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奇戰

  凡戰,所謂奇者,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也。交戰之際,驚前掩後,衝東擊西,使敵莫知所備。如此,則勝。法曰:「敵虛,則我必為奇。」
  三國魏景元四年,詔諸軍征蜀,大將軍司馬文王指授節度,使鄧艾與蜀將姜維相綴連;雍州刺史諸葛緒邀維,令不得歸。艾遣天水太守王頎等直攻維營,隴西太守牽洪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詣甘鬆。維聞鍾會諸軍已入漢中,退還。欣等躡於強川口,大戰,維敗走。聞雍州已塞道,屯橋頭,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後。諸葛緒聞之,卻還三十里。維入北道三十里,聞緒軍卻,尋還,從橋頭過,緒趣截維,較一日不及。維遂東還守劍閣。鍾會攻維,未能克。艾上言:「今賊摧折,宜遂從陰平由邪徑經漢德陽亭趣涪,去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里,奇兵衝其腹心。劍閣之守必還赴涪,則會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涪之兵寡矣。軍志曰:『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虛,破之必矣。」冬十月,艾自陰平道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山高谷深,至為艱難,糧運將匱,頻至危殆。艾以氈自裹,推轉而下,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先登至江油,蜀守將馬邈降。蜀衛將軍諸葛瞻自涪還綿竹,列陣待艾。艾遣其子惠唐亭侯忠等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忠、纂戰不利,並退還,曰:「賊未可勝。」艾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乃叱忠、纂等,將斬之。忠、纂馳還更戰,大破之,斬瞻及尚書張遵等首,進軍到雒。劉禪遣使請降,遂滅蜀。

  正戰

  凡與敵戰,若道路不能通,糧餉不能進,推計不能誘,利害不能惑,須用正兵。正兵者,揀士卒,利器械,明賞罰,信號令,且戰且前,則勝矣。法曰:「非正兵,安能致遠?」
  宋檀道濟為高祖北伐前鋒,至洛陽,凡拔城破壘,俘四千餘人。議者謂應戮以為京觀。道濟曰:「伐罪弔民,正在今日。王師以正為律,何必殺人?」皆釋而遣之。於是戎夷感悅,相率歸之者眾。

  虛戰

  凡與敵戰,若我勢虛,當偽示以實形,使敵莫能測其虛實所在,必不敢輕與我戰,則我可以全師保軍。法曰:「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
  三國蜀將諸葛亮在陽平道,魏延諸將並兵東下,亮惟留萬餘守城。魏司馬懿率二十萬眾拒亮,與延軍錯道,徑前,當亮軍六十里,候還白懿雲亮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懿軍垂至,恐與己相逼,欲赴延軍,相去又遠,勢不能及,將士失色,莫知其計。亮意氣自若,敕命軍中皆偃旗息鼓,不得妄出;又令大開四門,掃地卻灑。懿嘗謂亮持重,而復見以弱勢,疑其有伏兵。於是,率眾北趨山。明日食時,亮與參佐拊手大笑曰:「司馬必謂吾怯,將有強伏,循山走矣。」候還白,如亮言。懿後知之,深以為恨。

  實戰

  凡與敵戰,若敵人勢實,我當嚴兵以備之,則敵人必不輕動。法曰:「實而備之。」
  三國蜀先主為漢中王,拜關羽為前將軍,假節鉞,屯江陵。是歲,羽留兵屯公安、南郡,以備吳,而率兵攻魏將曹仁於樊。曹公遣於禁等救仁。秋,大雨,漢水泛濫,禁所督七軍皆沒,禁降羽,龐德被誅。梁、郟、陸渾群盜或遙受羽印號,為支黨,羽威震華夏。

  輕戰

  凡與敵戰,必須料敵詳審而後出兵。若不計而進,不謀而戰,則必為敵人所敗矣。法曰:「勇者必輕合,輕合而不知利。」
  春秋晉文公與楚戰,知楚將子玉剛忿褊急,文公遂執其使者宛春以撓之。子玉怒,遂乘晉軍,楚軍大敗。

