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改裝束私訪相國寺 中毒鏢邂逅俏姑娘

  阮英到地下室一看,一無所有,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這裡剛剛有很多人在,茶水沒涼,坐椅尚溫,只是這些人轉移到何處,卻是無從查找了。
  這陣蔡京好像抓到理了,他一把抓住阮英的衣袖說:「阮招討,你無能尋找國寶,卻一味地到老夫府中尋釁,你與我殿上見駕說理。」
  阮英說:「太師,上殿就上殿,何必拉拉扯扯,您不怕有失官體嗎?」
  讓阮英這一說,蔡京才算鬆開手,但是他和阮英寸步不離,往府外行走。阮英這陣兒雖說表面上並不示弱,但內心裡在想,這回上殿,恐怕要敗訴於國丈太師了,因為我突然搜府,一無所獲呀!阮英心想,千里風雲俠雷叔叔,您要不給我千真萬確地指出這個地方,我也不至於和蔡京說得這麼絕斷,如今連個退身步都沒有了。
  阮英和蔡京兩個人剛剛走到府門裡邊,就要出府的時候,忽然見唐鐵牛從後邊追上來了,到了阮英的身旁,塞給阮英一個紙條,湊到他耳朵附近說:「猴喂!有人暗地相助,用這紙條裹上石頭子打到我脖梗子裡頭來了!這上面說:盜賊轉往相國寺,明日不可錯時機。」
  阮英一聽,頓時精神振奮,當他與蔡京兩個人走出太師府的時候,阮英停足站住說:「太師,你要與我上殿面君,難道現在就去嗎?如今是午夜時分,聖上還正在熟睡。」
  蔡京說:「你我先到朝房等候。」
  阮英一笑說:「太師,都是宰相肚裡撐開船,我看您肚裡連個盆都放不下,我阮英堂堂五尺男子漢,有姓名,有住處,還能跑得了嗎?今夜你我暫且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我便去上殿,有話到殿上再說如何?」
  蔡京說:「如此也好,你我明日早朝上見。」
  阮英說:「告辭了。」
  阮英與眾兄弟回到了狀元府,官兵遣返營中。幾位弟兄,後半夜沒睡,幹什麼?就研究打在唐鐵牛脖梗子裡的這個紙條。這紙條上寫著「盜賊轉入相國寺,明日不可錯時機」。阮英心想,這紙條肯定是千里風雲俠雷鳴雷震宇寫給我的,一定是老人家又觀察到了這伙盜賊的行蹤,只是寫的不夠清楚,「轉入相國寺」,轉到相國寺什麼地方?去幹什麼?相國寺很大,我們到哪裡去找呢?弟兄們議論的結果,明天化裝成普通百姓去暗察相國寺,阮英也想要與大伙同去,周景龍說:「你還是不去的好。你相貌特殊,恐怕容易被人發現,你只可坐鎮府內,等候接應。」
  阮英說:「也好,我躲在府中,蔡京老兒定然上朝參我,我給他一個不見面兒。凳子相國寺真正抓到盜寶賊時,再與他上殿辯理,如果相國寺察訪諸位弟兄仍一無所獲,我阮英就上殿請罪,任憑發落了。」
  唐鐵牛說:「沒那事兒,明天找不著盜寶賊,咱們哥們就都跑他娘的啦!我回磨盤山,你回野莽川了。」
  阮英說:「那景龍兄怎麼辦?!
