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穿雲燕盜走珍珠冠 賽活猴巧遇風雲俠

  大宋徽宗年間,交趾國興兵犯邊,占我城池。朝廷為選徵南元帥,在相國寺立擂比武。最後「小八義」的老八賽活猴阮英戰敗擂官蓋世雄。皇帝宣「小八義」弟兄上殿,欽封阮英為元帥、南路招討使。尉遲霄、孔生、唐鐵牛、徐文彪、花雲平、時長青都被封為四品都尉。水耗子金貴只有十二歲,被封為候補都尉。眾兄弟謝恩下殿,跟狀元周景龍(當時他還化名叫陳景龍)回到狀元府。
  當天,有人給阮英及幾位弟兄送來了招討使和都尉的官服,一百多名聽差、道隊,也都到狀元府報到。「小八義」弟兄,異常高興,周景龍擺酒慶賀,慶賀弟兄們蒙受皇恩雨露。但是阮英等人並未對做官有多大的興趣,他關心的是周家的冤案未平,奸臣未除。周景龍說:「當今之計,只待先把徵南兵權攏在手中,弟兄齊心協力,為國為民,打退交趾國的進犯,取得皇上重看之時,再提周家冤案不遲。」
  唐鐵牛說:「猴喂!這回你當招討使,我當了都尉了,你管著我了,咱可不能當官壞良心,弟兄們的義氣不能忘。」
  阮英說:「三哥,盡請放心,我決不會見官忘義,咱弟兄做官,都是權宜之計,一旦周兄冤案昭雪,你還當你的磨盤山寨主,我還回我的野蟒川,不過現在既已當官兒,也得像個樣,三哥你可別像以前那樣,嘴上沒把門的,胡說八道,大庭廣眾的時候,您要犯了軍紀,我可得處罰!」
  唐鐵牛說:「要那樣,你可是猴拉稀--壞腸子啦!」
  阮英說:「這句話要在大庭廣眾之上,尤其是在軍營中說,我就得治你的罪。」唐鐵牛說:「好,今後我說話一定得注意點,不亂放炮了!」
  「小八義」弟兄們,休整了三天,這天正逢大朝,眾弟兄各自都換上官服,與周景龍一同上殿見君參駕。準備要校場點兵,操演人馬,以御進犯之敵。
  當眾弟兄來到殿上,阮英給皇帝施罷朝臣大禮之時,皇上立刻吩咐金瓜武士:「把阮英給我綁起來!」這一來眾弟兄都很震驚,連朝中大臣也莫名其妙。
  阮英說:「萬歲,但不知為臣身犯何罪?」
  皇上扔到阮英跟前一個紙團:「你自己去看。」
  阮英慢慢把這個紙團打開,是一個紙條,上面有幾句話:「阮氏門中武藝高,英雄生來膽氣豪,盜去皇宮無價寶,走遍天下樂逍遙。」橫著冠頂四字是:「阮英盜走。」
  阮英說:「萬歲,不知皇宮丟了什麼無價之寶。」
  皇上說:「寶藏庫裡,丟了九龍珍珠冠。」
  「萬歲,我阮英怎麼能夜入皇宮盜走您的九龍珍珠冠呢?我初受皇封,感恩不盡,哪能做此不義之事?再者說,我就是把您的寶冠盜走,也不能留下我的姓名啊!這分明是有人栽贓陷害。」
  周景龍和駙馬呂剛一起跪下,呂剛說:「陛下,聰明不過聖上,睿智不過我主呀,阮英剛封過招討使,即將練兵,出征南下,忽出此盜去王冠之大案,卻又誣指阮招討,莫非是敵之離間之計?聖上不可輕信,莫使親者痛、仇者快,當審慎三思而行。」其實皇上心裡也明白,九龍珍珠冠不一定是阮英給盜走的,但此事與阮英有關。不然為什麼寫他的冠頂詩?
