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喬巧匠揭曉過橋路 唐矬子探寨被包圍

  唐鐵牛使「邪招兒」請出了喬能,他一再給喬能賠罪。喬能一看事已至此,也只得跟他們走了。
  老爺子把刀插到背後,跟著他們倆人,就來到公館。
  周景龍聽人一稟報,帶著手下軍兵校尉迎接到大門以外。老爺子喬能聽唐鐵牛一介紹,忙拱手施禮說:「安撫使大人,我喬能有何德能,勞您大駕出迎,老朽請罪了。」
  周景龍說:「老人家不必如此,快請裡邊敘話。」
  周景龍把老爺子接進了公館的客廳,叫老人家請坐。喬能當時謝坐,狀元命人獻茶。老頭見安撫使大人對他以禮相待,頗受感動,心懷感激地說:「大人,你們對我一個山野村夫,待如上賓,真使我感激萬分,我喬能實不相瞞,藏軍山上的大寨主金翅大鵬蓋世英跟我是刎頸之交,別看他是響馬,但我認為他是響馬中的豪傑,綠林裡的英雄,他是一個好人,他跟我曾談過他的出身經歷,那也是一條血淚斑斑的道路。他是被貪官污吏、世道不平逼的,才走上了這條為人不齒的危險道路。這人重義輕財,濟困扶危,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們倆人來往有過幾年時間,他待我視如弟兄,他怕官府拿他,所以叫我給他動腦筋,修下這座飛雲橋。橋上的銷簧埋伏都是我給他設下的,主要為了防衛。」
  周景龍說:「老人家,聽說山上還有許多埋伏,九溝八岔十二條路,有生路,有死路,錯走一步,有性命之危,這個你知道不知道?」
  「山上的我不知道,因為他的朋友很多,都是大家幫他弄的,我只給他修了這座橋。這次唐、徐二位到鄙莊去找我,我為什麼要裝病呢?因為這橋修完之後,只有我們兩人知道,我不能給他洩露了機關,機關一漏,對他不利,這樣做我對不住朋友。綠林中人多是心狠手黑的主兒,蓋世英雖然不會置我於死地,而他手下的人恐怕就要暗殺於我,我只好裝病,我不能說話了,也就不介入這件事了。可沒想到唐都尉想出那麼一個招術來,到底還是破了我的招術。」
  周景龍聽到這,也沒明白唐鐵牛用的什麼招術。喬能說:
  「最近藏軍山來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附近村莊不少良家婦女,死的、失蹤的,接連出現,這幫人作惡多端,已經引起了民憤,我何嘗不願意有人平山滅寇呢?你們到此,正是和民心順民意之舉,如今安撫使大人又是如此重看老朽,我情願冒全家之危險,為大人盡微薄之力。」
  周景龍說:「老人家,您放心。你全家老小一切的安全由我包下。」
  「謝謝大人。你們拿張紙來,我馬上把橋圖給你們勾畫下來。」
  有人急忙拿過一張白紙和筆墨,老頭兒提筆在手,畫出一張橋圖,指給他們如何如何走法。大伙看著,上橋之後,橋上有兩色釘子帽,有黃的,有黑的。要是同時出現兩樣,有黃的,有黑的,就走黃色釘子帽,不走黑釘子帽;要全是黃的或全是黑的,就走雙數的,不走單數的,走雙的就沒事,走單的就有銷簧埋伏。這件事兒很簡單,窗戶紙兒一樣,一捅就亮。可不知道的,費盡心機也難解這個謎。」
  周景龍見喬能把飛雲橋橋圖全部畫出,忙說道:「多謝老人家,請您到側廳休息,已備酒席款待。您的老小全家,我自當派人保護。」
  老頭說:「謝謝大人。」
  天黑了,周景龍把弟兄們召集到行轅大廳,燈光下,按照橋圖研究了一番,大伙議定,第一步先把百尺竿頭懸掛著的阮英的首級取回,然後再準備過飛雲橋,平山滅寇,給東京汴梁去奏折,調軍隊圍困藏軍山。商量第一步,取阮英的首級,打算派幾個人去,此時王明、王亮自報奮勇,「狀元,我們二人願去把阮英的人頭取回。狀元,這是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我們哥倆就是粉身碎骨也願效犬馬之勞。」花雲平說:「這事應該我去。」「哥哥,我去得了。」金貴也要去。唐鐵牛說:「我去。」其他人也要去,周景龍說:「不要再去多了,就你們五個。金貴呀,你最小,你可要多加小心。」
