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隋文皇帶酒幸宮妃 獨孤後夢龍生太子
詞曰:
試問水歸何處?無明徹夜東流。滔滔不管古今愁。浪花如噴雪,新月似銀鉤。暗想當年富貴,掛錦帆直至揚州。風流人去幾千秋!兩行金線柳,依舊纜扁舟。
詩曰: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
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於今腐草為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
地下若逢陳後主,豈宜重問《後庭花》!
御街行路客,行路悲春風。
野老幾代人,猶耕煬帝宮。
零落池台勢,高低禾黍中。
千里河煙直,青桐夾岸長。
天窪同此路,人語各殊方。
草市迎江貨,津橋稅海商。
回看故宮柳,憔悴不成行。
煬帝行宮泗水濱,數株弱柳不勝春。
晚來風起花如雪,飛入宮牆不見人。
汴水東流無限春,隋家宮闕已成塵。
行人莫上長堤望,風起楊花愁殺人。
柳塘風起日西斜,竹浦風回雁弄沙。
煬帝春遊古城在,壞宮芳草滿人家。
燕語如傷舊國春,宮花一落旋成塵。
自從一閉風光後,幾度飛來不見人。
風吹城上樹,草沒城下路。
城裡月明時,精靈自來去。
昔人登此地,丘隴已前悲。
今日又非昔,春風能幾時?
這幾首詩詞,不道那茅茨士階,唐虞的事業;不問那胼手胝足,夏禹的生涯;也不管那弔民伐罪,湯武的公案;也不理那龍爭虎鬥,秦漢的是非。想著那肉林酒海,雖受用而近粗;若論那驪山烽火,縱歡娛而亦俗。單表那風流天子,將一座錦繡江山,只為著兩堤楊柳喪盡;把一所金湯社稷,都因那幾隻龍舟看完。一十三年富貴,換了百千萬載臭名。畢竟誰是誰非,始末俱在,請略道一二。
話說自炎漢失祚以來,後邊繼三國而起者,乃是晉、宋、齊、梁、陳、隋,稱為六朝。你道那六朝是誰?第一朝晉帝,複姓司馬,名炎,乃是魏臣司馬懿之孫,篡位為帝,在位二十五年,相傳一十五帝,共歷一百五十六年天下。第二朝宋帝,姓劉名裕,乃是彭城人。原賣履為業,後來篡晉為帝,在位三年,相傳八帝,共歷六十年天下。第三朝齊帝,姓蕭名道成,乃是漢蕭何二十四代玄孫。篡宋為帝,在位四年,相傳七帝,共歷二十四年天下。第四朝梁帝,姓蕭名衍,乃是蘭陵人。篡齊為帝,在位四十八年,相傳四帝,共歷五十四年天下。第五朝陳帝,姓陳名霸先,乃是吳興人,漢太丘長陳實之後。篡梁為帝,在位三年,相傳五帝,共歷三十二年天下。第六朝隋文帝,姓楊名堅,小字叫做那羅延,乃弘農華陰人。原是漢楊震第八代玄孫,篡北周為帝,在位二十四年,相傳四帝,共歷三十八年天下。六朝通歷過三百五十年天下。
