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莽童昆義殺淫妻
〔先聲魚家傲〕調
詞曰:
狙擊西湖船上賊,不平事報昭忠直。英雄何肯迷于色,卻不得,美人殺罷紅塵出。
童昆自從救了素娥,次日回揚。已經一載,又思念洪昆,稟明義父來訪好友。那一日到了西湖邊,陳奶奶正在門首,叫:「童相公幾時來的?」童昆說:「小侄適纔到此。」陳奶奶就請童昆到家。素娥、仙姑、陳保元都來相見,滿眼不見洪昆,問道:「洪兄那裏去了?」舉家大哭起來。童昆不知何故,連忙問道:「為甚麼事,快些講。」素娥從頭至尾,直說到蔡小妹劫獄事,說畢,又哭。童昆也就掉下淚來,各各又勸了一番。
陳奶奶要留童昆在家中住,童昆說:「理宜遵命,但伯母家中皆係女流,賢弟尚幼,小侄不便久住。我到城裏住寓,既可以訪問洪兄消息,又可以常來請安。」陳奶奶說:「如此不敢屈留。」用過午飯,童昆告別起行。
陳奶奶說:「童相公常來走走。」童昆說:「就是。」童昆城內覓寓,走到街前,看見金字牌寫著」招商客寓「四字,童昆走進去,說明房飯錢,就住在此店。這開店的是誰?就是趙文華的從堂弟,趙懌思的堂叔。他仗了本家之勢開這飯店,其狠無比,人都叫做」趙老虎「。他娶了個妻子陶氏,二十歲,頗有幾分姿色,平日本不端莊,看見童昆雖係武士,卻是個美少年,就動了春心,常以言語挑動他。童昆是個君子,都不理他。
那一日黃昏時候,走進童昆房內叫:「童客人睡了麼?」童昆說:「尚未。」陶氏說:「來早些了。」童昆說:「來此何干?」陶氏說:「恐童郎客居寂寞,特來陪伴宿歇。」童昆正色拒之說:「男女授受不親,何可夤夜私奔?俺童昆非好色的登徒子,曾在西湖拳打趙懌思,全陳素娥的名節。豈肯與你苟合?速速去罷。」陶氏被童昆說得滿面通紅,叫:「童郎如此美少年,何必定做魯男子。容日再來陪你。」一氣三、五日陶氏絕不出自己房門。
童昆暗暗說道:「陶氏必然害羞,再沒臉面來了。」也就不甚防備。那一日陶氏出了房門,叫店小二:「今日客人甚多,拿幾扇房門備床。童客人房門結實,就用他的罷。」店小二來下房門,童昆卻不介意。用了晚飯,收拾安睡。
此時五月,天氣漸暖。童昆周身脫去衣服,丟下帳門就睡熟了。直到二更時分,店內客人都睡下了。「趙老虎」亦往前店去睡。陶氏悄悄進來,只穿了元色羅褲,一條大紅紗繡花兜子,合項系著金索,媚態百生,手持紅燭燈照,走到童昆房內,低低叫一聲:「童郎。」童昆未應。陶氏走到床邊,掀開帳看看,見童昆睡在床上,如一塊雪白玉。陶氏自己褪下了褲子,他用手來摸童昆。童昆驚醒,跳下床來,穿起褲子,罵道:「無恥淫婦,俺前日已說明斷不肯苟合,你今日做出這等事,污辱我童昆,若不速去,我〔找〕你丈夫來罷了。」這陶氏實在無恥,他就赤身條條站在童昆面前,扭扭捏捏、扯扯拉拉。前店已打三更,更夫漸漸到後面來了。陶氏還在此糾纏不去。
童昆著急了,說陶氏:「你與我也是一結,更夫若來看見你這光景,成何話說?」就走到床頭拿了刀來,陶氏說:「童郎,你就拿刀嚇我,我也是不去的。」童昆說:「一不做,二不休。」舉刀一揮,人頭落地。走到前店叫:「趙店家,你妻子陶氏夤夜私奔,被俺殺死了。你去報官。俺童昆是個大丈夫斷不逃走的。」
趙老虎一嚇,起來看見童昆手中血淋淋一把大刀,不敢惹他。店中眾客也就起來,躲的躲跑的跑。有的說:「殺人償命。我們在此看看何妨。」趙老虎到趙家敲門,門上人問:「甚麼事如此著急?」趙說:「我趙虎的妻子被童昆殺死了。」門上人報到趙懌思說:「本家陶氏奶奶被童昆殺了。」趙懌思說:「那小洪兒怎會殺人?」家丁說:「大爺又聽錯了。不是洪昆是說的童昆。」趙懌思說:「你叫本家爺去鳴坊保,打個人命報呈,我隨後就來了。」家丁吩咐趙老虎去叫坊保。一會兒天明,趙老虎同坊保寫了報呈,到仁和縣裏報案。
呈曰:
具呈人趙虎跪稟:
為強奸不從,殺傷人命事。切身開張客寓在憲治東街頭九鋪內。突于本月初六日,有異鄉人童昆住店投宿。見身妻陶氏年少,遂生歹心。數日窺探內室,勾引良婦。晦于今夜三更時分,知身在前店宿歇,童昆仗倚力大,膽敢走入身妻臥房,將陶氏赤身條條拖到客房強奸,身妻不從,因此殺死。童昆現在店內,不曾逃脫。為此據實鳴坊轉報。
仁天太老爺賞差拘凶,伸冤抵命。沐恩上稟。
嘉靖年月日報呈
具稟東門九鋪保甲陳財跪稟
太爺臺下:據鋪內開客寓人趙虎云,稱伊妻陶氏被住店異鄉人童昆因強奸不從殺死在地。身眼同看明,據實申稟。
趙虎與陳財稟案。滑知縣隨即傳班檢驗。差了八名快手前來拿童昆。童昆在店內伺候。滑知縣驗過傷痕,帶了童昆、趙虎到衙門。復說那趙懌思與棗核釘早已坐在衙內。滑知縣排衙之後,進了內堂,會見趙懌思說:「是真殺人的。」趙懌思說:「這趙虎是小弟族叔。要煩父臺從重治罪。」滑知縣說:「敢不遵命。」吩咐帶凶犯童昆、尸親趙虎、同寓見證孫崇山聽審。
童昆進了內堂,棗核釘向趙懌思說:「去年在西湖上打我們的就是這童昆。我們還錯認是洪昆。他今日也來送死了。快活,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