  蔡京在旁說話了:「陛下,王冠丟失乃國之大不吉,既然留詩與阮英有關,我想不是阮招討的親人,便是阮招討的仇人,仇耶?親耶?阮招討自可捫心而思之,此事的端倪,還當由阮招討細想。」
  徽宗皇帝說:「好,朕今給你三日限期,找回國寶,捉回盜賊。逾期不獲,當以斬罪論之。」
  「謝萬歲。」阮英心想,這件事一定是我的仇人所為。敢進皇宮寶藏庫盜寶之人,一定不是等閒之輩。暫且回去再說。阮英下殿之後,駙馬呂剛與周景龍都跟在其後,好言安慰阮英。呂剛說:「聖上以三日為限,到期再求聖上寬限,不要以此為慮。」
  阮英說:「我慮者是盜寶賊,身在何處……」
  阮英與周景龍回到狀元府之後,眾弟兄都沉默無言,用心思索……接著大伙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徐文彪說:「這個珍珠冠,既然盜走了,我看不能再在東京了。有可能早就拿走了,那是無價之寶啊!」唐鐵牛說:「準是蔡京這老東西找的人,……」大家在議論中,天黑下來了,晚上飯誰也沒吃好,周景龍也沒回後院,陪著弟兄們研究珍珠冠究竟落在哪一方,都在這瞎猜瞎想,沒有準確的目標。阮英說:「這個賊,本領一定很高,皇宮院那麼嚴密,紫禁城那麼高,他能進皇宮寶藏庫,把珍珠冠盜走,比我本事高。」花雲平說:「這個賊,一定有內線聯繫,不然他不敢盲目行動。」
  弟兄們喝著茶,嘰嘰喳喳議論著,阮英耳朵最尖,聽到外面,啪的一聲,阮英,撲!把燈就吹了。「外面有人投石問路,說不定是來行刺的。」
  阮英一挑簾籠,縱身就先出去了,緊接著哥幾個,時長青、花雲平、徐文彪就全出來了,來到大廳外一看院子裡沒人,噌!噌!哥幾個上了房,四下觀望,房上也沒人。復又跳下來,發現地上有個白紙團。阮英就把紙團揀起來,裡頭是個石頭,外頭是個紙條,來到大廳裡把燈點著,趁燈光阮英一看,上頭就幾個字:「今夜防刺客。」
  阮英說:「這一定是武林高手給我們送信來了,告訴我們做好準備,多加小心,有人來攪狀元府啊!」
  阮英挑燈籠二番出來,站在院裡望空說:「不知道是哪位武林高手今晚上來給我們送信,我們謝謝了。」說完這句話阮英回來了,這叫人情過節,得謝謝這個沒見面的朋友。
  回到大廳,弟兄們又重新坐下了。阮英說:「咱們今天晚上做好準備,狀元你就到裡頭坐著,咱們哥幾位到外面去,埋伏好,真要有刺客來了,咱們把他抓住,也許能問出九龍珍珠冠的下落來。」
  阮英、花雲平、時長青、徐文彪、唐鐵牛一起出了大廳,在周圍埋伏下來。天哪,也就二更剛過一點,嗖,由房上跳下一個人來,沒看清他的臉面,從他的身框看,長得不算胖,細高挑,手裡頭拿著一口明光鋥亮的鋼刀,高抬腳、輕落足,直奔狀元的客廳,大廳沒有燈,來到大廳的外頭,離窗戶台附近,他把周圍看了看,沒有一點動靜,手指頭沾唾沫潤破窗櫺紙往裡一看,狀元在大廳坐著呢,兩旁呢?有尉遲霄、孔生在那直打盹兒,有點睏了。這小子心中暗樂,好!正好下手,他把到交給左手,從鏢囊中就抽出一隻鏢來,這個鏢還沒等往裡打,阮英打旁邊就過來了,一掃堂腿就把這小子打倒在地下。鏢也掉了、刀也掉了。「不許動,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長青、雲平一起過來,用繩子把他捆的結結實實:「進去!進去!」這小子翻了翻眼睛,看了看這幫人,心裡直犯合計:怎麼弄的?到這就被抓住了,誰給我透了風啦?到屋裡之後,周景龍一打量著小子癟太陽穴,瘦腮幫子,黃煎煎的一張臉,就好像有病剛好一樣。長的小圓眼睛,薄嘴片、小尖鼻子、三十來歲、穿青掛皂、站在面前。