原來這六朝,雖然各有國號,紹襲正統,名為天子,其實天下微弱,偏安江左,叫做南朝。中原一帶地方,倒被漢主劉淵、趙主石勒、秦主苻堅、燕主慕容、魏主拓跋諸胡人占了,叫做北朝。此時天下刀兵,朝更夕變。南朝也是主弱臣強,遞相篡奪;北朝也是主弱臣強,遞相篡奪。南朝傳位至陳後主在位時,北朝魏恭帝已被塚宰宇文覺襲了大位,改國號為周。隋文帝的父親楊忠,原是魏臣,後因天下歸了周主,他也就隨便改做了周家臣子,屢次有功,周主封他為隋國公。後來楊忠死了,文帝就襲封父親的舊爵,執掌朝政。文帝為人性情猜忌,好任智術。到周宣帝傳位與周天元皇帝的時節,文帝見他驕侈昏暴,遂有陰謀天下之心,行政務為寬大,凡是苛酷之政,盡行革去,史外俱大悅服。到大象三年,天元暴殂,宣帝見天下大勢已歸文帝,遂下詔遜居別宮,奉皇帝璽綬禪位於文帝。文帝也不讓三讓再的推辭,竟即了大位,國仍號隋,改年號為開皇元年,北方遂爾安定。
此時江南的風俗漸蕩,人人喜的是風流,愛的是詞賦。那陳後主,也不管天下敗亡,百姓愁苦,高築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外則與群臣飲酒賦詩,內則與寵妃張麗華歌《玉樹後庭花》諸曲,日夜淫縱,以圖快樂。哪曉得繁華不是常享之物,國家非行樂之場。一旦被隋文帝探知此等光景,遂遣高頃、楊素、韓擒虎、賀若弼諸將,分道下了江南,滅了陳國,將後主封為長城公。此時天下才並,南北二朝合為一統。後史官有詩贊文帝之功,詩云:
三百年間王氣銷,中原大半讓胡苗。
文皇功業今何在?並卻南朝與北朝。
文帝既平了江南,四海來歸,八方稱慶。天下無事,高登大寶。遂冊夫人獨孤氏為皇后,立長男楊勇為太子,進封楊素為越國公。其餘臣僚,照功升賞,不在話下。
卻說那獨孤後,雅好讀書,識達今古,最是賢能。突厥與中國交市時,有明珠一篋,價值八百萬兩;幽州一個總管叫做陰壽,螨著文帝,私自勸獨孤後買。獨孤後說道:「當今天下初定,戎狄屢屢寇邊,將士勞苦,若買此珠,何不以八百萬銀子,分賜這些有功士卒,也見得朝廷的恩惠。妾處深宮,要珠何用!」後來文帝知道,甚是敬她。又有都督崔長仁,犯法當斬,文帝當他是獨孤後姑娘的兒子,遂要免死。獨孤後說道:「王法無親,妾家親戚,陛下哪裡管得許多!」竟把長仁問了死罪。故此,文帝更加悅服。凡她說的話,行的事,都與文帝相合。只是性兒天生成的妒忌,後宮中雖有的是宮妃采女,花一團、錦一簇,文帝只落得好看,哪一個得能夠與他寵幸!文帝設朝時,獨孤後必與他並輦而進,直送至閣門外才住。只等文帝事畢退朝,依舊並輦回宮。寢也是一處,宴也是一處,時刻不離。文帝雖是歡喜她,只因拘束太緊,也覺有些不自在。
不期一日,獨孤後有孕在身,將及分娩,卻要移居後宮,只得對文帝說道:「妾賴陛下福蔭,懷孕在身,已經十月滿足,恐旦夕臨盆,有觸聖躬。今欲退居後掖,以便分娩,不知聖意允否?」文帝聞言,滿心歡喜,說道:「育麟在即,最宜安養調護,御妻之言是也。安有不從之理!但願早產真龍,實社稷之慶也。」獨孤後遂命左右移居後宮。文帝因得了這一個空兒,遂帶了兩三個小內相,私自到各宮閒耍。出了椒房,轉過繡闥,在鵲樓前,步了一回;又到臨芳殿上,立了半晌。見那些才人世婦,婕妤貴嬪,妍媸作隊,老少成行。雖都是錦裝繡裹,玉映金圍,然承恩不在貌。桃花嫌紅,李花怪白。看這多時,再無一人當意,心下頗覺不暢。遂信著步兒,又走到仁壽宮來。也是天緣湊巧,只見一個少年宮女,在那裡捲珠簾。見了文帝來,慌忙把鉤兒放下,似垂柳般磕了一個頭,立將起來,低了眼,斜傍著錦屏風站住。文帝走近前,仔細一看,只見那宮女生得花容月貌,百媚千嬌,真個是:
笑春風三尺花,驕白雪一團玉。
癡疑秋水為神,偏認梨雲是骨。
碧月充作明■,輕煙剪成羅#。
不須淡抹濃描,別是內家裝事。
文帝見了這個宮女,不覺心窩裡亂蓬蓬癢將起來,忍不住問道:「你是幾時進宮的?怎麼再不見承應?」那宮女見文帝問她,不敢不應,因答道:「賤婢乃尉遲回的孫女,一入宮,即蒙娘娘發在此處,不許擅自出入,故未曾承應皇爺。」文帝笑道:「你知娘娘不許你出入,為著什麼?今日娘娘不在,便擅自出入也不妨。」你想女子到了宮中,哪一個不望寵幸,況尉遲孫女又是個伶俐女子,見文帝親口調她,怎不招攬。便於眉目之間,做許多動情的嬌態,引得個文帝,拴不住心猿、係不住意馬。遂走近前,將手挽住說道:「早是今日相遇,若教錯過,豈不辜負了這樣美貌!」正說話間,只見近侍們請回宮吃晚膳。文帝道:「此間不吃,更到何處?」不多時,排上宴來。文帝就叫尉遲女侍立在面前同飲。尉遲女酒量原淺,因文帝十分惜愛,勉強吃了幾杯,不覺紅入四肢,兩朵桃花上臉。文帝在燈下看她愈覺十分標緻,因問道:「你這般嬌媚,自家獨宿,豈不寂寞可悲。朕甚有憐你之心,你知道麼?尉遲女答道:「寂寞固不敢怨,但蒙萬歲爺憐念,實出望外,如何不知!」文帝笑道:「你既知道,今夜就包管你不寂寞了。」尉遲女也微微笑道:「只恨賤婢下人,不敢點污龍體。」文帝笑道:「天地間但凡快活事,就分不得什麼上下。」尉遲女笑一笑不做聲。又奉上一杯酒來,文帝吃了,也叫斟一杯酒與她。二人說說笑笑,十分快暢。文帝一時酒興發作,色膽猖狂,哪裡記得獨孤的奇妒,遂留在仁壽宮中宿了。你看他:一個是初恣意的君王,一個是乍承恩的妃子,你望我的恩波,我望你的顏色。兩下裡何等綢繆!真個如魚似水,一夜受用。但見:
嬌鶯雛燕微微喘,雨魄雲魂黯黯酥。
偷得深宮一夜夢,千奇萬巧畫春圖。
次日,文帝早起臨朝,滿心暢美道:「今日方知為天子的快活。但只怕皇后得知,怎生區處?」因想道:「事已至此,無可奈何,只有瞞之一法。」隨吩咐左右近侍,萬萬不可傳與娘娘知道,今夜還要備酒在此伺侯。眾宮人應諾不題。
卻說獨孤後生來性妒,雖然退在後宮,哪裡放得心下?不時差心腹宮人打聽,早有人來報知這個消息。獨孤後聽了,急得三屍神暴跳,心中如火上澆油,氣昂昂的說道:「這個妖奴,怎敢如此大膽!」也顧不得自家的身重,隨帶了幾十個官人,惡狠狠地走到仁壽宮來。此時尉遲女初經雨露,心下又驚又喜。梳洗畢,正在那裡驗臂上守宮退了多少。猛看見皇后與一隊宮女蜂擁而來,嚇得她面如土色,撲碌碌小鹿兒在心頭亂撞,急忙裡沒什麼主意。自覺心虛,只得跪伏在地。獨孤後進得宮來,腳也不曾站穩,就叫抓過這個妖孤來。眾宮人只要奉承皇后,哪管她柳腰輕脆,花貌嬌羞,橫拖的亂挽烏雲,倒拽的斜牽銀帶,生辣辣扯到面前。
獨孤後罵道:「我宮中一帝一後,稱為二聖,天下無人不知,你這個妖奴,有何孤媚伎倆,膽敢蠱惑君心,亂我宮中雅化!」
尉遲女戰兢兢答道:「奴婢乃下賤之人,豈不知娘娘法度?焉敢冒死上希寵幸?!也是賤婢命合該死,昨晚不期萬歲爺忽然到宮,吃夜膳醉了,就要在宮中留幸。賤婢再三推卻,萬歲爺只不肯聽。賤婢欲要報知娘娘,又恐怕惹出事來,沒奈何只得免強從順。其實皆是萬歲爺的意思,與賤婢無乾。望娘娘細察本心,哀憐免死。」