  「沒事,我還會點水呢。」
  「聽說水裡也有埋伏兵器。」
  「那不要緊,我眼睛也好使喚,我不怕。」金貴、唐鐵牛、花雲平、王明、王亮幾個人換好了夜行衣,離開了公館,直奔藏軍山來了。
  來到藏軍山飛雲橋的西邊,遠遠就聽見那河水嘩嘩作響。金貴說:「我帶路,萬一掉到水裡,我也沒事兒,旱地是我家,水裡是我姥姥家。」
  「貴兒呀,三哥挨著你呀。」
  「三哥你那麼粗,你要掉下去可別把我拐下去。」
  「嗨!咱不是按橋圖走嘛。有釘子帽,走雙不走單呀,掉不下去。再說,要掉,你在前頭先掉,三哥有分量,一把就把你抓上來了。」
  「老頭兒畫的那玩意兒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唐鐵牛說:「你別胡說八道,老爺子是好人,絕不能騙咱們。」
  金貴在前頭,唐矬子第二,花雲平第三,王明、王亮後邊跟著就上了橋了。按老爺子告訴的走法,果然太平無事。過了飛雲橋,來到東面,再看了旁邊那百尺高竿,竿子自然立著,只是上面的燈籠、人頭都沒了。「嗯?」唐矬子知道,他來過一趟,這地方晚上有燈啊,今天晚上怎麼燈也沒啦!人頭也沒啦?金貴低聲說:「不是說人頭在這掛著嗎?」
  「是呀!沒了!」
  花雲平說:「怎麼辦?他們是不是覺得在這掛好幾天了,拿下去給埋了,或是扔河裡了?」
  唐鐵牛說:「這可說不准,他們說不定把腦袋拿下去怎麼給禍害呢。」
  「三哥,咱們是回去?還是上山呢?」
  唐鐵牛說:「雲平啊,我看咱們今天來了,沒找著人頭,等於白來一趟。我看咱們先別回去,今天聽三哥的,三哥來過一趟,裝過田大夫,上過山。我告訴你,雖然過了飛雲橋,可山上有活路有死路,滾腳木,砸腳石,翻板,滾板,梅花板,毒藥弩多到處都是,說不定從哪射出一支箭來,只有三哥我能領你們過去,我來過一趟心有底,這有個大楊樹,順著它往南走就沒錯,這條線路我來回走了兩趟,我熟。咱們進他的南寨門,探探他們在幹什麼,把阮英的人頭給弄哪去啦!要順手的話,咱們還許把他們的山寨給打破了呢!那就省得再發兵了,跟我來。」
  唐矬子帶路,後邊幾位緊緊跟隨,順著這條路往南上,就繞到南寨門的附近,不能直接走寨門,那兒有人把著,寨門雖然關著,可上頭有人。
  他們靠西一點兒,找個僻靜所在往一塊一湊,唐鐵牛低聲說:「怎麼樣?沒出錯吧?我認道兒。」
  「你別說,三哥還真有兩下子。」
  「那敢情,現在咱們就不走寨門,走寨牆啦。」
  花雲平從身上拿出一條攀牆索,嚓--往上一扔,「喀嚓」,把上邊寨牆的邊緣地方就給抓住了。攀牆索就像五齒鋼鉤,又像人手,一抖就開,碰著硬物就合攏。雲平腳下一蹬,用手一拽,結實了:「誰先上?」
  「行了,老七,你先上吧。」
  「那我先上了!」噌噌噌,花雲平抓著攀牆索就先上去了。他用手一擺,緊接著金貴、王明、王亮、唐鐵牛等就全上去了。來到頂上一看,黑咕隆咚,就寨門那兒有一盞燈,那有人把著。聽遠處梆聲正響,那是巡山的更夫。「快下去!」花雲平把攀牆索起下來,揣進兜囊,噔噔噔,幾個人就跳下來了,找個僻靜的地方又聚在了一起。
  唐鐵牛說:「幾位,咱們五個人一伙,行動起來不太方便,這回咱們兵分兩隊,分頭去找阮英的人頭,捎帶著探探他山裡的情況,寨內沒什麼埋伏,天亮前,咱們都順原道趕回,咱們自己人,以三擊掌為聯絡暗號,沒事兒別瞎拍,讓山上人知道了,咱們就別想下去了。」
  大伙說:「好,聽你的。」
  唐鐵牛說:「現在聽我吩咐,王明、王亮和花雲平,你們三個一伙兒;我跟金貴一伙。」
  金貴兒說:「三哥,你就愛跟著我。」「嗨!老九哇,你太小,三哥不放心,三哥跟著你,你有便宜占。」
