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小雷霆遭綁藏軍山 賽活猴落難飛雲橋

  周景龍升堂理案問雷霆,是一問三不知。把老英雄雷震宇氣得緊咬牙關,說:「奴才!我攤上了你這一敗門之子,沒有臉面再活到世上。」老英雄亮出了鋼刀,把鬍鬚甩到了左肩頭,鋼刀擔在了脖項,就要自刎身亡。
  阮英上前,趕緊把老爺子手腕子給抓住,「叔叔!您可不能這麼做!」
  雷霆一看,跪爬了半步,來到了爹爹腳下:「爹!您別死,我說呀!」
  老頭的眼淚也下來了,雷霆也哭了。阮英把老英雄的刀給奪下來還入鞘中。阮英說:「雷霆,你要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經過講說一遍,對你我們可酌情輕處。」
  「阮英,我明白,你也不用勸,我錯了,我沒聽我爹的話。狀元,我跟您就提出一個要求,我應該是死罪,您給我剮罪,把我爹爹和我妹妹留著,別把他們加罪,我就滿足了。狀元,我全說。」
  周景龍說:「你站起來,慢慢地說,啊。」
  「狀元,我錯了,我不應該不聽我爹的話。頭些日子,你們搜太師府的時候,他們對我就有了懷疑。」
  阮英說:「他們是誰?」
  「就是你們稱呼的那幫響馬,我也是其中的一名。」
  阮英說:「憑什麼對你有懷疑呢?」
  「你聽我說呀。他們說,太師府有個地下室,是誰給風聲走漏的,他們大傢伙紛紛議論,目光卻投向我。我當時就急了,我說:『幹什麼呀,是誰吃裡扒外?你們懷疑我,有什麼根據呀,我聽得出來。』其實我心裡明白,他們倒不是懷疑我,是懷疑我爹,他們知道我爹跟你們狀元府裡頭的什麼人好像有點什麼來往,我跟他們說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最後啊,他們大伙兒準備轉移倒藏軍山。」
  阮英說:「你先等會兒,我再問問你,我兩次搜太師府,你們為什麼轉移的那麼快,你們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呢?」
  「第一次呀,我們躲到地下室,第二次我們轉移到童貫府裡去了。這都是蔡太師的安排,我們到了童貫的府,最後大伙兒一商量,說呀,東京汴梁風聲太緊,咱們得走,上藏軍山吧。臨走的時候,我跟他們說了,你們不是信不著我嗎?我給你們露一手,第一次派去行刺的山狸子--劉平被人給抓住了,這回我把新科狀元周景龍的腦袋拿到藏軍山上,你們看看我姓雷的怎麼樣?最後他們說:『好吧,我們先走了。』」
  周景龍說:「我問你,珍珠冠現在何處,你可知道?」
  「珍珠冠哪,他們已經帶到藏軍山上去了。」
  「噢,講吧。」
  「後來,狀元,我不就來行刺你來了嗎?結果這一鏢沒把您打死,我反而自投羅網,到您這請罪來了。任憑你們發落。」
  阮英說:「雷霆啊,藏軍山離這兒有多遠哪?」
  「離這兒不遠,在汴梁正東,不到二百里地。」
  「山上有多少響馬啊?」
  「過去呀,倒不算太多,也就幾百人,現在呀,大概有上千人了。」
  周景龍說:「這些響馬聚集的如此之快,是誰召集的哪?」
  「狀元,您聽我說,原來這個藏軍山哪,山上有三位寨主。大寨主外號人稱金翅大鵬叫蓋世英,二寨主外號小蜜蜂叫韓方,三寨主外號叫雞鳴五鬼叫韓亮。說老實話,二、三寨主為人不怎麼樣。頭把金交椅的金翅大鵬蓋世英,那可稱是一位綠林英雄,這個人雖然淪落江湖上,卻是一條硬漢子,真是有點兒替天行道的正氣。可自從他的弟弟蓋世雄被你們打死之後,蔡太師就把他收買了,他也願為蔡太師效勞。蔡太師把藏軍山當了他自己的屯兵之處,他把許多江洋大盜,用重金收買之後,都安排在藏軍山上,所以很快就發展到幾千人眾,百姓們以為這是一伙強盜,其實這是蔡太師的護兵,蔡太師暗地裡供錢,大伙也願意為蔡太師賣命。」
