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歷山河已到京華地

  詩曰:潭邊一蓆危而安,何故心仍未帖然;夫婿全家冤不白,京華奚敢裹不前。
  且說蘭英、夢月二人,在玉梅家中住著。一日向蔣夫人玉梅言明,即要起程赴京,只見那,唱:
  蔣夫人聞得小姐要起程,二目中不由滾滾淚珠傾。我有心再留你來住幾日,又恐怕耽誤恁的大事情。來時節喜的我身病痊好,今一別不知何日來相逢。你表弟年幼不能把恁送,我有句要緊話兒向你明:一路上曉行夜宿登古道,務必要早晚時刻把心經。等著你進京辦完恁的事,回來時務必要到我家中。蘭英姐連聲答應說知道,尊了聲妗母不必細叮嚀。行路時仗著月姐同作伴,自然是無非無是進都京。回來時定然還看妗母面,可再來敘敘你我家常情。在這裡多多住上三五日,俺姊妹然然辭別轉回程。正是他甥舅之情訴不盡,李夢月即便開言說一聲。
  話說他母女二人,與蘭英小姐,戀戀不捨。夢月一旁說道:「妗母仝妹妹不必記心,此處離京亦不甚遠,我與你甥女,不過十一二日就回來,再敘家常便了。這天也不早了,若再延遲,趕不上宿店。」夫人說:「月姐言之有理。」便叫丫環把行李搭在馬上,牽出後門,他母女送到大門以外,打發他姊妹兩個人上馬去了。唱:
  不說他母女二人回家轉,再表那行路夢月與蘭英。後門外一齊搬鞍上了馬,撲著那陽關大道往前行。論路途行走也要半個月,說書的嘴快何消頓飯功。過多少州城府縣與鎮店,霎時間把他二人送京中。
  他姊妹進了燕山城一座,不住的舉目留神看分明。但只見京地之中多熱鬧,更比那南方光景大小同。那一些買賣生意人煙廣,各鋪戶貨物希奇格外精。往來的各方雜處人無數,鬧哄哄半居求利半求名。二小姐心忙懶看街市景,只想著找個客寓好安身。正是他姊妹途中尋宿店,有一家店主攔住馬難行。
  話說店小二,攔住說道:「相公們,天色已晚,還不下店麼?咱這店內房屋乾淨多著咧,飯食俱全,價錢隨便開發,此房又潔淨,新科狀元就在這裡面住著中的。」蘭英聽說,心中暗想:「不免就在這裡住下,也好打聽兄長的下落。」便向夢月說道:「大兄,你看這店主甚是和氣,咱就這裡住下罷!」
  他姊妹二人,扳鞍下馬,夢月把馬牽進店來,拴在槽上,將行李搬到上房,小伙端了洗臉的水來,兩個人洗了臉,又開了一壺茶來。二人喝著茶兒,見那兩山牆上,俱是水墨古畫,中間掛著一幅字,寫的字字丰神。念罷詩句,見後落的款,是孫繼成三字。他心中不由的驚疑起來了。唱:
  趙小姐看罷詩句吃一驚,看見那款上落的孫繼成。暗說道我當字是別人寫,卻不料就是孫家大長兄。你在這京中三年未回轉,那知道一家人等入火炕。你兄弟現今南牢身受罪,你母親痛兒氣死命歸陰。難的你妻子剪髮去賣女,遇著我贈銀三十殮母親。皆因為趙明嫌貧來害婿,我因此才怒斷絕父女情。我與這月姐同行扮男子,一仝我千里尋兄到北京。我望你回家殯母把弟救,不枉俺姊妹行程一片心。俺在此看字知是兄親筆,卻為何不得見面費思尋。趙小姐想到這裡落下淚,王小全走近前來問一聲。
  話說王小全近前來問道:「相公為何見字落淚?」蘭英說:「店主有所不知,我乃住無錫縣東關,姓孫名繼高,他寫字的,就是我的繼成長兄。自他在京中三年不曾回家,母親叫我前來尋找,又不知住在何處?故此落淚的。」小全說:「小人不知是二老爺到來,望乞寬量。」言罷雙膝跪下。
  蘭英說:「店主為何這樣的稱呼?只管起來說話。」小全說:「二老爺你只不知道麼?你家大老爺自前年進京過考,在我店中染了病,誤了科場未得中式。今年萬歲復又開科,我贈他銀子,將靴帽藍衫贖出,大爺才得入場的。三場已罷,大爺得中頭名狀元,現任高相國府中贅親,給我白銀百兩,親筆寫了一張字。我恐怕壞了,才叫匠人裱了,張掛在這裡,沒有幾天。若找了大爺的時節,這天還早,小人可在前引路,領二位爺到相府中,與大爺相會何如?」
  那小姐說:「店主言之極是,只但是勞你了。」小全就把二位小姐的行李搭在馬上,小姐要打發他飯食店錢,王小全執意不收。
  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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