獨孤後說道:「你這個妖狐,昨夜快活時,不知怎麼樣裝嬌弄俏,哄騙那沒廉恥的皇帝。今日卻花言巧語,推得這般乾淨!」
尉遲女道:「委實不乾賤婢之事,只望娘娘饒命。」
獨孤後道:「萬歲爺既這般愛你,你就該求他饒命。為何昨夜不顧性命的受用,今日轉來求我?你這樣花嘴妖孤,我只提防疏了半點,就被你攛哄到手。今日將你快快斷首刳心,弄成一個人彘,已悔恨遲了,不能泄我一腔之氣。焉肯又留一個禍根,為心腹之害!左右何不即速結果,容她在此鬥嘴!」
眾宮人聽了,誰敢有違,一齊動手。可憐尉遲女嬌怯身兒,怎經這般摧殘!不須利劍鋼刀,早已香銷玉碎。正是:
入宮得寵亦堪哀,今日殘花昨日開。
一夜恩波留不住,早隨白骨到泉台。
獨孤後既打殺了尉遲女,怒氣猶未息,還在那裡埋怨探事的宮人打聽遲了。只見左右報導:「萬歲爺早朝回宮,駕將到了。獨孤後一來恨文帝私幸宮人,二來又見他不回正宮,卻到仁壽宮來,愈覺不平;又恃著平日的寵愛,遂不出宮迎接,也不叫人收拾。豈知文帝滿心想昨夜的快樂,退了朝,巴不得一步就走到仁壽宮來,與尉遲女受用。及進得殿來,哪曉得獨孤後愁眉怒目,惡剎剎站在一邊。尉遲女花殘月缺,血淋淋橫在地下。猛然看見,吃了一驚,心中十分大怒;只因平素被獨孤後縛手縛腳慣了,一時發作不出。直直的看呆了半晌,又無計區處,只是恨了一聲,往外便走。獨孤後雖然恃寵,及見文帝變了顏色,大怒而去,也覺道有幾分著忙。隨即下殿趕來,高叫道:「陛下往哪裡去?如何為一個宮人,就不念夫婦之情,遂這樣忿顏反目!」文帝初意不過憤恨之極,看不上那些光景,走將出來,也無心要出宮去。及見獨孤後隨後趕來,不曉得是來解釋,只道她又來吵鬧,心中又恨又氣,又恐怕她趕上胡纏亂撓,只得往前殿而走。也是合當有事,剛走到閣門,恰恰的一個內相,牽著一匹馬過去。文帝見了,也不顧朝廷的體統,跨上馬,加一鞭,獨自一個徑出東華門而去。文帝乃創業天子,東征西戰,騎馬慣的。出了城也不問路徑,無影無蹤而去,慌的那些內相及把門軍校,又不敢阻攔,只得分頭飛報與各衙門知道。幸得越國公楊素與左僕射高,因退朝不久,尚在朝房中議事。聞此消息,忙叫備快馬。二人都是能征慣戰的豪傑,也等不得跟隨,上了馬,就如飛一般隨後跟來。足趕有三十餘里,方才趕上。二人跨下馬,雙手挽住絲韁,俯伏在地,奏道:「陛下驚壞臣等,天子至尊,有何急事,也不叫有司安排鑾駕,竟慌慌忙忙,單騎一馬,輕身一人,必有什麼要緊的緣故。臣等惶懼無措,乞降旨以慰下懷。」
文帝見兩個大臣趕將來,伏在馬前,諄諄問故,自覺有些慚愧。不禁長歎了一聲,說道:「二卿請起,此乃朕家私事,言之可羞。朕昨晚還宮,偶因一時帶酒,私幸了個妃子,今日獨孤皇后遂將她打殺了。朕想,田家翁多收幾斛麥,便要易妻,千金之家也要買個歌兒舞女,以圖行樂。朕今貴為天子,轉受這般拘束,便做千年帝王,也是枉然。倒不如出入民間,反得逍遙自在。」
高奏道:「陛下差矣!陛下焦心勞思,出虎穴,彩龍珠,不知費多少刀兵,方有今日。今幸平了江南,天下一統,正宜勵精圖治,以遺子孫。豈可以一婦人之故,而轉把天下輕看了!願陛下三思。」
文帝見他說合一團道理,半晌低頭不語。楊素又催迫道:「山僻村鄉,非天子流連之處。願陛下自重。」此時,日已西沉。儀從輿輦並大小文武官員,俱漸漸趕來。文帝的怒氣亦漸平了,遂下馬回宮。正是:
妒當天子何曾恕,氣到夫妻卻易平。
匹馬去來渾似戲,刑於之化幾時成。
卻說獨孤後自文帝突然出宮,心下十分慌忙。急急的差人打聽消息,恐怕有不測之禍,哪裡敢進後宮。就在閣門內等了一日,那些探事的宮官,以訛傳訛,不住的報將進來。有說騎了馬不知去向的;有說趕上了,只是不肯回宮;又有說萬歲爺大惱,只要娘娘還他一個尉遲女;又有說萬歲爺發誓,再不與娘娘相見。一個人一樣話,哪裡得個實信?慌得她走不是,坐不是,滿肚子懷著鬼胎。有幾個心腹宮人埋怨道:「娘娘的性子,心忒急了些,留得人在,還好區處。」有幾個老成太監安慰道:「娘娘放心,此事斷然不妨。皇爺與娘娘何等恩愛,豈肯為這些小事,便下毒手。」大家胡思亂想,這一日滿宮中何曾得安寧!只等到傍晚時候,才見幾個內相忙忙的報說道:「娘娘恭喜,萬歲爺駕回了。」獨孤後心下才稍稍安些,因問道:「萬歲爺如何肯回?」內相即將高與楊素勸文帝的話一一說知。獨孤後聽見高說她是一婦人,心中暗怒道:「高這廝,我因他是父親的好朋友,每每以重禮侍他,他怎敢如此放肆!且他夫人死後,他就與侍妾們生子,這樣人容他在朝,怎不看壞了樣子!必趕他回去,方遂我心。」後來真個勸文帝將他官職削了,這是後話不題。
卻說文帝駕到了正殿,猶不肯入宮。多虧楊素、高二人再三苦勸,方才退入閣門。獨孤後見了,慌忙將簪珥除下,俯伏在地,高叫道:「賤妾一時暴戾,有觸聖懷,死罪死罪!但念妾十四於歸,待罪頻繁有日,況今麟趾在腹,望陛下寬宥。」文帝平日原是怕她的,今日見她這般光景,已覺十分占強,如何敢再做模樣。只得下輦親手扶起,說道:「御妻,朕非不念夫妻之情,只是御妻太忍心了些。既是講過,也就罷了。」獨孤後謝了恩,二人依舊是並輦順宮。此時天色已晚,宮中燈燭熒煌,文帝吩咐叫看宴來,留娘娘同飲。須臾,宴至。只因他二人俱要修好,你說的是甜言,我道的是美語;你一觥,我一爵,倒飲得比平日十分快樂。飲到二更,文帝不覺大醉。獨孤後叫宮人扶文帝入宮安寢,自家依舊退入後宮。一來身重,二來勞碌了一日,三來又吃了半夜酒,不覺神思睏覺,忙忙收拾睡了。才蒙之間,只見肚腹中一聲響亮,就像雷鳴一般。只見一條金龍,突然從自家身子裡飛將出去,初猶覺小,漸漸飛,漸漸大,直飛到半空中,足有十餘里遠近,張牙探爪,盤旋不已。正覺好看,忽然一陣狂驟起,那條金龍,不知怎麼竟墜下地來,把個尾竟然跌斷。仔細再一看時,卻不是條金龍,倒像一個大老鼠的模樣。獨孤後著了一驚,猛然驚醒,卻是南柯一夢。心下正驚疑未定,腹中早覺有些疼痛。那些服侍的宮人,見娘娘腹痛,知道要生產,慌做一團,急忙整備分娩之具。不多時,早生下一個愛風流的太子,好淫蕩的君王。眾人齊聲稱賀。獨孤後見生得是個太子,又見有夢龍之兆,心下著實歡喜。正待收拾,只見寢宮外許多宮人內相,一齊亂嚷道:「不好了,宮中怎麼失起火來!連天都紅了,你們尚然不知?」眾宮人聽得這話,慌忙都跑出宮外來看。正是:
玄鳥赤龍曾絳兆,繞星貫日不虛生。
雖然德去三皇遠,也有紅光滿禁城。
畢竟不知是哪裡火起,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