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縣官懼禍火灼禍中

  詩曰:為人不可信婦言,聽信婦言起禍端;只因錯斷孫公子,一朝事起後悔難。
  閑話丟開,書接前情。卻說韓氏夫人一聽蔡知縣之言,說道:「老爺不必憂心。今日雖將孫繼高問成死罪,趙府現有他的呈詞,繼高又有口供,院司都有批辭。這也不是咱的意思。他的哥哥就是中了狀元,難道他兄弟殺了人,該不償命麼?常言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怕他怎的?老爺你埋怨聽了為妻之言,豈不令人可笑麼?」唱:
  韓氏說老爺且把寬心放,我看你事要三思勿看訛。凡辦事錯了還打錯處走,你何必怨我當初把口多?你本是男子做官須決斷,遇官事三番向我問如何,自然你貪贓屈把繼高問,皆因他身在岳家是非窩。況且有趙家遞的呈案在,還有那都院批詞沒騰挪。他的哥居然就把狀元中,那見得兄弟殺人能怨過?你素日為官清正人欽敬,要想著人非聖賢孰無差?他仗著新科狀元名頭大,俺憑著銀子能把人情托。不提這韓氏巧口把夫勸,再把那欺心趙明提一提。
  話說趙明這一日悶坐前庭,聞得孫繼成中了狀元,心中吃了一大驚。想起初請我的女婿孫繼高進府讀書,原是好心,只是聽了馬氏母子之言,才做這樣事。如今孫繼成中了狀元,若是知道他的兄弟南牢受罪,金殿上奏一本,萬歲准了他的本章,只恐我大罪難逃!蘭英夢月這兩個奴才,也不知上那裡去了?唱:
  趙明賊聽的繼成登金榜,唬的他埋怨趙能馬氏妻,暗思想也是自己無主意,誣賴我女婿殺人把心欺。弄的我傷人耗事還猶可,第一是一家詈罵聽不的。自從我做了這件虧心事,每日間再也不敢把家離。昨日裡怒把賤人打一頓,足足的臥牀半月才爬起。雖說是繼高坐監身未死,他的哥狀元聞言定不依。他在那金殿之上奏一本,萬歲爺准本定然往下批。欽差官若要動刑深究問,審出了賄買人命了不的。聖主公一時龍心動了怒,怕的三尺國法也不能辭。還恐怕萬歲龍心將他赦,欽命那狀元兄弟來娶妻。現如今蘭英女兒無音信,到那時卻將何言去對支?我若要泥塑人兒不會走,還搭上刻個木人他不依。這件事倘要傳到京城內,叫那些文武笑破嘴唇皮。想起來壞事俱由他母子,好教我裡裡外外起憂思。不久後事犯將我問了罪,他母子誰能前去說事宜?罷罷罷一把畜生打一頓,再把那馬氏賤人另擺治。
  老趙明越想越惱越生氣,叫一聲來福速來莫延遲。
  話說趙明氣死,無法可施,一聲便叫來福,速叫趙能來見。來福聽說,站在前廳,高聲叫道:「大叔快來,老爺有喚!」趙能正在東廂房睡熟,忽聽有人叫他,翻身起來,走在前廳。見了趙明,說:「父親,將孩兒喚來,有何訓教?」趙明說:「為恁母子,亦事中用,適才大街以上,稍來一樣希罕東西,甚是美味,叫你嚐嚐。」趙能說:「孩子有何好處,蒙父親這樣見愛。」趙明說:「這也不是大招應。」說:「來福,把這畜生吊起來!」來福遂去拿了一條麻繩,把那趙能兩個手拴住,把繩頭隔梁料過去,只見吱噥一聲,把趙能弔在樑上。
  趙明說著:「鞭子拿來!」趙能滿口告哀。趙明只是不聽,叫來福拿過鞭子,接來在手,真一頓好打也。唱:
  叫來福吊起馬氏代肚子,老趙明手拿鞭子著了急,只見他鞭子起來鞭子落,還聽得一般一條把話提:自從你母子那年進府內,我何曾一點事兒差待伊?飢來時吃的好茶與好飯,寒來時穿的綾羅緞疋衣,閑來時外面飯茶去看戲,悶來時院子家人去下棋。恁你們千里不少零錢用,尋常來到比老爺還便宜。誰想你一點好事也不做,單想著害人犯法把心欺。我說那繼高貧窮當憐念,你不該置他死地斷親情,氣的那蘭英女子無蹤影,恨的恁娘那個來提一提。似你這狼心狗肺異姓子,看起來一頓打死也相宜。正是他越說越打越生氣,打的個趙能鮮血往下流。猛然只聽哺咄一聲的響,不好了趙能屁股拉了屎。臭的個趙明躲到書房內,小來福隨後也跟他出去。
  不表這趙明打子住了手,官宅裡出來賤人馬氏妻。
  話說馬氏在堂樓以上靜坐,聽的一聲高一聲低,如同殺小豬的一般叫喚,即刻下了堂樓,來至前廳,只見四下無人,抬眼一看,見趙能在樑上弔著,渾身帶傷。就知是趙明打的,疼痛他心如刀攪一般,說:「這個狠心老狗,為何下這樣毒手?」唱:
  馬氏婦一見趙能樑上弔,疼的他面目改色心裡荒。看了看渾身上下都打破,真乃是鮮血淋滴帶了傷。我的兒嬌養今年十九歲,自幼兒不曾打你一把掌。知道你不是老狗身上肉,才下那無情好打鐵心腸。走上前雙手就把繩來解,只覺的一股臭氣撲鼻來。老東西打你為的什麼事,你何不對著為娘說端詳?趙能說只為咱把繼高害,落的這今日俺們苦遭殃。馬氏說隨我後邊商議去,到不如背著老狗走他娘。
  且不言馬氏同子想逃走,下回書聽把二家小姐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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