  重戰

  凡與敵戰,須務持重,見利則動,不見利則止,慎不可輕舉也。若此,則必不陷於死地。法曰:「不動如山。」
  春秋晉將欒書伐楚,將戰,楚晨壓晉軍而陣,軍吏患之。裨將范匄趨進,曰:「塞井夷灶,陳於軍中,而疏行首。晉、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執戈逐之,曰:「國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欒書曰:「楚師輕佻,吾持重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全勝。」郤至曰:「楚有六間,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惡,王卒以舊,鄭陳而不整,蠻軍而不陳,陳不違晦,在陳而囂,合而更囂,各顧其後,莫有鬥心;舊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公說。於是敗楚師於鄢陵。

  利戰

  凡與敵戰,其將愚而不知變,可誘之以利。彼貪利而不知害,可設伏兵以擊之,其軍可敗。法曰:「利而誘之。」
  春秋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請無捍採樵者以誘之。」從之。絞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伏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

  害戰

  凡與敵各守疆界,若敵人寇抄我境,以擾邊民,可於要害處設伏兵,或築障塞以邀之,敵必不敢輕來。法曰:「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
  唐時,朔方軍總管沙吁忠義為突厥所敗,詔張仁願攝御史大夫代之。既至,賊已出,率兵躡擊,夜掩其營,破之。始,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北崖有拂雲祠,突厥每犯邊,必先謁祠禱祀,然後引兵渡而南。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張仁願請乘虛取漠南,於河北築三受降城,絕虜南寇路。唐休璟以為:「兩漢以來,皆北守河,今築城虜腹中,終為賊虜所有。」仁願固請,中宗許之。表留歲滿兵以助其功。時咸陽兵二百人逃歸,仁願擒之盡斬城下,軍中股栗,役者盡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云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靈武,東城南直榆林,三壘相距各四百餘里,其北皆大磧也,斥地三百里遠。又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堠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馬,朔方復無寇。歲省費億計,減鎮兵數萬。

  安戰

  凡敵人遠來氣銳,利於速戰;我深溝高壘,安守勿應,以待其敝。若彼以事撓我求戰,亦不可動。法曰:「安則靜。」
  三國蜀將諸葛亮率眾十餘萬出斜谷,壘於渭水之南。魏遣大將司馬懿拒之,諸將欲往渭北以待之,懿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遂率軍而濟,背水為壘。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亮果上五丈原。會有長星墜亮之壘,懿知其必敗。時朝廷以亮率軍遠入,利在急戰,每命懿持重,以俟其變。亮數挑戰,懿不出,因遺懿以巾幗婦人之飾。懿終不出。懿弟孚書問軍事,懿復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少決,好兵而無權,雖持兵十萬,已墮吾畫中,破之必矣。」與之對壘百餘日,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懿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向懿者。懿以歸師不之迫,於是楊儀結陣而去。經日,行其營壘,觀其遺事,獲其圖書、糧食甚眾。懿審其必死,曰:「天才奇才也!」辛毗以為尚未可知。懿曰:「軍家所重,軍書密計、兵馬糧食,今皆棄之,豈有人損五臟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關中多蒺藜,懿使軍士二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著屐,然後馬步俱進。追到赤岸,乃知亮已死。時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懿笑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

  危戰

  凡與敵戰,若陷在危亡之地,當激勵將士決死而戰,不可懷生,則勝。法曰:「兵士甚陷,則不懼。」
  後漢將吳漢討公孫述,進入犍為界。諸縣皆城守。漢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武陽以東諸小城皆降。帝戒漢曰:「成都十餘萬眾,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須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漢不聽,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餘人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別將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大驚,責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悖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眾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他者,急率兵還廣都。」詔書未到,述果遣其將謝豐、袁吉將眾十餘萬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金人劫劉尚,今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圍之。漢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將逾越險阻,轉戰千里,所在斬獲,遂深入敵地,今至城下,而與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御之。若能同心協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立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尚合軍。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哺,遂大敗之,斬謝豐、袁吉。於是,率兵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聞,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於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郭中。述自將數萬人出城大戰,漢使護軍高午、唐邯將銳卒數萬擊之。述兵敗走,高午奔陣刺述,殺之。旦日城降,斬述首傳送洛陽。蜀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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