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聲戰

  凡戰,所謂聲者,張虛聲也。聲東而擊西,聲彼而擊此,使敵人不知其所備,則我所攻者,乃敵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
  後漢建武五年,耿弇與張步相拒,步使其弟藍將精兵二萬守西安,諸郡太守合萬餘人守臨淄,相去四十餘里。弇進兵畫中,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小而堅,且藍兵又精;臨淄雖大而易攻,乃敕諸將會,俟五日攻西安。藍聞之,日夜為備。至期,弇敕諸將夜半皆蓐食,會明至臨淄。護軍荀梁等爭之,以為宜速攻西安。弇曰:「不然。西安聞吾欲攻之,日夜備守;臨淄出其不意,至必驚擾,攻之則一日可拔。拔臨淄則西安孤,張藍與步隔絕,必復亡去,所謂擊一而得二者也。若先攻西安,不卒下,頓兵堅城,死傷必多。縱能拔之,藍帥兵奔還臨淄,並兵合勢,觀人虛實,吾深入敵地,後無轉輸,旬日之間,不戰而困。諸君之言,未見其宜。」遂攻臨淄,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聞之,果將兵亡去。

  和戰

  凡與敵戰,必先遣使約和。敵雖許諾,言語不一。因其懈怠,選銳卒擊之,其軍可敗。法曰:「無約而請和者,謀也。」
  秦末,天下兵起。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嶢關,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聞其將多屠、賈子,易以利動。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且日益張旗幟為疑兵,而使酈生持重寶啖秦將。」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恐士卒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怠擊之。」沛公乃引兵出擊秦軍,大破之。

  受戰

  凡戰,若敵眾我寡,暴來圍我,須相察眾寡虛實之形,不可輕易遁去,恐為尾擊。當圓陣外向,受敵之圍,雖有缺處,我自塞之,以堅士卒心。四面奮擊,必獲其利。法曰:「敵若眾,則相眾而受敵。」
  《北史》:魏普泰元年,高歡討並州刺史爾朱兆。孝武帝永熙元年春,拔鄴。爾朱光自長安,兆自並州,度律自洛陽,仲遠自東郡,同會於鄴,眾二十萬,挾洹水而軍。歡出頓紫陌,馬不滿二千,步不滿三萬,眾寡不敵。乃於韓陵為圓陣,連牛驢以塞歸路。於是將士皆為死志,選精銳步騎從中出,四面擊之,大破兆等。

  降戰

  凡戰,若敵人來降,必要察其真偽。遠明斥堠,日夜設備,不可怠忽。嚴令偏裨,整兵以待之,則勝,不然則敗。法曰:「受降如受敵。」
  後漢建安二年,曹操討張繡於宛,降之。繡既而悔恨復叛,襲擊曹操軍,殺曹操長子昂、弟子安民,操中流矢,師還舞陰。繡將騎來抄,操擊破之。繡奔穰,與劉表合。
  操謂諸將曰:「吾降繡,失在不便取其質,以致如此。吾知所以敗。諸將觀之,自今以後不復敗類。」

  天戰

  凡欲興師動眾,伐罪弔民,必在天時,非孤虛向背也。乃君暗政亂,兵驕民困,放逐賢人,誅殺無辜,旱蝗冰雹,敵國有此,舉兵攻之,無有不勝。法曰:「順天時而制征討。」
  東齊後主緯隆化元年,擢用邪佞,陸令萱、和士開、高阿那肱、穆提婆、韓長鸞等宰制天下,陳德信、鄧長顒、何洪珍參預機權。各領親黨,升擢非次,官由財進,獄以賂成,亂政害人,使旱蝗、水潦、寇盜並起;又猜嫌諸王,皆無罪受損,丞相斛律光及弟荊山公羨,並無罪受誅。漸見伏弱之萌,俄觀土崩之勢。周武帝乘此一舉而滅之。

  人戰

  凡戰,所謂人者,推人士而破妖祥也。行軍之際,或梟集牙旗,或杯酒變血,或麾竿毀折,唯主將決之。若以順討逆,以直伐曲,以賢擊愚,皆無疑也。法曰:「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
  唐武德六年,輔公祏反,詔趙郡王李孝恭等討之。將發,與將士宴集,命取水,水忽變為血,在座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徐諭之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毋疑,諸君,此杯中血乃公祏授首之徵也。」遂飲而盡之,眾為安。先是,賊將拒險邀戰,孝恭堅壁不出,以奇兵絕其糧道,賊飢,夜薄李孝恭,孝恭堅臥不動。明日,以羸兵扣賊營挑戰,別選騎陣以待。俄而羸兵卻,賊追北且囂,遇祖尚,薄戰遂敗。趙郡王乘勝破其別陣,輔公祏窮走,追騎生擒之,江南悉平。