  「讓他還在這當他的官。」
  阮英說:「真要那樣,老賊蔡京必要加害於他,今天且不說這些,明天相國寺私訪回來,再做定奪。」
  弟兄們休息一夜,次日清晨,各自化裝出訪。
  金貴跟尉遲霄、孔生,他們三個人一伙,周景龍,鄭猛雄,跟徐文彪是一伙,唐鐵牛,花雲平他們倆是一伙,弟兄們分了好幾幫,要到相國寺去私訪。
  唐鐵牛跟花雲平沒出正門,出的是後角門,他哥倆溜溜達達,就來到了相國寺,這個相國寺是個大廟,廟外頭是個大市場,市場裡做買做賣的人很多,什麼打拳的,賣藝的,耍猴的,唱戲的,賣大力丸的,賣狗皮膏藥的……周圍叫賣之聲是接連不斷,南半邊呢,有一溜卦攤,唐鐵牛一看把頭的這個卦攤是一個小老道,前面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筆、墨、硯、瓦紙張,還有《麻衣神相》和《周易八卦》兩本書,桌子後頭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小老道,這小老道不到二十歲,道帽道袍,長得很清秀,唐鐵牛一看小老道,正好小老道也在看他,兩個人的眼光一碰,小老道說:「這位英雄要占算一卦嗎?」
  「嗯,我正要算一卦。」
  花雲平一拽唐鐵牛:「三哥,你怎麼信這個?」
  「唉!你不信我信,信則有,不信則無,我得算一卦。對,我要算卦,那個,算一卦多少錢哪?」
  「算一卦五錢銀子。」
  「嗯,那好,你要給我算好了,多給點也沒什麼。」
  「好吧,這位英雄,你是算財呢?還是算喜呢?」
  「我呀,別的都不算,我要算算我什麼時候娶媳婦,什麼時候動婚?」
  「噢!那好,我先給您看看手相吧。」
  唐鐵牛把手伸過去了,象熊掌似的,小老道把他手接過來,看了看:「指要長,紋要深,掌要寬,手要厚。」
  「你隨便說吧,我也不懂得你說的什麼詞。」
  「我再看看你的五官相貌。」
  唐鐵牛長得黑粗的臉蛋子,一臉白圈兒癬。
  「行啦,你好好端詳端詳吧。」
  「眉為保壽官,眼為監察官,鼻為審判官,嘴為出納官,耳為彩聽官,這叫五官,五官有一官好,有十年的旺運,五官有一官不好,有十年的敗運。」
  「哎,你看我什麼時候走紅運?什麼時候娶媳婦?」
  「根據你的五官相貌,什麼時候動婚哪?這卦裡頭算出來--遠者十年,近者二載。」
  「啊?哎呀我的媽呀,那也太長了,我說小老道,我多給你點錢,能不能咱們提前一點呀。」
  「嘿嘿。」小老道樂了:「這是卦裡注定的,不能改變。」
  「早知這樣,還不如不算呢?算完了更鬧心了。那好吧!不管怎麼的得給卦禮錢。」唐鐵牛拿出一塊銀子來,有七八錢:「反正多少就這一塊吧。」唐鐵牛把銀子放到這,花雲平就過來了:「三哥,走吧。」這時候,小老道一抬頭看見了花雲平:「這位英雄,我贈送你一卦,久後將來必有大福大貴。」
  花雲平一擺手:「我不算,我也不信這個,你也別給我算。」花雲平一拽唐鐵牛:「三哥,你看那邊出事了,打起來了。」
  怎麼回事呀?周景龍、鄭猛雄、徐文彪他們三個一伙也來到相國寺了。來到相國寺這兒呀,一看前邊圍著一圈人,往裡頭看,裡頭有個打拳賣藝的,這個人二十五、六歲,穿青掛皂,背單刀掛著鏢囊,地下還放著一個黃布小包,這個人站到場子當中,衝著周圍一抱腕:「眾位,東京汴梁天子腳下,大幫之地,老師父居多,少師父居廣,今天我借貴方一塊寶地謀生,打拳賣藝,求各位多關照,有錢幫個錢緣,沒錢的幫個人緣二,我給大家先練趟拳。」
