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連收趙燕國
話說張耳自濉水背漢歸楚,楚王覆命耳為趙王,陳餘為將。李左車為大夫,耳封左車為廣武君,陳餘為成安君。是日韓信兵至井陘口下寨,探馬報入城中。趙王張耳聞報慌召李左車陳餘二人商議。耳問曰:「漢元帥韓信來攻趙國,今兵至井陘,敵在迎矣,何以退之?」左車進曰:「臣聞韓信用兵有法,料敵無虛,人皆以管樂目之,果不誣也。今領兵至此,未可輕與對敵,臣獻一計,使信不敢窺趙。」張耳問曰:「何計?」左車曰:「先遣安成君陳餘引兵一萬拒住陘口,大王緊閉休戰。臣乞一萬兵從間道截住漢軍糧草,擋閉井陘口後門,使信前不得進,後不能退。不過十日,信軍自死。王可思之。」陳余曰:「左車乃一儒者也,焉主料敵?若我軍堅守不動,豈不取笑於天下英雄?吾料信兵已素矣,若引兵出,可一鼓而擒之,必斬韓信之首,王不可用左車之言。」張耳許之,即令陳餘點軍二十萬出城。左車默然長歎而退,復思張耳、陳餘必中韓信之謀,欲再進諫,聽知陳餘軍已出矣,不敢復言。
後人贊左車詩曰:
漢將兵臨井陘時,猶防李左有神機。
無謀張耳陳餘敗,贏得將軍唱凱歸。
且說韓信大軍自離代州,不數日早至趙地,下定寨柵,等候細作傳報城中虛實,方始進發。是日細作聽知,慌忙出報,具雲張耳不用左車之謀,但聽陳餘之說。韓信大喜,即時移兵出井陘口,向晚下寨。諸軍告曰:「三寨無水。」信令掘井至深,又不得泉,乃占一卦。信視卦爻屬坎,曰坎者水也,必有泉出。問軍士有水否?軍上曰:「無水。」信怒斬之。再問有水否?軍士詐言曰:「有水,」信喜視其井口,見白鹿跑泉水湧而出,士卒獲足,信歎曰:「乃天助也。」
後人贊信詩曰:
妙筆屯兵井陘中,三軍饑渴意匆匆。
英雄勝績應成就,致使甘泉怒喝通。
又贊漢王詩日:
軍中渴之水難求,倏爾甘泉白鹿跑。
雖是將軍功合就,還誇天命助炎劉。
時信已有定計,即升帳傳令,來日破趙。夏侯嬰、樊噲二將吩咐各引軍二萬,先出兩掖伏定,授以密計,囑令依計而行。二將得令領兵已去。再吩咐在營諸將曉諭軍士,準備來日廝殺,只此一陣要擒張耳、陳餘,平定趙國。次日陳餘布成陣勢,出馬搦戰。信於中軍列陣,令軍擺開陣門,親自出馬,呼陳余曰:「料爾非吾敵手,何不早早納降,免爾一死。」陳餘罵信曰:「匹夫小智,爾只可欺敵別將,何敢輕覷吾耶?」從馬挺槍直取信。信親迎敵戰不數合,信詐敗引兵直走,至滹水河岸。陳餘笑謂信曰:「爾兵臨於死地矣。」信亦不答,撥回馬大呼諸將曰:「後有滹水,三軍奮勇。」一聲炮響,軍士喊起,盡力殺回。陳軍抵敵不住,大敗望趙城而走。前面報說趙國已被夏侯嬰、樊噲二將奪取城池。城上俱豎赤幟。陳餘大驚,悔懊自罵:不聽左車之言,果失趙國,如鼠失穴,似鳥失巢。言未盡背後漢兵追迫,慌忙奔逃。忽然前有一軍攔路,乃趙王張耳。於馬上大罵陳餘:「無知匹夫,不從左車之言,自誇其能。向者殺吾家屬,奪吾之權,今日英雄何在?」言訖,縱馬輪刀砍死陳餘落馬,遂率部下軍馬降信。信引大軍入城,號令軍中如有獲李左車者千金賞賜。須臾軍士族擁左車至於階下。信叱退左右,親釋左車之縛,施禮畢,延之上坐。左車曰:「老拙亡國庸夫,敢辱元帥異禮濃情,某何當得?」信曰:「久聞廣武君乃世之高士,若趙國用公之言,則信不能出井陘口,惟張耳聽信陳餘之說,故吾得以幸幸成功。今有燕邦未下,願公高明賜一小計,同功破燕。」左車曰:「元帥神機妙算,綽乎有餘。老拙有何技能,敢妄自胡談,以瀆聰聽。」信又曰:「適來軍校冒犯,公勿介意,指教幸甚。」左車曰:「感元帥如是謙抑,某本無智識,但據愚見而論,燕趙接壤之國,今聞趙亡已有防備;若元帥引兵逼城,必然堅閉不動,假若燕與齊國連和相救,則元帥兩難。」信曰:「誠如高論,當以何計取勝?」左車曰:「老拙之意,興兵於燕境,多豎旗幟,鼓聲震發,遣使持書赴燕招之使降,燕國不敢不從也。」信聞之大喜曰:「真吾師也。」即命左車作書,左車欣然按紙援筆而成。信隨遣人馳赴燕國,遂安撫百姓,傳令軍馬拔寨屯於燕界。有詩曰:
韓信經營按鏌鉚,臨戎智識有誰加。
猶疑轉戰逢勁敵,更向軍中問左車。
卻說燕王臧陟聞知漢兵破趙,慌召大夫蒯文通商議。正話間,人報韓元帥遣使持書來至,陟令召使入見。使至殿下,呈上其書文。通拆開宣讀書日:
信聞黃帝臨朝,蚩尤作亂;堯王治世,苗裔不君;舜禹雖有道之君,桀紂豈不仁之主,蓋由亂臣賊子害義辜恩,容奸事在目前,所以申怒天下。今承天命,權旌掌節,腰懸金印,捧轂推輪,手執黃旗,特賜斧鉞,驅萬隊之甲兵,掃四方之妖孽。先修棧道,次取散關,涉西河,擄魏豹,擒夏悅,斬張仝,捉陳餘於馬前,渡精兵於陘口;感黃龍之相助,有白鹿以跑泉。滹河佈陣靠岸排兵,今有雄兵三十萬,名將一千員,磨刀則太行山缺,飲水則孟津河乾,怒目則鬼哭神嚎,喊聲則河翻海沸。今者水陸並進,船騎雙行,想燕邦只在目前,觀各城如同反掌。信聞燕趙二國唇齒之邦,唇今既喪,齒又何安?信不欲逼城下寨,權於界首屯軍。如書到日即能倒戈獻城,君臣納降,免致黎民枉遭塗炭。大漢左丞相太保大將軍關外六國都招討徵東破楚大元帥韓信書。
臧陟聽罷大驚,曰:「此事若何?」文通曰:「大王勿慮,臣憑三寸舌,去說韓信罷兵保燕全地。」臧陟曰:「韓信乃世之高才,智謀足備,須用仔細。」文通曰:「大王放心,但乞國寶合同文字為驗,若臣說中韓信,則發此合同文字送與大王。」臧陟依言,即用寶印押立文書付與文通。通拜辭出城,投至趙國。左右報與韓信曰:「燕王使大夫蒯文通來見元帥。」信問左車曰:「文通此來何意?」左車曰:「文通巧舌善說,元帥且休見之,只說元帥禮待楚使,令通館驛安下,待楚使回,方與相見。老拙先與之會,看其來意何如?」信大喜,依言吩咐,把門將校勿放通入,只令驛中安歇。將校得令。
文通三日不能見信,悶坐不悅,乘馬上街閒遊,偶逢左車。文通暗思:未能見信,不若先說扛車,遂縱馬近前曰:「吾乃燕使蒯文通。」言訖墜身落馬,詐疾不能舉止。左車令人扶通上馬,文通目視左車,大泣不止。左車思想:此乃文通之計,必然來勸說詞,吾不如先說文通歸漢。乃問曰:「公莫非說客,故先效申包胥之哭乎?公聽吾一言。今韓元帥用兵如神,所至克捷,料燕國彈丸之地,一敵而必破之。大夫若肯歸漢,必有重用,念老拙亡國之臣,才識卑陋,辱元帥禮待甚厚,公不如早降,若待燕破,公降晚矣,況漢將兵屯界上,元帥威令甚急,公宜思之。」文通被左車說話一遍,不獲片言,自思來說韓信,不想吾反先中左車之計,但左車之言誠是。左車見文通默然不語,乃又曰:「公勿躊躇,若肯降漢,即當自決,以何物為信驗耳?」文通徐徐答曰:「吾本欲見元帥,乞其罷兵,及思公言亦甚有理。」於袖中取出合同付左車曰:「此乃燕王合同文字,不免與公以為信驗。」左車收訖,與通辭別。通回館驛而去。左車入內,見信具言說通歸降,隨將合同文字呈上。信視之大喜。令召蒯通相見,亦以厚禮待之。次日即遣使持合同文字從見燕王。燕王臧陟視之,果真大怒,罵文通曰:「蒯文通果中韓信之謀。」少頃又報,漢將夏侯嬰引兵在於城下,請王上城打話。陟依言上城。夏侯嬰曰:「大王若肯降漢,同功破楚,以報義帝之仇。大王爵位亦保,豈不美乎?」臧陟自思:韓信難敵,文通已去,遂下城與嬰相見,並馬同赴趙國見信。信正在帳與左車議事,忽報燕王與夏侯嬰來至。信請臧陟入帳,禮畢設宴相待,仍命陟還燕,待奏漢王裁決。只留文通在於部下。燕國既平,信傳令所屯燕界軍馬拔寨回趙,即令左車修表及燕趙二國降書符印,遣人齎赴洛陽奏捷。漢王接表覽畢大喜曰:「韓信累有大功。二國連下,可謂難矣。」乃遣使還,令信進兵收取三齊,使至趙國,韓信領旨移兵從齊不題。
後人有詩贊曰:
戰書一紙換降書,臧陟何曾見得明。
謾道左車能料理,也須元帥有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