  周景龍一拍桌子:「來的刺客你叫什麼名字,今天晚上來行刺狀元,真乃膽大包天!」這小子站在那一語不發。「九龍珍珠冠可是你們給盜走的嗎?盜到何處去了?」
  這小子一撇嘴,很傲慢的樣子沒吱聲。
  「你因何不開口說話?」這小子還是不說話,「拉出去,重責四十大板!」「是!」掌刑的是尉遲霄,這四十板子打的這小子皮開肉綻,鮮血直流,拉回來之後,他還是不說話,阮英突然問了一句:「你是從太師府來的!」這小子目光一閃說:「不是。」再問,又不說話了。周景龍沒辦法,命令先把他押到後院,找人看守。
  阮英說:「我看珍珠冠一事定和他們有關,這小子是牙關咬住就是不說,弟兄們,現在都半夜了,咱們也該休息了,明天還有明天的事。」眾弟兄各去休息,惟有阮英悄悄地走出房來,阮英心想,從剛才我問刺客的那句話,他的表情反應來看,十有八九他是從太師府來,限期三日,我不能耽擱,今夜我去太師府一趟,探看一下動靜,為了穩妥起見,我先自己去,他一跺腳,縱身上房,高房蹦矮房,矮房蹦高房一路上滾脊爬坡,躥房越脊就來到了太師府。
  前面正是大廳,大廳的門簾挑起來了,阮英趴在大廳對面的房上腦袋朝下,腳朝上往裡一看,大廳裡頭擺滿了酒席,起碼說有五六張桌子,蔡京在那陪著一個人在上首坐著。這個人在四十上下歲年紀,面如藍靛,發似硃砂,穿一身醬紫色的短衣,外罩開氅,背後背著一對護手鉤,連鬢落腮的紅鬍鬚。挨著這個人的旁邊,有一個人,長的特別漂亮,像大姑娘似的。這個人穿著一身粉綾緞的短衣褲,背後背著單刀,出奇的是左耳朵耳垂上掛著一個小金圈,戴著一個金鉗子,嗯?男的女的?怎麼還戴著鉗子?噢,我聽老人說,拿孩子特別嬌,怕小孩養不活,耳朵上就給戴個墜子,這叫墜子墜子,墜住兒子--走不了啦!這小子真漂亮呀!也就在十七、八歲吧,甭問,這是一幫響馬呀!他們身上各帶著兵器,划拳行令,在裡頭正喝酒呢。此時就聽蔡京跟那個藍臉的說:
  「蓋世英,這回呀,這口氣算出了,啊,仗著我們這位鑽雲燕子,盜來九龍珍珠冠,真乃奇才也。」
  「太師,舍弟之仇不報,愧對亡人,要報此仇一借太師之力,二借眾弟兄之力。太師大恩,蓋某終生難忘。」挨著他那小伙子微微地一笑,說道:「大哥何必客氣,自己弟兄,理應如此。」阮英心想:不用問,他們都是蔡京仗勢仗錢網羅的黨羽,看他們的神態,聽他們的話語,多是些江洋大盜,珍珠冠定是他們所盜無疑,十有八九這珍珠冠就在他們太師府裡。
  阮英立刻回到狀元府,跟狀元哥哥周景龍一說,狀元馬上傳令從校軍場調來一千馬步軍隊,急行軍來到太師府,把太師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長青、雲平、徐文彪、唐鐵牛、小孩金龜、尉遲霄、孔生這幫人在太師府的周圍埋伏好了,把撓勾、套鎖準備好,如有跳牆逃跑者,好把他們生擒活捉。
  阮英帶領軍卒來到太師府的府門,「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之後,聽裡邊有人問話:「誰呀?深更半夜的,來闖太師府?」「開門吧!有急事!」聽裡邊落鎖抽拴大門一開,由裡頭出來的,是在眾家丁簇擁下的太師蔡京,「哎喲,原來是招討使阮元帥呀,因何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貴幹?」
  阮英說:「太師不要故作姿態,請您趕緊把盜珍珠冠的響馬全部獻出來!叫他們服綁!」
  「哼哈哈哈,招討使,你這話說的我莫名其妙,難道說我府裡有響馬麼?你找不到珍珠冠,竟然賴到老夫身上來了,豈有此理?」