  啪啪啪……這趟拳練完:「我再給您練套刀。」刷刷刷……這趟刀也練完了之後,這位賣藝的一抱拳:「中午,把式不好,有把傻力氣,您有錢就賞兩個,沒錢也甭走,您在這給我站腳助威,您給我助助興,眾位,把式練完了,還練什麼?沒得練了!再練就不練武啦!我要煉丹了!煉什麼丹?我自己煉的丹,我這有幾包藥,我這個藥不說是王母娘娘的九轉還陽丹也差不許多,這也稱得上是靈丹妙藥,我這藥出處不簡單,你們大伙知道不知道?西門里仁義裡有個狀元府,裡面有個南路招討使姓阮叫阮英啊,這是他們家的祖傳秘方,靈丹妙藥,就是人死了,停到靈板上停三天,把我這藥要是聞上了之後,唄兒!由打靈板上都能蹦下來,什麼『肝、癆、氣鼓、噎,閻王爺下請帖』不治之症,我這個藥是手到病除,我這個藥用下去是立見療效,我這藥兩錢銀子一包,有錢的把錢準備好,藥不多,賣完了為止。這藥買回去,白天可別用,得等晚上星星出全了用,啊,哪位買呀?哪位買呀?」
  徐文彪由打外面就聽明白了,一想他決不是一個好東西,他跑這兒打著阮英的招牌來騙人,說不定賣的什麼藥,以此來敗壞阮英的名譽,文彪就擠進來:「我買一包。」這陣周圍買藥的人還真不少,當中這個人看了看徐文彪:「買幾包?」
  「我就要一包。」這個人拿過一包藥來遞給徐文彪,文彪給了他兩錢銀子,拿著藥就出來了。來到外頭見到周景龍說:「兄弟,這肯定是個響馬,剛才他說的話你聽到沒有?他是給阮英栽贓,這不是迷昏藥,就是拍花藥。」徐文彪把藥包打開一看,從這藥的顏色、形狀看很像是迷昏藥,徐文彪說:「鄭猛雄,你保護狀元快走,別叫狀元在這兒吃了虧。」
  「那好。」鄭猛雄說:「我走啦。」
  徐文彪說:「我捉拿這個響馬。」徐文彪由打腰間亮出寶劍,嚷了一聲:「賣藥的!你跟我走一趟,趕快伏綁!」文彪擺寶劍就過來了。老百姓嚇得往旁邊一閃,再看當中這個人,由打地下把刀撿起來,衝著徐文彪微微地一笑:「你是什麼人?」
  「我乃大宋朝四品都尉。」
  「噢,官府的,嘿嘿,我鬥的就是你們這幫人,阮英怎麼沒來?」
  徐文彪說:「你少說廢話。你在東京汴梁天子腳下謠言惑眾賣蒙汗藥,危害黎民,禍延百姓,自當擒你到官府問罪。」文彪寶劍還沒等奔他刺去呢,再看這個響馬一擺刀「刷」奔徐文彪剁來了,文彪一閃身跟響馬打在一處。他們正打著,花雲平跟唐鐵牛就過來了,雲平喊了一聲:「四哥閃開讓給我!」花雲平擺刀就來到響馬的跟前,一刀奔響馬刺去,響馬往旁邊一閃說:「你是什麼人?」
  花雲平說:「我也是四品都尉,你家老爺踏雪無痕叫花雲平。」花雲平擺刀又跟這個響馬打到一塊了。他們正打著哪,突然在旁邊人群理,鑽出好幾個人來,有的拿三節棍,有的拿寶劍,有的拿刀,就跟唐鐵牛、徐文彪亂打起來……這工夫大相國寺亂作一團,許多老百姓往周圍直跑,花雲平跟響馬兩個人打了五、六十回合,二人不見上下,正在這打著哪,就聽遠處有人喊了一聲,聲音尖亮:「呔……我來了。」
  誰呀?阮英來了。阮英在府裡呆不住呀!他前思後想,隨後來到這裡。阮英說:「大哥閃開,讓給我。」擺刀直奔這個響馬,這響馬一看:「噢,你到底出來了,猴子你沒有幾天活頭了,你的命在我手心裡攥著哪。」他這話還沒等說完,阮英刷刷刷奔他就好幾刀,阮英跟這響馬也就打了十幾個回合,阮英的刀快,身子也靈,這響馬打著打著往旁邊一閃身說:「姓阮的,我不跟你打了,我走了。」說著話此人一縱身「噌」跳上大相國寺西面的牆頭,縱身跳到廟裡去了,阮英的眼睛都氣紅了,我不能放這響馬跑,剛露出來的線索,一旦斷了,還往哪裡去找?阮英一縱身也跳進大廟裡啦。阮英跟響馬在廟裡又打了一陣,這響馬在前頭跑,阮英在後面追,這廟裡房子不少,兩人在裡面轉了老半天,轉來轉去,阮英發現在牆根處放著一個夜壺,這是老和尚半夜方便用的,這裡邊還有半壺尿,老和尚也懶哪,這半壺尿沒倒。阮英把這夜壺拿著衝著響馬就扔過去了,這響馬剛轉過來,一看黑咕隆咚來的不知是什麼玩意兒,他用刀往上一搪,叭嚓!嘩啦!這半壺尿正好倒他一腦袋,又騷又臭,這壺的瓦碴兒還把他腦袋碰破了一塊,「哎喲!」這人一跺腳,「噌」,他就上了房了,他這一上房,阮英想縱身上房追他,這個響馬甩手就是一鏢,「啪」,阮英一閃,這個鏢就打空了,阮英再想抓他,這個響馬縱身由房上跳到牆上,由牆上又跳出去,這響馬已跳出南面的牆頭,阮英縱上牆頭再看哪,這響馬蹤影不見。