  阮英說:「盜珍珠冠的是金翅大鵬蓋世英嗎?」
  「不是,此人外號鑽雲燕子,名叫奚金哥兒。他精明悍練,我們倆是朋友,我就是為了他才入了伙嘛。這個人,是悟明長老的徒弟,他會打左手鏢。一般的都是右手打鏢,他用左手打鏢,鏢是百發百中,武藝高強。來無影,去無蹤。他夜入皇宮寶藏庫,盜出了九龍珍珠冠。」
  「嗯,現在奚金哥在哪兒?」
  「狀元,他也上藏軍山了,全走了。蔡太師給我們大伙兒許願,將來你做這個官兒,他做那個官兒,我聽他們私下議論,說蔡京將來能當皇上。」
  周景龍說:「上藏軍山,好上嘛?」
  「狀元,我正想跟您說呢,上藏軍山可不怎麼容易,因為這個山,四面是水,當中是山,上山有翻板、滾板、梅花板、髒坑、灰坑、竹刀坑,滾腳木、砸腳石,各種埋伏,九溝八岔十二條路,有生路,有死路。錯走一步,輕則帶傷,重則就得喪命,另外,要上山必須要經過一座飛雲橋,這飛雲橋上有銷簧埋伏,你們要想上藏軍山,捉拿盜寶之人奚金哥,破此山寨,恐怕難於上青天。」
  周景龍說:「好吧。雷霆啊,你爹爹是一位享有盛譽的江湖英雄,跟阮英他的老師和他的爹爹全有交情。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你有悔過之意,願意改邪歸正,棄暗投明,我對你既往不咎。來呀!給雷霆把綁繩鬆開。」
  雷霆一聽說:「狀元,我要要您的命,您卻饒了我的命,這樣的大恩德我無以報答,您還是把我殺了吧!」
  「雷霆啊,不要再往下講了,我只求你重新做人,將功折罪,莫負老人家的教子之心。」
  雷鳴在一旁說:「還不給狀元謝恩!」
  雷霆忙磕頭謝恩說:「狀元老爺,要不然我就跟你們上金殿吧,把蔡京的這些事兒跟皇上說明白,我去做人證。」
  周景龍搖了搖頭,「雷霆,不行。蔡太師他不會承認的,他是皇親國戚,萬歲對他也有些偏聽偏信,再說現在沒有根據,九龍珍珠冠沒找回來,沒有破了藏軍山,恐怕你這個人證證不成,弄不好你的命還得搭上。」
  「狀元,要不然這一吧,我上藏軍山去一趟,我探探消息,然後回來再給狀元府裡頭送信兒,我幫你們攻破藏軍山,找回珍珠冠,你看如何?」
  周景龍想了想說:「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可是你到山上有把握沒有?他們對你還能否相信?你並沒拿到我的人頭哇?」
  「狀元,這您盡請放心,我到山上可以和他們說,我行刺未成,險些喪了性命,故此逃回山上,他們豈奈我何?我只要在山上扎住,就可以查清內情,然後回報給你們。」
  老頭在旁邊說:「狀元,叫他去吧,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奴才,你到山上探明消息,要速速回來,狀元帶兵攻打藏軍山時,老夫也要隨軍而行,盡我微薄之力。」
  周景龍說:「好,雷霆,你收拾收拾,就準備起身吧!」
  雷霆把刀背好了,渾身上下紮束停當辭別了爹爹和狀元,就離開了狀元府,直奔藏軍山而來。
  雷霆來到了藏軍山的山下,飛雲橋的西邊兒:「哎,請開寨門!」
  飛雲橋的東面兒,有巡山瞭哨的嘍兵問:「誰?哪位?」
  「雷霆。」
  「等會兒。」
  過了一會兒工夫,聽嘍兵說:「上橋吧。」這個橋上有銷簧埋伏,一般人過不了橋,人家把銷線兒掛上,你才能過橋,雷霆過了橋,進了寨門,來到了「聚義廳」,他剛往裡一走,覺得腳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子,「撲通」,把雷霆就絆倒了。
  「哎,怎麼回事兒。」
  「嘩--」兩旁這幫賊人各亮兵器,舉在了空中,眼看就要往下落,要真落下來呀,當時雷霆就得剁成肉餡。
  「住手,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剁死!」雷霆大聲喊叫。