  阮英說:「我不跟你多囉嗦,來呀!搜!」
  阮英帶領軍卒連弟兄們一起就闖進了太師府。阮英吩咐:「先把大廳團團圍住!」「嘩--」把大廳給包圍了。阮英從背後抽出柳葉劈風刀,長青、雲平也把單刀都提在手中,尉遲霄、孔生、唐鐵牛、徐文彪各拿兵器,堵住了大廳的門。「響馬,出來,趕緊出來服綁!」吵吵半天,裡頭沒有人說話。蔡京在旁一陣冷笑:「嘿!……招討使,這大廳又不是老虎,你何必大驚小怪的?衝著大廳吵嚷什麼,我進去把燈給你們點上。」蔡京來到大廳,命人點燃蠟燭,一挑簾籠:「阮元帥,裡邊請吧!」
  阮英往大廳一看,愣了,四壁皆空,沒人!大廳打掃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點殘存的酒香。弟兄們全進來了,此時蔡京把阮英的手腕子抓住了:「招討使,你誣陷太師,該當何罪,我同你去面君。」
  阮英說:「你先別著急,有官司打。皇上給我三天期限,找不著珍珠冠,交上人頭,還怕什麼打罪!兩廂分開!搜!」阮英這一吩咐,軍卒們和弟兄們在府中各個方面全搜到了,沒有發現一個響馬,這真使阮英大吃一驚,他怎麼跑得這麼快呀?我回去馬上調兵,我感覺一點沒驚動他們,他們發現我了嗎?蔡京這回有說的了:
  「姓阮的,你一無所獲,還有何話說,你敢跑到我的太師府來胡亂攪鬧,真是膽大妄為,咱們上殿見駕!」阮英一看,只好如此了:「好,走!」
  蔡京坐著轎,阮英騎著馬,來到午朝門。阮英下了馬,看一眼蔡京,老蔡京此時氣得直咬牙瞪眼,衝著阮英直哼哼,等到五更三點,皇上升了金殿,滿朝文武,俱都來朝。
  蔡京說:「吾皇萬萬歲,給老臣作主哇。招討使阮英他無處尋找珍珠冠,竟然跟老臣為仇作對,半夜三更,跑到我的太師府,吵得我全家不安,雞犬不寧,還誣陷為臣藏匿響馬。」
  「阮英,你為什麼找珍珠冠跑到太師府中?有何憑據誣告當朝太師。」
  「萬歲,我現在沒有什麼說的,太師府裡頭,不單說一個響馬,有好幾十個響馬,珍珠冠就在太師府中,臣如沒有根據,借給我個膽子,我也不敢誣告太師,我也不敢隨便搜府。只是我阮英行動不慎,驚動了他們,才落了個沒抓住狐狸一身騷,事到如今,只有聽陛下定奪。不過,萬歲聖明,臣可是三日期限還未到。」
  沒等皇上說話,呂剛跟周景龍一同出班跪倒:
  「萬歲,您金口玉言,已許下阮英三天期限,如今這才一天,還有兩天日子,當期滿之後再定功罪,萬望萬歲,寬恩待之。」
  這時候,右班丞相杜炳文、鎮京副元帥張毅,也都出班跪倒,一起給阮英講情:「請萬歲高抬龍腕,容他期滿,或許能把響馬捉獲,歸回國寶。」皇上一見群臣如此,只好點了點頭,說:「好,阮英,近日之罪暫不評說,候期限一滿,再論是非,但不准你再到太師府攪鬧,下殿去吧!」蔡京在旁邊氣得直翻眼皮:「姓阮的,便宜了你,兩天之後再說。」
  周景龍跟著阮英又回到狀元府,吃完了晚飯,掌燈時候,大傢伙是唉聲歎氣,在一塊犯愁。「唉,你說這響馬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咱們現在呀,要想抓住響馬,不大容易,另外這日期有限,還有兩天啦,太短啦,不容工夫了。」
  長青、雲平說:「狀元,要不然我們今天晚上替阮英夜探太師府。」周景龍搖了搖頭:「不行,昨天已是打草驚蛇,今天去也無用。」
  尉遲霄、孔生說:「抓住的那個小子也挺刺皮,怎麼揍這個兔崽子他也不說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是個幹什麼的。」周景龍說:「先放了他,慢慢再說吧。」
