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 神仙二
周穆王 燕昭王 彭祖 魏伯陽
周穆王
周穆王名滿,房後所生,昭王子也。昭王南巡不還,穆王乃立,時年五十矣。立五十四年,一百四歲。王少好神仙之道,常欲使車轍馬跡,遍於天下,以仿黃帝焉。乃乘八駿之馬,奔戎,使造父為御。得白狐玄貉,以祭於河宗。導車涉弱水,魚鱉黿鼍以為梁。逐登於舂(舂原作春。據明抄本改。)山,又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王母謠曰:「白雲在天,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王答曰:「餘歸東土,和洽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又至於雷首太行,遂入於宗周。時尹喜既通流沙草棲於終南之陰,王追其舊跡,招隱士尹輒、杜衝,居於草棲之所,因號樓觀。從詣焉。(焉字原缺。據明抄本、陳校本補。)祭父自鄭圃來謁,諫王以徐偃之亂。王乃返國,宗社復安。王造崑崙時,飲蜂山石髓,食玉樹之實,又登群玉山,西王母所居,皆得飛靈沖天之道。而示跡托形者,蓋所以示民有終耳。況其飲琬琰之膏,進甜雪之味,素蓮黑棗,碧藕白橘,皆神仙之物,得不延期長生乎。又云,西王母降穆王之宮。相與升雲而去。(出《仙傳拾遺》)
燕昭王
燕昭王者,噲王(明許自昌刻本--以後簡稱許刻本--噲王作王噲)之子也。及即位,好神仙之道。仙人甘需臣事之,為王述昆台登真之事,去嗜慾,撤聲色,無思無為,可以致道。王行之既久,谷將子乘虛而集,告於王曰:「西王母將降,觀爾之所修,示爾以靈玄之要。」後一年,王母果至。與王游燧林之下,說炎皇鑽火之術。然綠桂膏以照夜,忽有飛蛾銜火,集王之宮。得圓丘砂珠,(砂珠原作硃砂。據明抄本、陳校本改。)結而為佩。王登捱(明抄本捱作掘。本書卷四零二引拾遺記作握。)日之台,得神鳥所銜洞光之珠,以消煩暑。自是王母三降於燕宮,而昭王狥於攻取,不能遵甘需澄靜之旨,王母亦不復至。甘需白:「王母所設之饌,非人世所有,玉酒金醴,後期萬祀,王既嘗之,自當得道矣。但在虛疑純白。保其遐齡耳。」甘需亦昇天而去。三十三年,王無疾而殂,形骨柔軟,香氣盈庭。子惠王立矣。(出《仙傳拾遺》)
彭祖
彭祖者,姓籛諱鏗,帝顓頊之玄孫也。殷末已七百六十七歲,而不衰老。少好恬靜,不恤世務,不營名譽,不飾車服,唯以養生治身為事。王聞之,以為大夫。常稱疾閒居,不與政事。
善於補導之術,服水桂雲母粉麋角散,常有少容。然性沈重,終不自言有道,亦不作詭惑變化鬼怪之事,窈然無為。少週遊,時還獨行,人莫知其所詣,伺候竟不見也。有車馬而常不乘,或數百日,或數十日,不持資糧,還家則衣食與人無異。常閉氣內息,從旦至中,乃危坐拭目,摩搦身體,舐唇咽唾,服氣數十,乃起行言笑。
其體中或瘦倦不安,便導引閉氣,以攻所患。心存其體,面(明抄本面上有頭字)九竅,五臟四肢,至於毛髮,皆令具至。覺其氣雲行體中,故於鼻口中達十指末,尋即體和。
王自往問訊,不告。致遺珍玩,前後數萬金,而皆受之,以恤貧賤,無所留。
又采女者,亦少得道,知養性之方,年二百七十歲,視之如五六十歲。奉事之於掖庭,為立華屋紫閣,飾以金玉。乃令采女乘輜軿,往問道於彭祖。既至再拜,請問延年益壽之法,彭祖曰:「欲舉形登天,上補仙官,當用金丹,此九召(杜光庭《墉城集仙錄》卷六,采女條「九召」作「元君」。是。)太一,所以白日昇天也。此道至大,非君王之所能為。其次當愛養精神,服藥草,可以長生。但不能役使鬼神,乘虛飛行。身不知交接之道,縱服藥無益也。能養陰陽之意,可推之而得,但不思言耳,何足怪問也。吾遺腹而生,三歲而失母,遇犬戎之亂,流離西域,百有餘年。加以少枯,喪四十九妻,失五十四子,數遭憂患,和氣折傷。冷熱(明抄本無熱字。陳校本冷熱二字作令)肌膚不澤,榮衛焦枯,恐不度世。所聞淺薄,不足宣傳。大宛山有青精先生者,傳言千歲,色如童子,步行日過五百里,能終歲不食,亦能一日九食,真可問也。」
采女曰:「敢問青精先生是何仙人者也?」