  當中一把金交椅上,坐著金翅大鵬蓋世英:「且慢!」要沒有蓋世英這一嗓子,雷霆啊,可就完了。
  「嘩--」眾人各把兵器撤回去,一個個是橫眉豎目,望著雷霆七嘴八舌地指責:「姓雷的,你不是人,你是吃裡扒外的匹夫!今天就該把你剁了……」
  金翅大鵬蓋世英說:「大伙兒不要亂,把雷霆帶過來。」
  雷霆被他們綁上了,帶到了金翅大鵬蓋世英的眼前。蓋世英說:「雷霆啊,以往我感覺你夠朋友,可沒想到你胳膊肘往外擰,架著炮往裡打,你知道綠林的規矩,要是吃裡扒外的話,就得亂刃分屍。唉!不過,念在你跟我一起混過,江湖上還得講一個義字,今天我不殺你,先委屈你幾天,把你押到後山。」
  「大哥,你聽了誰的胡言亂語,一定是我得罪了人,他們暗刀子殺人,我去殺陳狀元,差點把命搭上,死裡逃生,到這兒怎麼能這樣對待我?我雷霆怎麼了……」
  「嗐!不要再往下說了,我全明白,你委屈兩天,什麼事兒都會明白的,來呀!把他先押下去。」
  雷霆知道壞了,肯定是有人給我走漏了風聲,事到如今,只好聽其擺佈。雷霆被他們推倒後山山洞給押起來了。
  過來幾天之後的一個晚上,也就是一更來天,飛雲橋的西面來了三個人,頭一個就是阮英、第二個是花雲平,第三個是時長青。三個人來到飛雲橋的西面,低低地聲音:「……別著急,咱們到了橋上頭,慢慢地用腳趟,一點一點地探,過了飛雲橋,到了裡邊,探明瞭消息,看看雷霆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們幾個人是怎麼來到呢?
  雷霆三、四天沒回去,大家就知道事情不妙。早在雷霆去的第一天,皇帝就旨調阮英,因為蔡京告他私搜太師府之罪還沒有結果呢。阮英見了皇上,就奏明瞭近兩日案情的進展已有頭緒,現在正進一步調查此事,須要緝拿盜賊,歸還國寶。皇上一聽,也很生氣,立刻封陳景龍為京都安撫使,統領阮英等人攻打藏軍山,找回珍珠冠。
  周景龍與阮英以及眾弟兄,帶著二百馬步軍隊,離開了東京汴梁。朝裡頭只留下了鐵金錠、鄭翠屏和鄭猛雄三個人保護狀元府。鎮京副元帥張毅,等候阮英的命令,發兵剿匪。
  離藏軍山十五里地,有個安平鎮,鎮裡頭一個長盛客棧,是一個車馬大店。周景龍把店房包下來,作為臨時的行轅公館。他們商議決定,由這三個人夜探藏軍山。
  阮英說:「二位哥哥,到了山上,先要弄清雷霆的下落,他也許被他們殺了,也許被押,再說不好聽的,也許雷霆又改變了主意,投靠了響馬。咱們弟兄,高山上探明消息,立刻傳令,東京調兵,攻打藏軍山。」
  「兄弟,你上後邊來。」時長青說:「我在你頭前探路。」
  「不,六哥,你還是在後頭吧。」
  花雲平說:「我在頭前吧。」
  阮英說:「全不用,我個子小,身體輕,遇有意外挪動還快一點兒,還是我在前面吧。」
  「兄弟,我們不放心哪。」
  「沒事兒,說尖喪話,我真要是死了,二位哥哥也別著急上火,趕緊回去,給狀元送信兒,聽見沒有?」
  「兄弟,說什麼話也別說這個話呀!得說幾句吉利話兒。」
  阮英說:「咱們得把醜話說頭前兒,攻打藏軍山,雷霆講話了,不是那麼容易的,高山的埋伏甚多,你知哪步走錯出了事兒?哥哥們,走!」阮英上了橋,他用腳在頭前慢慢地趟著來,看看哪是銷簧、埋伏啊。阮英用腳趟著,一點一點地往前走,後邊這兩個哥哥拉開距離,跟著阮英也就上了橋了。剛走到橋當間兒,阮英這個腳,左腳抬起來,剛想要試,這個左腳還沒等落下來,這個右腳覺得腳底一軟,「嘩呤」「撲通」「嘩--」把阮英啊,就翻下了飛雲橋。
  後邊時長青跟花雲平聽前邊「撲通」、「嘩--」一響,「噌--」兩個人來了個鷂子翻身,急忙跳回原地,離開橋面。「兄弟!」再喊兄弟已無人答應,仔細觀瞧,已是蹤影不見,到橋底下去了。下邊是嘩嘩的河水……
