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使假銀暗中奸計 公堂上明受非刑

  再表魏臨川回了緞店小使,抬了那二千五百兩假銀子到緞行。店主人忙迎接,來至後廳坐下,魏臨川叫把箱子打開,一封一封,交與主人,交代明白。店主人拆開一封見是紋銀,就上天平一兌,一絲一毫不少,一連兌了十數封,平色一樣,就包起來說道:「不消兌了。」吩咐小使抬到後面,就將他號過的綢緞,查點明白,交代魏臨川,下在箱內,封皮封好,叫人先抬往寓中去了。然後請客人坐席,魏臨川用畢後,辭過店主。店主送出門外。自己回到下處,點了緞子放在箱內,叫人僱下船隻。次日要回杭州不表。
  再言店主人次日,將銀子抬出上天平一兌,封封都不少,連兌了二十餘封,也沒有看出假的來。忽有一人走進卻是個銀匠,係紹興人,在這南京開了個銀舖。是店主請來要看銀子成色。店主人道:「請坐。」銀匠道:「有坐。」他又拆了一封倒在天平內,兌了一兌,倒出來。銀匠一眼瞧去,伸手拿了一錠在手,細細一看,又在桌上,將銀子翻來覆去。那銀子在桌上,兩邊歪了一歪,就不動了。銀匠叫道:「是鑽鉛。」店主人嚇了一驚道:「那有此事?」銀匠道:「你若不信,剪開看來便知。」隨即一剪,祇聽得格擦一聲,剪成兩段,大家一齊觀看,外面是一層銀皮,內裏是鉛,忙取第二錠剪開,俱是一般樣的。一時剪了八九錠俱是一樣,再將未兌的拆開,一樣如是。
  店主人忙了手腳,忙叫昨日抬緞子的人來問道:「他寓在何處?」答道:「寓在水西門錢家客店。」店主人忙叫眾人同他齊齊赴出了水西門錢家客店。問道:「魏客人可在店內?」店主人回道:「今早已僱下船回去了。」緞店主人道:「是個騙子,用鑽鉛銀買我緞子。」飯店主人道:「莫要忙,此時尚未開船,是我替他叫的船,你們趁此趕至河邊去看。」眾人一齊趕向河邊而走。
  正往前行,頂頭撞見船家長叫道:「錢大爺出城做甚麼?」飯店主人問道:「魏客人在船上否?」船家道:「現在船上。我上岸買些米、小菜就開船。」眾人聽了一齊趕到船邊叫道:「魏客人!」他回頭一看,原來是飯店主人、緞店主人俱到,不知是何事情?將手一拱道:「二位主人到此何幹?」眾人大喝一聲道:「你這個賊子!」向前不分青紅皂白,拳頭巴掌,亂如雨下打將過來,兩店主人罵道:「拿你這光棍,到縣裏去!」眾人不由分說,推推搡搡,直奔縣前而去。正是:
  從前做過事,今朝一齊來。
  眾人將魏臨川扭至縣前,正遇上元縣陞堂。將魏臨川帶至堂上,知縣問道:「甚事喧嘩?」緞店主人跪下稟道:「小人是老爺的子民,開了一個緞店,這個光棍說是杭州人,到小人店中來買緞子,講明價錢,共核銀二千五百兩,不想他的銀子俱是鑽鉛假銀,來拐小人的綢緞,故此扭來,求老爺做主。」知縣聽見叫魏臨川問道:「你這奴才是那裏人?叫甚麼名字?從實招來!因何用假銀子買他的緞子?」臨川道:「小人是杭州人,名字叫魏臨川,特來此地置買緞子。小人的銀子俱是一色紋銀。這店家無故把小人打得渾身是傷,求老爺做主,救異鄉孤客還鄉。」緞店主人道:「有光棍的假銀子在此為憑,他把假銀哄騙,緞子俱發下船去了,若不是小人趕得快,連血本都騙了。」臨川道:「小人原來帶銀三千整,價兌了二千五百兩,現有五百兩在船上箱內,怎麼他就說是假的?分明是害小人。」知縣道:「既然存有餘剩銀兩,兩下取來一對便見分明。」即刻差人到兩處取銀來比較,本縣在堂立等,差人答應,來至兩處將銀取來對證,抬至縣堂,知縣先將緞店銀兩封封拆開,用剪剪開,錠錠俱是鑽鉛﹔又將船上取來的銀子,剪開一看俱是一樣。知縣把驚堂一拍,罵道:「你這奴才!分明是個騙子,慣用假銀,在本縣堂上還想支吾,我地方百姓被害,快快招來?免受刑法。」魏臨川強辯道:「小人實在是銀子,一定是他掏換了。」知縣道:「若照你供也祇是在他家的,該是假銀,為何你這木箱內的銀,他也盜換去了麼?」叫左右:「取大刑過來,將這光棍夾起。」眾役一聲答應。
  魏臨川大叫道:「老爺夾不得,這宗銀子有來頭的。」知縣問道:「你這銀子有甚麼來頭?快快說來。」魏臨川道:「這銀子三千兩,是花府公子娶親,著小人來此買辦綢緞,小人不知真假。」知縣問道:「你是他家甚麼人?」臨川道:「是跟隨公子的。」知縣道:「原來是篾片。」吩咐收監,候本縣行文到杭州查問。如果是花府假銀,將他解回。若無此事,本縣決不輕恕。臨川磕了個頭:「多謝老爺。」帶下收監。知縣又把緞店人叫上吩咐道:「候本縣行文回來發落,你原緞抬回,照常生理,不必在此伺候。」緞店人磕了頭,同眾人來到河邊,將原緞抬回不表。
  知縣又吩咐刑房做下文書,差人往杭州去了。再言臨川在監中思想道:「花府怎有這宗銀子,為何害我至此,我替他出了許多心力,今日反來害我。想了一會道:「豈有此理?想是來頭銀子,他也不知。文書一到,自然代我料理,放我回去,恐怕我喫虧。」
  再言差人奉了本官差遣,走到錢塘縣當堂,投遞文書。
  再言知縣一看,方知魏臨川果係花府差往南京去了,如今為甚麼用假銀子,押在監中,上元縣行文來查有無,忙著人到花府去問。差人即刻來到花府,對門公說了備細,門公來至書房對大爺說了一遍。花文芳道:「果中了我的計策。」隨吩咐道:「說我相府,並沒有差個甚麼姓魏的往南京買緞子?一定是外邊光棍假冒相府之名。」門公出來對差人說道:「相府中並沒有差個姓魏的去買甚麼緞子?這是個光棍騙子。」孫知縣聽了相府之言,就寫下回文,仍交與原來差人帶回。趕了數日,纔到南京。竟至衙門呈上回文,當堂拆封,知縣看了不覺大怒。即刻傳下三班眾役,坐了大堂,標了監票,提出魏臨川來。
  要知臨川招與不招,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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