  阮英哪!在旁邊閉著眼睛,半天不說話。
  唐鐵牛說:「壞啦!猴打蔫兒--爬不了桿兒啦!兄弟,千萬別上火!」
  阮英說:「眾位哥哥你們放心吧,我能想得開,不會上火,頂多不就是把腦袋交給皇上麼,現在看還不那麼容易。你們坐著,我到後邊歇會兒去。」阮英出了大廳,來到自己的房間,他能睡得著嗎,能歇得住嗎?躺下又起來,起來又躺下,「不行,我得走,我還得上太師府,我別驚動弟兄們,別叫大伙為我一個人操心,我自己去。」阮英有個擰勁,他渾身上下紮束停當之後,出了房門,跺腳上房,阮英又來到太師府。
  今天可比昨天早一點兒,阮英趴到了東房上,沒趴到南房,怕他們發現,因為大廳是坐北衝南的,還是腳朝上,腦瓜兒朝下,斜著望大廳裡觀看。大廳門簾子一會兒被風颳起來了一會兒又垂下來。裡邊又是笑語喧嘩,說什麼的都有。「太師,這回您有了珍珠冠了,等過幾天再把皇上的赭黃袍偷出來,那您就齊了,到那個時候,您可以立國號,面南背北,登極坐殿了。」「眾位英雄,言語謹慎,不可亂說,小心被人聽著。」「嗐!有昨天那一水,今天他們誰也不敢來啦!」又一陣小聲說話,忽又聽到蔡京的笑聲:「啊,哈哈哈……」老小子樂了。
  又有一個人說話:「陳大哥,你是東京汴梁的坐地炮啊,能不能夠給他們狀元府露兩手。省得他們老找咱們彆扭。」
  「咳,兄弟們,就在這一半天之內,我就給狀元府這幫小子來個眼罩戴戴,讓他們知道鍋是鐵打的,怎麼樣,哈哈哈哈……」
  這幾個小子是七言八語,談笑喧嘩。阮英心想,這回可得仔細觀察,不能妄動。阮英正在這合計呢,「啪--」從身後打來一個小石頭子兒,正打在阮英的後背,不怎麼太痛,「啪嗒--」從後背滾落到瓦壟上。嗯--阮英一回頭,發現在另一個房上有一個人,模樣看不清,只看見一個黑影。這個人看看阮英,馬上就離開了那個房子,往東邊下去了。阮英心裡合計:這人是不是太師府的?真是太師府的,這是賣一手兒,跟我挑釁呢,但他為什麼不聲張呢,也許不是太師府的。跟著他看個究竟。阮英由打房上鯉魚打挺站起來,「滋滋滋滋--」跟著那黑影走了一段路,由房上跳下之後,前邊是個大衚衕,進了衚衕,這個黑影還在頭前。眼瞧他要出了衚衕口了。這個人才站住。阮英來到他的跟前,兩個人離著也有一丈多遠了,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是一個老頭兒,胸前一部花白的鬍鬚。阮英這個氣呀,甭問,這是蔡京花錢僱來護院子的,在房上巡風,我給你點厲害,阮英背後把單刀抽出來,「刷--」奔老頭就是一刀,老頭一閃身,一刀剁空,「刷刷刷」阮英一連三刀,這老頭把三刀全躲過去了,阮英剛要剁第四刀,就看那老頭一抬腿,「啪--」這一腳正踹到阮英的大胯上,「騰騰--撲通--」把阮英踹出去有四、五丈遠去,「嗆啷--」刀也扔了,老頭沒動彈,「起來,把刀揀起來。」「嗯--」阮英把刀揀起來,由打地下站起身,這才注意仔細看看這個老頭兒,這老爺子中等個,頭上戴鴨尾巾,身上穿一身土黃布的褲褂,腰裡係著大帶,肋下掛著鏢囊,背後背著刀,兩腳穿著一雙薄底靴子。細看臉上皺紋堆壘,鬍鬚花白,看年紀約有六十上下,但是氣度不凡,精神百倍。阮英上下打量完了,心想,哎呀,這一定是武林高手。這人腿上功夫可真不簡單,真快呀!我這三刀剁完,第四刀沒看清怎麼回事,他就把我踢開了,我滿劣為這條命交代了,可這老爺子原地沒動。
  阮英把單刀插在背後,雙手一抱腕:「老人家,請問您是哪一位?」
  「這一腳才踢出一句話來,我先問問你吧,你是梁山後代嗎?你是趙華陽的徒弟嗎?」
  「嗯!」