其實這個響馬順著南面的樹林子往南下去了,他正往前面跑,跑出不太遠去,由打樹林裡蹦出一個人來,一擺刀,刷!就奔他剁來了,響馬一閃身仔細一看,前面正是花雲平。雲平是追別的響馬追倒這來的,正趕上這個小子到這,又跟這個小子打到一塊了。兩個人打的工夫不大,這個響馬頭有輕傷,被尿液浸殺的還挺疼,心想,我不能和他久戰,快走為妙。跟花雲平打了幾下子,縱身就往南邊跑下去了。這一帶路靜人稀,沒有幾戶人家,響馬正跑著,看見前面有個大衚衕他就鑽了去,花雲平也跟著追進來,再看這響馬一縱身又上房了,花雲平號稱踏雪無痕,腳步輕快,跟他是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他了,他這一上房,雲平一縱身,就想擺刀把這響馬給剁死,雲平這身子也就懸起來了,刀剛一舉,忽見這響馬甩手一鏢,「撲!」這只鏢正打在雲平的左肩頭,雲平哎喲一聲,「咕咚」,身子從一丈來搞的房上摔倒地上,刀也扔了,自覺嗡的一聲就昏迷不醒了。可這響馬哪,他打出這只鏢來,也不知道打中沒打中,他想的是奪路快逃,又怕後邊還有人追來,打完這只鏢頭也沒回,飛跑而去……
  花雲平就像四人一樣,一動不動。其實這個響馬打的是毒藥鏢,花雲平鏢傷中毒,臉色蠟黃,嘴唇發青,這個鏢就在肩頭上插著……
  花雲平摔到地上這個地點哪,不知道是誰家的大門外頭,這工夫聽著門呼隆一響,由打院裡出來一個大姑娘,這姑娘穿著一身白,看花雲平躺倒在地上,不覺一驚,仔細瞧了瞧,……把刀給他揀起來,用兩手一托他身子,就把花雲平抱了起來,把雲平放到自己的床上,姑娘二番出來把門插好,來到屋裡頭,洗了洗手,拿過一個小包袱來,小包袱一打開,裡頭有小刀子、小剪子、小撓子、小鏟、小鑷子、小夾子,另外還有不少的藥,姑娘把小包袱打開之後,旁邊又沏了一碗鹽水,看看花雲平的傷勢,這只鏢是打在左肩頭上的,姑娘用手一抓這個鏢綢子,「嘭」把鏢給起下來了,然後姑娘拿過一個小刀子來,給他把傷口上的爛肉刮了一刮,把黑水往外擠了擠,直到露出鮮血……然後用鹽水洗乾淨,姑娘把藥麵撒在傷口上,用棉花給堵上,包紮完畢。花雲平牙關緊咬,一聲也不吭,姑娘拿了個小羹匙來,裡頭放上一個藥丸,把藥調開嘍,把花雲平的牙關撬開,把藥就灌下去了。
  這陣兒天可就黑了,姑娘在屋裡掌上燈,呆了一會,花雲平緩過來了。
  「唉!」
  「壯士睜眼!壯士睜眼!」
  花雲平一睜眼,「哎喲」一看自己躺在人家的床上,床上掛著紅羅幔帳,再看眼前坐著的這個大姑娘,也就是十七、八歲,身上穿著白綢子褲褂,頭上一把鬆的大辮子,末根綁的是黑頭繩,耳輪上戴著一對小金圈,這姑娘長得如花似玉,嫵媚而又端正,稱得起是豔如桃李,冷若冰霜。花雲平打量了半天,趕緊由床上坐起來:「小姐,我這是怎麼回事?」
  姑娘說:「我把你給救了。你被人家用鏢打傷了,是毒藥鏢,要沒有我把你救了,你早就死啦。」
  「噢!」花雲平聽到這兒,原來這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哪,他趕緊站起來:「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姑娘說:「這不值得一謝,壯士,你怎麼被人給打傷了?怎麼到我們門口來啦?請問英雄尊姓大名?」
  「啊!小姐,我姓花,叫花雲平,人送外號踏雪無痕,我是宋朝的四品都尉,捉拿響馬,被響馬打傷。故此落到了這裡。小姐,天色不早了,我趕緊回去,以後,我再登門叩拜。」正這工夫,就聽外面「撲通」,好像有人跳進來了,「咚咚咚」一敲門,「妹妹,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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