彭祖曰:「得道者耳,非仙人也。仙人者,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天階;或化為鳥獸,游浮青雲;或潛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氣,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間而人不識,或隱其身而莫之見。面生異骨,體有奇毛,率好深僻,不交俗流。然此等雖有不死之壽,去人情,遠榮樂,有若雀化為蛤,雉化為蜃,失其本真,更守異氣。餘之愚心,未願此已。入(明抄本、陳校本入作人)道當食甘旨,服輕麗,通陰陽,處官秩耳。骨節堅強,顏色和澤,老而不衰,延年久視。長在世間,寒溫風濕不能傷,鬼神眾精莫敢犯,五兵百蟲不可近,嗔喜毀譽不為累,乃可貴耳。人之受氣,雖不知方術,但養之得宜,常至百二十歲。不及此者傷也。小復曉道,可得二百四十歲。加之可至四百八十歲。盡其理者,可以不死,但不成仙人耳。養壽之道,但莫傷之而已:夫冬溫夏涼,不失四時之和,所以適身也;美色淑資,幽閒娛樂,不致思欲之惑,所以通神也;車服威儀,知足無求,所以一志也;八音五色,以悅視聽,所以導心也。凡此皆以養壽,而不能斟酌之者,反以速患。古之至人,恐下才之子,不識事宜,流遁不還,故絕其源:故有上士別床,中士異被,服藥百裹,不如獨臥。五音使人耳聾,五味使人口爽。苟能節宣其宜適,抑揚其通塞者,不以減年,得其益也。凡此之類,譬猶水火,用之過當,反為害也。不知其經脈損傷,血氣不足,內理空疏,髓腦不實,體已先病。故為外物所犯,因氣寒酒色,以發之耳,若本充實,豈有病也。夫遠思強記傷人,優喜悲哀傷人,喜樂過差(《御覽》卷七二○引神仙傳作喜樂過量傷人,此有脫字)忿怒不解傷人,汲汲所願傷人,陰陽不順傷人。有所傷者數種,而獨戒於房中,豈不惑哉?男女相成,猶天地相生也,所以神氣導養,使人不失其和。天地得交接之道,故無終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傷殘之期。能避眾傷之事,得陰陽之術,則不死之道也。天地晝分而夜合,一歲三百六十交,而精氣和合,故能生產萬物而不窮。人能則之,可以長存。次有服氣,得其道則邪氣不得入,治身之本要。其餘吐納導引之術,及念體中萬神、有舍(明抄本、許刻本舍作含)影守形之事,一千七百餘條,及四時首向、責己謝過、臥起早晏之法,皆非真道,可以教初學者,以正其身。人受精養體,服氣煉形,則萬神自守其真,不然者,則榮衛枯悴,萬神自逝,悲思所留者也。人為道,不負(明抄本、陳校本負作務)其本而逐其末,告以至言而不能信,見約要之書,謂之輕淺,而不盡服誦,觀夫太清北神中經之屬,以此自疲,至死無益,不亦悲哉?又人苦多事,少能棄世獨往。山居穴處者,以道教之。終不能行,是非仁人之意也,但知房中閉氣,節其思慮,適飲食則得道也。吾先師初著九節都解指韜形隱遁尤為開明四極九室諸經,(明抄本遁作首,尤作無。《抱樸子.內篇》《遐覽篇》有《九都經》、《蹈形記》、《隱守記》、《節解經》。又《仙藥篇》引《開明經》,《御覽》六六七引《有四極明科經》、《指教經》。本文有訛脫顛倒處,疑當作《九都》、《節解》、《指教》、《韜形》、《隱守》、《無為》、《開明》、《四極》、《九靈》諸徑。)萬三千首,為以示始涉門庭者。」
采女具受諸要以教王,王試之有驗。
殷王傳彭祖之術,屢欲秘之。乃下令國中,有傳祖之道者誅之,又欲害祖以絕之。祖知之乃去,不知所之。其後七十餘年,聞人於流沙之國西見之。王不常行彭祖之術,得壽三百歲,氣力丁壯,如五十時。得鄭女妖淫,王失道而殂。俗間言傳彭祖之道殺人者,由於王禁之故也。後有黃山君者,修彭祖之術,數百歲猶有少容。彭祖既去,乃追論其言,以為彭祖經。(出《神仙傳》)
魏伯陽
魏伯陽者,吳人也,本高門之子,而性好道術。後與弟子三人,入山作神丹。丹成,知弟子心懷未盡,乃試之曰:「丹雖成,然先宜與犬試之,若犬飛,然後人可服耳;若犬死,即不可服。」乃與犬食,犬即死,伯陽謂諸弟子曰:「作丹唯恐不成,既今成而犬食之死,恐是未合神明之意,服之恐復如犬,為之奈何?」弟子曰:「先生當服之否?」伯陽曰:「吾背違世路,委家入山,不得道亦恥復還,死之與生,吾當服之。」乃服丹,入口即死。弟子顧視相謂曰:「作丹以求長生,服之即死,當奈此何?」獨一弟子曰:「吾師非常人也,服此而死,得無意也。」因乃取丹服之,亦死。餘二弟子相謂曰:「所以得丹者,欲求長生者,今服之即死,焉用此為?不服此藥,自可更得數十歲在世間也。」遂不服,乃共出山,欲為伯陽及死弟子求棺木。二子去後,伯陽即起,將所服丹內死弟子及白犬口中,皆起。弟子姓虞,遂皆仙去。道逢入山伐木人,乃作手書與鄉里人,寄謝二弟子,乃始懊恨。伯陽作《參同契五行相類》,凡三卷,其說是《周易》,其實假借爻象,以論作丹之意。而世之儒者,不知神丹之事,多作陰陽注之,殊失其旨矣。(出《神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