  「我看你不配。你就這麼闖蕩江湖嗎?我打你一石子兒,你得明白,我並沒有惡意,我是把你引離開太師府,不是想害你。一見面,二話沒說,舉刀就剁,你得問問怎麼回事呀,你就這麼給梁山闖門面嗎?什麼除暴安良、行俠仗義,你就這麼做的事嗎?」
  阮英呢,小眼睛眨巴眨巴什麼話也沒了。
  「算了,你呀,走你的吧,我不殺你,你也別問我了。」
  「老人家,您大人別把小人怪,宰相肚裡海量寬,我年輕,錯把您當成護院的了。剛才多有冒犯,還請原諒,您是哪位老前輩?」
  「唉,冤家,你不是阮英嘛!你辦滿月那天,在我胳膊上拉過青屎呀,你還記得嗎?」
  阮英說:「那--那我還能記得嗎?老人家,您快說您是哪一位。」
  「你爹爹阮洪方,你師父趙華陽,我跟他們都有交情,按理說,你得管我叫叔叔啊!江湖上抬愛,稱我為千里風雲俠,我叫雷鳴,雷震宇,外人賀個小號叫金剛腿。」
  「叔叔,我聽我師父跟我說過,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兒能跟您相逢見面。叔叔,我給你磕頭了。」阮英趕緊下拜。
  「起來吧,挑出理來不是理兒呀!剛才叔叔也激動了,上了幾歲年紀,對不對的,別往心裡頭去啊!」
  「叔叔,自己人有什麼說的,您今天晚上怎麼到太師府來了呢?」
  「孩子,你昨天搜太師府來了吧?」
  「叔叔,是阿,我沒有搜著響馬,他們全跑了,不知道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
  「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孩子,這幫響馬就在太師府,根本就沒有離開那所大廳。」
  「叔叔,那我怎麼沒搜著呢?」
  「太師府大廳哪,底下有個地下室,桌子底下有幾塊方磚是活的,搬開之後,那時個地穴口,這幫響馬就到那裡頭去了。你要是圍困大廳那會兒,把這個桌子搬開,把地穴打開,這幫響馬是一個也跑不了。」
  「叔叔,我怎麼昨天沒碰上您呢?」
  「要不然今天你也碰不上我,我是找你哥哥雷霆來了。我這個冤家他比你大,過去他聽我的話,現在,我也老了,兒大不由爺,他學壞了。最近,他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經常來往,我管他管得緊,這個冤家他背著我,離開了家中,這些日子,他也不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我怕他做壞事,我到處找他,所以,太師府這些事,我早已經打探明白。昨天晚上,他們派去行刺的人叫野狸子--劉平,事先有人扔那個紙條,那就是我給你們送的信。」
  「噢,那麼這幫響馬他們怎麼能夠知道我們能搜太師府呢?」
  「孩子,你太幼稚了。他們派去一個行刺的,沒回去,能沒有感覺嗎?怕出意外,所以他們搶前行動,先躲起來了。」
  「叔叔,這麼說,這幫響馬肯定在太師府大廳地下室裡?」
  老爺子說:「沒錯。」
  「叔叔,您先跟我到狀元府去一趟如何?」
  「我不去了,我還得找我那個冤家去。等我把他找到之後,我領著他到狀元府去見見你們那些弟兄。今後呢,你們好多親近,我老了,不是有這麼個不肖之子,我早就隱遁了。」
  「叔叔,薑是老的辣,溝蔥白子長啊!衝您踹我那一腿,您一點沒老。」
  「咳,人老了,力不從心哪!孩子,回去吧。你自己可不要再回太師府,不能打草驚蛇。」
  「叔叔,我謝謝您了,我現在時間緊迫,不能很好的向你請教了,我走了。」
