練功呢,因為高山上雙絕比武的日期眼看就到了,都得來點絕的,阮英和周景龍看唐鐵牛回來,唐矬子身上帶著駙馬寫的信,交給周景龍,周景龍看了一遍,知道朝中這幫奸臣在搗亂,張元帥立刻發兵前來。
  「三哥,你回來了,大伙都在練功,你拿什麼絕招呢?」
  「我呀,別的招沒有,我山上給它來個滾屎蛋得了。」
  「得得得,你怎麼淨扯蛋呢?」
  「怎麼能滾屎蛋呢?」
  「嗨,說笑話唄,高山上我來點絕的,到時候露兩手。」
  「哎,三哥,你應該早回來一天,怎麼才回來呢。」
  「啊,我呀,道上迷了路了,我見人打聽呀,就耽誤了一天。」
  大伙也沒往心裡去,因為唐矬子也沒敢提楊賽花。不過,唐矬子心裡直犯嘀咕,心想:這丑丫頭可別找我來,她要找我來可就露了餡了。再說,這丫頭還不能饒我,她厲害呀。唐矬子躺倒床上翻過來掉過去睡不著覺,他心裡頭覺得是個事。「哎呀,怎麼今晚上睡不著呢。」唐鐵牛由床上下來,推開門出來就奔茅房去了,到茅房解了個手,站起來還沒等出來,就聽外面有動靜,由打牆頭外面跳進來一個人,沒看出模樣,手裡還拿著刀。這個人進來,高抬腳輕落步,好像找哪個房間似的。唐鐵牛一看:「哎呀,是行刺害死偷東西的?」唐鐵牛慢慢來到他身後,「趴下!」一抓他的腳脖子,「咔哧」這個人就趴下了,刀就出了手。
  「哎喲!」
  「別動!拿響馬!」
  唐鐵牛喊了一聲拿響馬,這時候宋兵就全起來了,挑著燈籠,阮英也就到了,就把這個人綁起來了。周景龍冠袍帶履穿好之後坐在了客廳當中。「把響馬推進來!」這個人就被推了進來。二十幾歲,黃白淨子,穿青掛皂。周景龍一拍桌案。
  「你叫什麼名字?」
  「我呀,我報名字覺得有點慚愧,但是我不報名字你們又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想多說了,我姓陳,叫陳鵬。」
  「啊,陳鵬?」
  「對,人送外號插翅虎!」
  周景龍心裡明白這是陳清秋的二哥呀!
  「陳鵬今夜晚間你是領了蓋世英的命令來此行刺嗎?」
  「不,我根本沒在藏軍山,我這些日子就在外頭遊逛,因為我不想再吃這碗飯了。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說了你們也不能相信。所以我白費口舌,那我就不講了。按照你們軍營裡的規矩,該殺,該押就隨便吧!」
  「陳鵬,你可以說下去,你講吧。」
  「你是狀元陳景龍,是不是?按理說咱是一家的,你也姓陳,我說了你能相信我嗎?」
  「你講吧。」
  「我呀,想洗手不幹了,我不用拿別的證明,他們藏軍山我沒去,這點可以說清楚吧?我感覺他們這條道是邪道,我想學好。」
  「這些日子你到哪去了?」
  「我沒說嗎,找找朋友,上這家往兩天,那家住兩天,這畢竟不是常事吧,我聽說我妹妹在你們公館呢,我呢,身上有些素了,斷了盤纏,我一天沒吃飯了。今晚進來,你們別笑話,我想找廚房偷點吃的,我妹妹在沒在這呢?我還不敢說准。唉,給我妹妹丟人了。我別的也不用提了,你要殺就殺,要放就放,不放就隨便吧。」
  周景龍聽到這兒,衝著弟妹陳清秋啊,她大哥死了,陳家就這麼一條根了。再說陳鵬說話態度很老實。「來呀,上前給他綁繩鬆開。」
  「狀元,我謝謝了。」
  「雲平呀,上前見過你的內兄。」
