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中狀元喜報蓬蓽門

  詩曰:日出東來還轉東,勸君行善莫行兇;行善自有天保佑,行惡到底天不容。
  俚言敘過,書接上回。卻說夢月聽得張虎之妻劉氏之言,咬牙切齒,劍起頭落。行李搭在馬上,將蘭英的馬拉著,一直望清河鎮而來。不多一時,來至大街之前,訪問蘭英的下落,並無音信。暗想姑娘一定被水沖去,不免買些紙錢,到潭邊去燒了,痛哭一場,與姑娘一路去罷。遂買些紙錢急來到潭邊,把那個兩匹馬拴在那樹上,方才要去燒紙錢,竟自忘了帶火來。抬頭一看,只見左近是人家的後門,門外有一幼童玩耍,夢月近前,口稱:「相公借光,與我對個火來。」原來這一個玩童,就是金桂,金桂回家中來到繡樓以上,說:「與我點個火,外面有人求火使用。原來足遠來的。那白面書生,在潭邊拜求神藥哩,等著燒紙錢哩。」
  玉梅說:「桌子上有個火爐,點著去罷。」金桂點了火煤,來在後門以外,即刻遞於夢月,且自不提。
  單說玉梅叫道:「姐姐!方才金桂說,後門外有一白面書生,拜求神藥。咱何不去到後門樓上去看看。」蘭英說:「正合吾意。」二人隨來至後門樓上,只見夢月雙膝北跪,放聲大哭。唱:
  李夢月北跪潭邊淚漣漣,哭一聲姑娘死的好可憐。只為你爹爹嫌貧來害婿,你方才尋兄救夫女扮男。青峰山遇賊我曾把你救,為什麼誤下賊店入套圈?你也曾贈銀把你婆婆殮。你也曾下書寄銀到南監,你也曾假托看燈行孝道,你也曾留下姪女居家安。不料想好人卻是沒好報,算來是先受蒙汗後入潭。果然是姑娘身在潭中死,望乞你刮個旋風我身邊。今日裡潭邊與你燒錢紙,你拿去陰司以內作盤川。痛煞人出門是咱人兩個,到如今落我影隻又形單。我姑娘陰司路上等一等,我與你仝見閻王去喊冤。李夢月哭著方待往潭跳,耳旁邊忽聽有人喊聲喧。
  話說李夢月啼哭了一會,才要往潭內跳去,忽聽有人叫:「月姐!」四下抬頭一望,並無一人,心下想道:「怪不得俗語說人要將死,鬼跟三天。我方才欲往潭裡跳,就有鬼叫我咧。」月姐正在犯疑,又聽有人叫道:「月姐不要啼哭,往這裡來罷!」月姐抬頭往上一看,只見那後門樓上,有兩個閨女,一個是蘭英小姐,一個不得認識,弄得人鬼莫辨。只得起身來向前走,那蘭英玉梅二人,在樓往外相迎。
  蘭英一見月姐,把手拉住,說:「月姐,你如何在此處!」夢月說:「我到這裡,此話一言難盡!我且問你,到底是死也沒有?」蘭英說:「妹妹幸有人救,還不曾死!」夢月說:「姑娘呀!」唱:
  李夢月秋波杏眼淚珠頻,叫了聲姑娘聽我說分明:清峰山遇賊持刀將你害,那時節救你幸我這彈弓。俺二人自從清峰山散了,為找你一夜無眠到天明。我往那四下村莊找個遍,都說是不知你往那裡行。昨一日路遇張虎賊夫婦,推買馬用計謊到大松林。一怒間殺了張虎追劉氏,問出了害你真贓與實情。他說你服過他的蒙汗藥,要想著抬入深潭被人驚。殺劉氏得你行李與馬匹,因此上找你才往這方行。我料著姑娘定在潭中死,我方才焚化紙錢祭屍靈。若不是恁兩方才把我叫,險些兒跳入深潭赴幽冥。夢月姐且哭且訴如酒醉,旁邊裡痛壞玉梅和蘭英。
  話說蘭英說:「月姐不用啼哭,咱姊妹既然重逢,就是大幸。」月姐把淚痕止住,說:「姑娘究竟如何得生?」蘭英就把求神醫親之事說明。月姐說:「真乃吉人天相。」
  一行說著,把馬拉進院內拴好,三人將行李拿到繡樓。不多時丫環拿了洗瞼水來,叫月姐淨了臉,換了女妝。仝著玉梅蘭英拜見夫人。夫人一見問蘭英說:「這位是誰?」蘭英說:「這是相伴甥女行路的月姐。」夫人滿心歡喜。
  三人回至繡樓,用飯已畢,蘭英說:「那清峰山的賊寇,如狼似虎,妹妹如何逃走?」夢月就把他滅賊的事說了一遍。蘭英說:「姐姐真有大將之勇了!可惜不曾叫妹妹學習學習。」唱:
  趙蘭英口稱姐姐長笑容,說道是姐姐武藝立奇功。你若是當初在府來教我,到如今我也學的大半通。咱二人同居繡樓好幾載,你只教學習針黹做女工。難道說遇賊誇我針黹好,那賊人就肯饒命路途中?玉梅說從投師也不算晚,咱今日先給月姐慶賀功。俺二人離別重逢是大喜,我陪著恁兩個吃團圓鐘。在我家住上三朝並五日,學幾天恁好扮男上北京。暫把這蘭英記在王府內,急回來再把報子明一明。
  話說孫繼成中了狀元,京內報子,星夜來到無錫縣東關下了坐騎,秉手當胸道:「眾位大哥們請了!動問一聲,那是孫狀元老爺的尊府?」眾人見他說話是北京語音,回說:「俺這東關內姓孫的甚多,他豈無個名諱麼?」報子說:「官大不敢提名。」眾人說:「暗地裡無妨。」報子說:「這個狀元老爺,官名繼成。」眾人說:「是大相公中了頭名!」一齊歡喜不盡,說道:「大相公今科中得好!好報報他家的冤枉!」
  正然說著,劉保賣豆腐回來,眾人說:「客人,就叫那賣豆腐的領你去罷!他就是孫老爺的鄰舍居。」報子說:「多承眾位指教了。」遂牽馬來到面前說道:「動問老兄,且自慢走,我在前面打聽明白,都說老爺與孫老爺是鄰緊,望乞與我傳稟一聲,就說京報前來報喜。」
  未知劉保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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