  阮英回到狀元府,大伙正著急呢。因為他們發現阮英沒了,正這工夫阮英回來了。「弟兄們,我回來了。」
  周景龍說:「兄弟呀,你又上哪去了?」阮英把自己怎麼碰見叔叔千里風雲俠雷鳴雷震宇的事情講了一遍。阮英說:「這回呀,咱們可得穩當住了,可不能再莽撞。」說到這裡他湊到周景龍耳朵旁嘀咕了幾句,周景龍點頭說好,唐鐵牛一旁直嘟囔:「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
  說話天亮了,周景龍跟阮英一起來到八寶金鑾殿殿上,皇帝早朝,群臣伴駕,道道本章,件件國事,料理完了之後,皇帝說:「有本早奏,無本朕要退殿了。」這時候阮英出班:「萬歲,臣有本章奏上。」「講!」「我本參皇親國戚蔡京,他府裡頭隱藏響馬。」皇上心想,阮英受了病了,他跟蔡京太師乾上了,怎麼又來這事兒啦!「阮英,你怎麼再三再四跟太師為仇作對呢?頭一次已經搜過,攪亂一番,太師豁達,原諒了你,你因何又說太師府藏有響馬呀?」
  「萬歲,臣沒有依據絕不敢隨隨便便地講出這個話來,這幫響馬就在太師府的大廳裡窩藏,今天,臣只求聖上給為臣降旨一道,再搜太師府,這回我要是找不著珍珠冠,抓不住響馬,回到金鑾殿上,我願交出項上人頭!」
  「好吧,既如此說,朕就給你一道聖旨,讓你再搜太師府,要是搜不出來,定斬不赦。」
  「遵旨。」
  蔡京在旁邊說:「阮招討,可莫要後悔。」
  阮英說:「到貴府搜完之後,恐怕太師就要後悔了。」
  阮英下殿,帶領一千多精兵,又把太師府團團圍住。蔡京跟著回來了,這會兒他臉上有點變顏變色,阮英心想:這回呀,一個也跑不了。「小八義」哥幾個直接就奔大廳。「把大廳給圍了!」「啪!」把門簾就給扯下來了,阮英說:「蔡太師,你說你府裡沒有響馬?」蔡京說:「有,我等著你找出來看。」
  「響馬就在地下室。」
  「哼哼,地下室,什麼叫地下室呀?」
  阮英說:「你還別給我來這套,來呀,把桌子搬開!」
  軍卒馬上把桌子搬開,底下那幾塊方磚真是活的。每天掃地呀,這個浮土浮在上頭,那個磚縫要仔細看,知道是活土,要是不仔細看,就是地,還真看不出來。阮英一看,是活土,趕緊把幾塊方磚全挪開,底下是一塊板子,板子上有個鐵環,裡頭有個槽,要不然,磚地就不平啦!阮英一伸手,抓住這鐵環,「嘩楞--」把這板子就提起來了。「噌--」往外邊就一躲,怕裡邊打袖箭打鏢什麼的。「響馬出來!」裡邊是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清。
  蔡京說:「你嚷什麼?」
  「蔡太師,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的地下暗室,裡頭放的是珠玉寶器。」
  「蔡太師,恐怕不是珠寶庫,而是響馬窩。」
  「不信你可以下去觀看。」
  「那就請太師帶路。」
  「可以,我要不下去,還怕把東西被你們偷去呢,書童,點燈。」書童在旁邊把蠟燭點著了,順著梯子磴就下去了,蔡京隨後而行,阮英跟在蔡京身後,時長青、花雲平、徐文彪、唐鐵牛、孔生、金貴,全來到地下室裡,一看裡頭呀,沒人。「啊--」阮英就愣了。裡面有幾張床、桌椅板凳。桌子上還有茶壺茶碗,阮英用手一摸這個茶壺,裡頭水還沒太涼呢。「這……」阮英一想,又來晚了,這幫響馬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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