  「好了,三哥,咱們先怎麼走法?」
  「咱們哪!先奔他的中山寨聚義廳,看看賊窩裡幹什麼呢!咱們占兩面房脊,便於觀看,加點兒小心啊,走。」
  蹭蹭蹭,他們就上房了。滾脊爬坡,躥房越脊,就來到中山寨聚義廳。兩伙人各在東西房脊上一趴,往大廳裡觀瞧。大廳門簾高挑,裡邊擺著四、五桌酒席,上面坐著的這個人,雲平一看就敢肯定這人是蓋世英。他聽人說過,這人藍臉,紅鬍鬚,頭上戴六稜紫色抽口壯帽,迎頂門倒拉三尖茨菇葉,左鬢邊戴一朵守正戒淫花,八個花瓣,一個花瓣一個字: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綠林英雄講究:戴花不採花,採花死在亂刀下。身上穿著一身醬紫色的短衣,背背護手鉤,外罩紫緞大氅,繡著竹、菊、蘭、梅。他正喝著酒,手裡拿著一把桑皮紙的折扇,周圍這伙人,划拳行令,吆五喝六。挨著他上手坐著的這位,一身粉綾緞的短打,貌如處子,左耳朵上戴著一個小金圈。花雲平想,雷霆和我說過,耳戴金圈的就是鑽雲燕子奚金哥。就看旁邊的也不知是誰站起來說話了:「大哥,今天晚上我們得好好喝幾杯,因為殺您兄弟的仇人死了,這阮英的腦袋在高竿上掛了這麼多天,他們連一個敢來取的都沒有,可見阮英的同伙都是些草包飯桶而已。」
  蓋世英說:「潘亮,那阮英的人頭取下之後,你保存在何處?」
  「就在我的床下放著呢!」
  「你去把它取來,我要把他重新安放在妥善之處,過兩天,要給我胞弟蓋世雄超度亡魂,我要用阮英的人頭靈前祭奠。」
  那個被呼作潘亮的人說:「好,我這就去取。」
  花雲平心想:我以為他們把人頭扔到河裡或是埋了呢,鬧了半天他們還留著哪。怎麼這麼寸,我們剛來,他就去取人頭,正好,我在後邊跟著他,劫取人頭,回轉安平鎮。
  這時候,就見那小子背著單刀,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大廳,哼哼咧咧地向後院走去。雲平一想,我跟著他,不能讓他把人頭拿到聚義廳。想到這,花雲平從房上輕輕跳下,躡足跟蹤,跟在這小子的身後,花雲平離他的距離也不過四五十步。雲平心裡說,看你上哪去取,只要看到阮英的人頭,我就取下你的人頭。花雲平人送外號「踏雪無痕」,腳底下特別輕,跟著他走來走去,往後邊走出老遠一段路,跟他的距離可就近了。前邊這小子走著走著,腳步放慢了,他突然一回身,刷!抽刀劈下,直奔花雲平。花雲平早有提防,刀在手裡提著,一看他刀劈來,「噹啷」,用刀一架,反手一刀,跟這小子打到一處。兩個人打了十幾個照面,雲平知道這不是久戰之地,長了會打草驚蛇,被前邊聽著。雲平上面用刀一晃他的眼睛,下邊使了個勾掛連環腿,「咕咚」就把這小子勾趴下了,「哎喲」他這一趴下,雲平舉刀就想把他剁死,可又有些猶豫:是把他殺了呢,還是問問他人頭在哪兒呢?就在這一瞬間,旁邊「嗖」的又過來一個黑影,「刷」的一刀向花雲平劈來,雲平趕忙往旁邊一閃,一看,是個大個子,有九尺開外,身上穿一身藍緞子短打,手裡拿的是一口象鼻子勾嘍刀,這刀又大又寬。「刷」,這口刀又橫向花雲平打來,雲平用刀一搪。這時候,剛才被踢倒的那個早已站起,衝上來,兩個人和花雲平打在了一處。他們正打著,王明、王亮、金貴、唐鐵牛已跟上來了。唐鐵牛說:「倆打一個,豈有此理,上!速戰速決,完事好撤!」此時,山上響起一陣鑼音:「噹啷啷噹啷啷」,有二百多嘍兵把他們幾個人團團包圍。
  忽聽有人有人喊道:「大寨主到!」金翅大鵬蓋世英,手中拿著桑皮紙的折扇,眾寨主眾星捧月一樣簇擁著他,就來到了唐鐵牛他們幾個人的跟前。此時那兩個人已跳出圈外。蓋世英說:
  「你們幾個人是來探山的嗎?」
  唐鐵牛從容不迫:「對,是探山的。」
  「都報上名來吧!」
  「你問誰吧?」
  「你是什麼人?」