  花雲平對陳清秋那真是從心裡羨慕,小姐是個好人,但一看陳鵬,感覺臉上有點發燒,有這麼一個大舅子。「好,內兄,我叫花雲平,我給你見禮了。」
  周景龍說:「他叫花雲平,是清秋的未婚夫。」
  「我妹妹真有眼力,小伙子真夠棒的!」
  「哎,內兄誇獎了。」
  「狀元,藏軍山現在你們打到什麼份兒上了。」
  周景龍說:「現在正好雙絕比武,日期眼看臨近,說在什麼鴛鴦岩虎頭峰下。在那比武較量,我們要勝了,他們就獻國寶投案。」
  「啊,鴛鴦岩虎頭峰,我妹妹呢?」
  周景龍就把陳清秋上山臥底之事給陳鵬講了。
  「噢,我老陳家有這麼個女中魁首,我有這麼個好妹妹,我們老陳家燒了高香了。我當哥的知足了。狀元,我妹妹能幫你們盡心竭力效犬馬之勞我高興。我陳鵬剛才被抓住,要是不理解我的,起碼得押三天、五天,詳細查問一番。狀元,您絕對信任我,我陳鵬怎麼報答呢?我有個想法,鴛鴦岩虎頭峰這個地點我知道,他們對雙絕比武是真的假的,現在狀元未必完全掌握,我打算去探探虎頭峰鴛鴦岩,看看那有沒有什麼埋伏,我怕你們上了當,受了害。這是我陳鵬的一點表示。」
  「陳鵬,你想什麼時候去?」
  「我馬上就去,你們能不能跟一個人去?」
  周景龍說:「誰跟著去呀?」
  「叫花雲平跟我去得了,他是我的妹夫。我們哥倆一塊去,到裡頭探明鴛鴦岩虎頭峰之後,回來給你送信,我再跟我妹妹見一面,把這個事透露之後裡應外合,好破藏軍山。」
  周景龍點了點頭:「這麼說,剛到這你就辛苦了,你先吃點東西。」
  「好,我先吃一口。」
  陳鵬吃了東西帶著花雲平就離開了公館。今天晚上很順利,過了飛雲橋,跳進了寨牆,就來到了藏軍山。
  雲平說:「鴛鴦岩虎頭峰在哪?」
  「先別著急,咱們先到聚義廳,看看他們有什麼準備。」
  雲平說:「現在天這麼晚了,他們還不睡了?」
  「嗨,兄弟,乾咱這行的你還不懂嗎?夜聚明散,白天當晚上,晚上當白天,白天睡足了覺,晚上肯定合計事兒,走吧。」
  陳鵬領著花雲平來到中山寨的聚義廳。大廳外頭挑著多少盞燈籠,照如白晝,大廳外頭擺著幾張桌子,放著茶壺茶碗,金翅大鵬蓋世英在那坐著,響馬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好像在這練功呢。花雲平沒敢趴在南房上,就趴在東房上,陳鵬也在他背後趴著。花雲平再細看蓋世英的上手還坐著一個出家的老和尚,身披布袍。
  蓋世英說:「長老,今晚大伙都在這練功,我們在一起切磋切磋武藝,也不能小看狀元府的小八義,他們有高人,就陳景龍是個文官,胸懷大志,熟讀兵書戰策。再說這幫小子武藝也不錯,咱們也得多加點兒小心,不能輕敵。今天當著長老的面,大伙練一練,長老給咱們評價評價,能不能戰勝他們。」
  旁邊這幫賊異口同聲:「長老,您給我們拋磚引玉吧,您先練一練。」
  「阿彌陀佛,要叫大伙這麼說,我今天也挺高興,好,我先練練。」
  老和尚打牆根操起了白蠟桿,這桿有碗口那麼粗,有一丈多長。和尚把身上的綠僧袍脫了,穿著短僧衣,把白蠟桿子手中一端,「撲楞楞」走了幾趟,用這白蠟桿子衝東房簷一捅:「朋友,請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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