  「當當當當……」山頂上啊,這鑼聲可就響了,聽有人喊:「有人探山!到了飛雲橋,翻到橋底下去了。」出來有一百多名嘍兵,燈球火把、亮子油鬆,是照如白天。「通通通……」由對岸跳到水裡好幾個人,岸上還有人喊:「把死屍打撈上來,看看他是誰?」七言八語的,山上一片大亂。
  長青、雲平含著眼淚,是束手無策,「兄弟呀!」有心拼,過不去飛雲橋,再說寡不敵眾,我兄弟有話在先,不讓我們冒這個險哪,趕緊回去給狀元送信兒,真應了他這句話啦!兄弟大概是九死一生了。哥兩個走幾步回頭看看,看看又走幾步,就回到了安平鎮。
  來到了臨時公館,一進門呀,哥倆兒就哭了。周景龍一看去仨回來倆,大吃了一驚:「二位賢弟,阮賢弟呢?」
  「他,他已經踩上翻板,掉下了飛雲橋。現在死活不知。」
  周景龍聽完這句話「突突突--」紗帽翅兒直顫,袍服微抖,心想:兄弟呀,你可不能有三長兩短哪!……但周景龍又馬上強作鎮靜穩住精神,他知道這二百來人都是探山的,可不是攻山的。我周景龍是京都安撫使,是他們的首領,我要一慌神兒,大伙兒就更沒有主意了。這會兒,「小八義」這哥幾個可全急了:「狀元哪,趕緊傳令吧!攻打藏軍山!」
  周景龍說:「大伙不要忙亂,我等先行,是為探山而來,後邊的人馬還沒到,決不能貿然行動,眾位且都各回各的房間佞息,明天天亮我自有道理。」
  「這……」軍中聽令啊,誰敢亂來呀。
  大傢伙兒各回各的房間……周景龍這半宿兒輾轉反側,夜不成寐。
  第二天,天剛亮,早飯用過,忽聽藏軍山方向一聲炮響,「咚--」周景龍心想:嗯?怎麼響了一聲炮哇……過來一會兒工夫,有探馬來報:
  「啟稟大人,我們已經探聽明白,藏軍山的響馬已把招討使阮英的人頭割下,放到一個小木籠裡頭,掛到了飛雲橋畔的百尺竿頭。我們的招討使阮英已是為國捐軀!」
  「啊--!」周景龍聽這一報,不亞於聽到一聲裂天霹雷,他栽兩栽,晃兩晃,險些就昏倒過去。周圍人過來攙扶。
  「狀元保重啊。」
  哥倆兒的感情非同一般,那真是出生入死,患難與共哇。我兄弟是梁山後代,綠林的英雄啊。不為名,不為利,不想貪圖榮華富貴,就其本人,他根本不想做官,他是為了我,為了鏟除奸黨、昭雪冤案,才違心地為官,沒想到如今竟在這裡斷送了性命,我心裡能放得下嘛。
  尉遲霄、孔生氣得「哇呀」地怪叫:「狀元哪,你快傳令吧,給我阮賢弟報仇呀!我要踏平他的藏軍山!」
  唐矬子與阮英感情最深,一聽這信,眼淚就下來了,「嗐!阮賢弟你死得好苦哇!你這一死,我有什麼臉再見老師,我怎麼交待呀,我是當大師兄的,你等著,師兄給你報仇,我跟他們玩了命啦!」
  唐矬子把棒槌也拿下來了,這就要往外走。
  「嘩--」整個大廳裡全亂了。
  周景龍一見此情,「啪」一拍桌案,喊了聲:「弟兄們!不要亂!軍中有令不准胡為!哪一個也不許私自出營。阮賢弟為國捐軀,我等聽後皆肝膽俱裂,五腑欲崩,但此時此刻,決不可輕舉妄動。敵寇把阮賢弟首級掛出來,分明是要引我出征,以探虛實。我等要盲目而動,勢必中敵圈套。到那時又說不上有多少人為國捐軀,送上性命,我等必須察清山裡詳情,方能有破敵良策。如今我已有計在胸,容熟思之後,再做道理。眾位且各休息,無令擅動者,斬勿論!為阮賢弟報仇,我自有辦法。」
  大伙聽了周景龍這一番話,也覺著有道理,二百人怎麼能和幾千人作戰,大伙兒只好各懷著慘痛的心情離開了大廳。
  周景龍立刻吩咐人在旁邊騰出一個房間來,在裡頭給阮英寫了一個名牌兒,擺上了五花大供,頭前用一個燒紙盆兒,給他燒紙,捻香敬酒,望空而拜:「阮賢弟呀,如果你陰靈不散,你保護你的哥哥們出兵得勝,活捉敵酋,攻破藏軍山,給你報仇雪恨。」
  周景龍在靈堂這禱告啊!還有一個在院裡轉圈的呢!誰呀?唐鐵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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