  「我呀?姓唐名鐵牛,大號唐永峰,外號金錢豹。你們別覺得高興,不光我們幾個人,我們來了三百多,小子,服綁吧。」
  金翅大鵬仰天大笑:「哈哈哈,你倒會使誆詐之計,實不相瞞,幾位已經中了我的誆詐之計了,方才你們趴在房上,我就已知道客人上山,所以我暗地安排了取阮英人頭這樣一個誆君之計,果然引出了幾位,不要動手了,請扔下兵器,等候綁縛。」
  花雲平用手一擋唐鐵牛向蓋世英說:「大寨主,讓我們扔下兵器不難,我們得見識見識諸位的武藝,蓋寨主要是覺得單打難以取勝,而以人多勢眾群起而攻之,我們哥幾個也要以死相拼,如果蓋寨主敢和我們單打獨鬥比試輸贏,我等則欽佩蓋寨主乃綠林豪傑。」
  蓋世英說:「幾位如不被縛,我也無須興師動眾,單打獨鬥也足可以使幾位放下兵器,眾位賢弟,哪一個先上?」
  「我!」噌!一縱身,正是剛才穿藍緞子短打的大個子,手裡拿著象鼻子勾嘍刀,縱到了當中,「你們提出來的單對單,哪位和我走兩趟?」
  唐鐵牛剛想過來,出人意料的是小金貴卻先過來了,「你們都先別打,我給你們頭前墊場,看我的,別看我小,人小心可不小。」
  唐鐵牛貼近金貴小聲說:「老九哇,你的武藝我是知道的,可貴兒呀,我不放心哪!」
  「三哥,我敢來就不怕,怕就不來了,你就放心吧,沒事兒。」
  「行,老疙瘩,過去吧,三哥給你觀陣。」
  金貴探臂膀,亮出小單刀,縱身就過去了,「來吧,咱們倆打。」
  這大個子一看這小孩「噗哧」就樂了,「啊!還來個小不大點呀。」一看他,頭綰日月雙抓髻,前發齊眉,後發蓋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像個銀娃娃一樣,人常說王母娘娘打個盹兒,上方降下個左金童子兒。長的真不錯,不過,你是個短命鬼呀!今天到這來,第一個你就來送死了。「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好哇你大個娃娃,我叫金貴,外號水耗子。告訴你,我上外國盜過三寶,黃河套抓過活魚,知道不知道?」
  「噢!你就是盜三寶的那個孩子呀!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小子,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我乃山上五隻鳳第一隻鳳--金頭鳳,鎮街虎,我叫武豹。」
  「武豹?你在這高山上論武藝是幾等的?」
  「我是高山上第四等的。」
  「我是狀元府第九等的。我告訴你,我這個九等的,就是要打敗你這四等的。」
  「哎嗨!」武豹心想,這小東西倒也會言語欺人哪!「小娃娃,你且過來,待我教你幾招兒。」
  金貴說:「咱倆不定誰教誰呢!看刀!」刷!一刀朝武豹剁下,武豹擺刀相迎,兩人來來回回戰有十五六個照面,小孩一想,不給他厲害,他也不知道小爺爺這兩下子。金貴打著打著,虛晃一招,往下假敗。武豹心想,我要勝不了這孩子,我這武藝就成了十等的了,他為了顯示一下自己的本領,他跟步舉刀,奔小孩就追上來了,金貴看他追來,突然一回身,雙手抱刀奔武豹小腹刺來,因為他個兒小,刺他小腹江得勁兒,武豹忙往起一縱身,雙腿抬起,金貴就勢從他的襠裡鑽過,等武豹雙腳一落地的時候,金貴卻忽然騰空縱起,揮起小單刀,嗨!一陣寒風,單刀向武豹橫掃而來,掃的位置是正對脖子,如果掃上,腦袋准煤。武豹急忙來了個縮頸藏頭,但是略慢了一點,忽聽噗的一聲,一下子就把帽疙瘩給削去了,頭皮削掉一塊,武豹腦袋上的血就下來了。「哎喲!厲害!」這時就聽後邊有人嚷了一聲:「武豹,你閃到後邊,讓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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