  難戰

  凡為將之道,要在甘苦共眾。如遇危險之地,不可捨眾而自全,不可臨難而苟免,護衛周旋,同其生死。如此,則三軍之士豈忘己哉?法曰:「見危難,毋忘其眾。」
  魏曹操征孫權還,使張遼、樂進、李典將七千餘人屯合肥。操征張魯,教與護軍薛悌書,題其函曰:「敵至乃發。」俄而,權帥眾圍合肥,乃發此教,曰:「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樂將軍守城,護軍勿與戰。」諸將皆疑。遼曰:「公遠征在外,比救至此,破我必矣。是以指教及其未合逆擊之,折其盛勢,以安眾心,然後可守也。勝負之機,在此一舉,諸君何疑?」李典意與遼同。於是,遼夜募敢從之士,得八百人,椎牛享士,明日大戰。平旦,遼披甲出戰,先登陷陣,殺數十人,斬二將,大呼自名,衝擊突至權麾下。
  權大驚,眾不知所以,走登高塚。權以長戟自守,遼叱權下戰,權不敢動,望見遼所將眾少,乃聚兵圍遼數重,遼左右麾圍,直前急擊,圍解,遼將麾下數十人得出,餘眾呼號曰:「將軍豈捨我耶?」遼復還入圍,拔出餘眾,權軍無敢當者。自旦至日中,吳人奪氣,遼還修守備,眾心乃安,諸將悅服。權守合肥旬日,城不得拔,乃退。遼率諸將追擊,幾復獲權。

  易戰

  凡攻戰之法,從易者始。敵若屯備數處,必有強弱眾寡。我可遠其強而攻其弱,避其眾而擊其寡,則無不勝。法曰:「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
  《北史》:周武帝將伐齊之河陽,謀及臣下,宇文▉進策曰:「今之用兵,須擇其地。河陽衝要,精兵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彼汾之曲,戍小山平,攻之易拔。」武帝不納,師竟無功。建德五年,大舉伐齊,卒用▉計。後終於平齊。

  離戰

  凡與敵戰,可密候鄰國君臣交接有隙,乃遣諜者以間之。
  彼若猜貳,我以精兵乘之,必得所欲。法曰:「親而離之。」
  戰國周赧王三十一年,燕上將樂毅並將秦、魏、韓、趙之師伐齊,破之,湣王出奔於莒。燕軍聞齊王在莒,合兵攻之。楚將淖齒將兵救齊。因為齊相,欲與燕將分齊地,乃執湣王數其罪而誅之。復堅守莒城、即墨以拒燕兵,數年不下。樂毅並圍之,即墨大夫戰死,城中推田單為將軍。頃之,燕昭王薨,惠王立,為太子時與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曰:「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欲連兵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唯恐他將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乃使騎劫代毅。毅遂奔趙,燕將士由是不和。單乃詐以卒為神師而出之,列火牛陣大破燕軍,復齊七十餘城,迎襄王自莒入臨淄。

  餌戰

  凡戰,所謂餌者,非謂兵者置毒於飲食,但以利誘之,皆為餌兵也。如交鋒之際,或乘牛馬,或委財物,或捨輜重,切不可取之,取之必敗。法曰:「餌兵勿食。」
  漢獻帝建安五年,袁紹遣兵攻白馬,操擊破之,斬其將顏良。遂解白馬之圍,徙其民循河而西。紹渡河追之,軍至延津南。操勒兵駐營南坡下,令騎解鞍放馬。是時,白馬輜重就道。諸將以為敵騎多,不如還保營。荀攸曰:「此所謂餌兵,如之何去之!」紹騎將文丑與劉備將五六千騎前後至。諸將曰:「可上馬。」操曰:「未也。」有頃,騎至稍多,或分趣輜重。操曰:「可矣。」乃皆上馬。時騎不滿六百,遂縱兵擊,大破之,斬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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