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孝披白服泣哭瞻靈
詩曰:欽天監裡善觀星,天降瘟疫不非輕;七月十五掛紅燈,逐疫救災萬事亨。
俚言敘過,書歸前情:卻說趙小姐與夢月方才看罷西遊燈的故事,催馬才待要走,往旁邊一看,又有一路名燈兒,敢說甚麼名色,眾位聽我道來。唱:
這一路八仙慶壽燈兒好,眾仙們各帶其寶顯神通:第一位頭洞神仙漢锺離,第二位背著寶劍洞賓燈,第三位國舅燈兒拿雲板,第四位口吹玉簫湘子燈,第五位仙姑燈花罩籬背,第六位騎著毛驢果老燈,第七位拐李燈兒拿胡蘆,第八位手提藍花彩和燈。只見他師徒八人各帶寶,正中間坐著一個壽星燈,可喜的壽星燈兒是三節,對起來全身是個老壽星。兩個人許多燈兒觀多會,望著東門他催馬走如風。
他主僕出城來至東關外,他見了一街兩巷黑古咚。莫非是孫家愛姐年紀小?他當緊的別忘了掛紅燈。正是這小姐走著心害怕,猛抬頭路北閃出紅蓮燈!他二人大門以外下了馬,上前去手拍門扇叫一聲。
話說趙小姐與夢月來至孫宅門首,扳鞍下馬,手拍門扇,一聲叫道:「愛姐開門來!」龍氏與女兒在草堂正說此事,忽聽有人叫門,愛姐說:「外邊有人叫咱的門哩,可是俺二嬸子來了!」
龍氏聽說,母女離了草堂,來到大門以內,愛姐用手開了大門,燈光之下,看不真切,說:「你是那個?這般時候叫俺的門,有何事情?」蘭英說:「愛姐開門,不必高聲,你二嬸子到來。」原是女扮男裝,愛姐仔細一看,認得是蘭英,回首對龍氏說:「娘呀,真是俺二嬸子來了。」
龍氏聽說,近前用於拉住,說:「妹妹隨我來,休叫旁人聽見了。」蘭英同龍氏進了草堂,夢月把馬帶進院內拴了,愛姐關上門,亦到草堂。龍氏與蘭英見禮已畢,愛姐說:「孩兒與嬸嬸叩頭。」蘭英用手攙起愛姐。龍氏說:「妹妹這位是誰?」蘭英說:「這是義姐李夢月。」那龍氏聽說,又與月姐見禮。蘭英說:「月姐先取錢紙與婆母一奠,然後再敘家常。」月姐將行李內的錢紙取出,在靈前點著,蘭英雙膝拜跪,痛哭流淚。唱:
李夢月夫人靈前點紙錢,趙蘭英雙膝拜跪淚連連。哭了聲未見婆母死的早,從今後要想見面難上難。若不虧愛姐花園對我講,我怎知婆母氣死命歸天!皆因我生父做出不仁事,才致的婆母氣死兒坐監。我有心婆母靈前把孝弔,我父親豈肯容我離家園。與愛姐花園以內定下計,今晚上為兒才得到靈前。若不是定下為兒做媳婦,我母親還多活下好幾年。算起來兒的生命不大好,連累咱居家遭殃不得安。不孝媳活在世上稱人數,到不如婆母相隨歸陰間。行說著拉起藍衫蒙上面,照著那夫人棺材只一撞,草堂內只聽呵哎一聲響,不好了頭弔滾在地平川。
這就該打說書的嘴才好,為一個人,若是把頭撞弔了,焉有再活之理?眾位有所不知,這小姐原是女扮男粧,頭上帶的是儒巾,身上穿的藍衣,他哭了一會,照著那材頭上一撞,把儒巾撞弔滾在一旁,原來頭還尚在。只呵哎一聲,月姐急上前抱住,說:「妹妹怎麼這樣不成性子。」這時姐姐走的慌了,是他足踏牢盆,所以響了一聲。閑言少敘,卻說龍氏母女,見月姐抱住蘭英,亦急跑上,龍氏說:「妹妹請坐罷,我有良言相勸。」唱:
龍氏女抱住蘭英開言道,說道是妹妹不必心痛酸。咱婆母今年六十單七歲,也算的大數已盡命歸天。縱然是妹妹撞死草堂內,焉能勾替咱婆母還陽間?他叔叔本是你的父害死,縱議論不與你妹妹相干。誰不說贈銀買棺屬你孝,誰不說不配二夫是你賢。但等你哥哥得中回家轉,定與你修座牌坊街上安,上造著貞節賢孝四個字,那時節流芳百世把名傳。妹妹嚇自從愛姐見了你,回家來那天不念兩三番?不料想今日得見妹妹面,比著那花子拾金更喜歡。奉勸我妹妹千萬要忍耐,孰不知愚比愚來賢比賢。龍氏女勸解蘭英時多會,趙小姐止住淚痕便開言。
話說蘭英說:「嫂嫂不必囑咐,妹妹豈不明白;但此刻只是你兄弟南牢受苦,我心中何安?我這番出門,一來與婆母弔孝,二來見了嫂嫂訴訴冤苦,我是不回去的了。」龍氏說:「妹妹向那裡去?」蘭英說:「我如今要上京尋我大哥,那裡扒切門道,咱居家團圓,若是找不著大哥,我行李內包著許多金銀,我想就在京住下,等候皇上出巡,定要訴告御狀,好打救你兄弟出監,那時我終身有靠,咱姊妹白首相聚,遂妹妹之願。」唱:
蘭英女說罷叩頭拜辭靈,又拜辭嫂嫂賢德兩淚傾:我此去上京尋找我大哥,才能得救你兄弟出火坑。愛姐說我念嬸嬸舌尖破,為甚麼代你姪女大不情?好容易今晚見了嬸母面,怎忍的一天不住就要行。實指望嬸嬸常在咱家住,誰想你傾刻就要上京都。全不想登山越水千條路,無有個年老領著患人行。倘若是曉行夜宿招商店,被人家看破形跡了不成。蘭英說有心久在咱家住,怕的是我父知道不肯容。
趙蘭英看出愛姐不放走,下部書忽然一計上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