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小孫郎展讀蘭英書

  詩曰;菽水承歡慰親心,無辜受難離晨昏;忽然慈母升仙去,愧負昊天罔極恩。
  俚言敘過,書接上部。卻說孫繼高聽愛姐說他母親已死,險些的泣死九泉,哭勾多時,忽然想起一事,向愛姐說道:「你奶奶既死,自是難以復生,但家中勞苦已極,那有不置買棺木,現今天氣暑熱,壞了屍首,如何是好?」愛姐說:「二叔你只管放心,咱家銀子已買了棺材,還沒有使畢,俺娘還叫給你攜來一錠,叫你零碎使用,我只顧與叔叔說話,還忘了拿出來咧。」遂從鴻素內將銀子拿出,遞於繼高。
  繼高接來一看,果是一塊好銀。心中暗想:「我在南牢受罪,哥哥上京未回,又無親戚中幫助,又無東西變賣,銀子從何處而來?」愛姐見他叔看著銀不話,知他心中犯疑,遂向他叔叔說:「莫非說銀子來處不明麼?」繼高說:「正是!姪女快忙說來。」唱:
  孫繼高欲知銀子真來歷,要叫他姪女愛姐說端詳。小愛姐尊聲叔父且寬量,你心下莫要思量帶猜疑。若問他買棺銀子這件事,內裡邊別有機會甚希奇。那一日氣死奶奶身亡故,抬在了靈簿以上停著屍,咱家裡一文銅錢也沒有,還合上缺少米麵共柴薪。難為俺母親剪髮著人賣,賣的錢與俺奶奶買紙燒。還愁著暑熱炎天無棺木,實指望賣我買棺把奶斂。自錢婆插草領我長街賣,誰打想並無老幼來問及。俺二人路遇花園歇樹下,偏偏的牆上露出大閨女。他將我接過領到花亭上,他姑娘問我名姓淚雙滴,因為此與我白銀三十兩,有封書叫我捎給你二叔。給我奶奶買棺是此一項,就是這帶來銀子是他的。孫繼高聽罷愛姐前後話,越發的心下輾轉自尋思。
  話說孫繼高聽罷愛姐之言,說:「兒呀,那是誰家的花園,何人贈銀子呢?」愛姐說:「那就是趙明的花園,給我銀子的,就是二嬸子,名喚蘭英小姐。」繼高說:「我就不信,他父親把為叔害到死地,咱與他仇深似海,那有贈銀之理?」愛姐說:「二叔斷不可屈了好人,他將我問清姓名居住,不由的哭罵起來。」繼高說:「罵那個?」愛姐說:「他罵爹陷害俺二叔,氣死奶奶,又怕的真賣孩子買棺材,因此才給白銀三十兩,又親自寫了一封書子,叫我帶來給二叔的。」繼高說:「書在那裡?」愛姐遂把書子遞與繼高,繼高接過展開仔細觀看。唱:
  上寫著蘭英趙氏頓首拜,拜上了南牢受罪孫相公:奴滿心冤枉冤屈無處訴,敬脩下手書一封細陳明。謀害你是奴繼母名馬氏,小奴家繡樓以上不知情。到後來聽說相公寫退契,奴與父吵嚷撕個亂紛紛。俺父女前廳以內動吵鬧,霎時間爹女翻眼把臉紅。回至了繡樓以上心摸亂,代領著夢月散心花園中,牆外邊忽聽一片人喧嚷,說賈婆領著幼女甚聰明。叫夢月接過幼女到跟前,在花亭問他家中與姓名。奴問他父親兄弟有幾個,他說道叔是繼高父繼成,他還說家住東關祖兵部,原來是祖父姓孫母姓龍。奴問他自賣己身因何故,他說道買棺盛他祖母靈。奴豈肯聽他自己將身賣,他雖是你的姪女我也庝,贈了他卅兩白銀買材用,愛姐走奴又把他細叮嚀。托他母早晚替奴行孝道,十五晚定計大門掛紅燈,推玩燈奴與婆母把孝弔,還打算女扮男裝尋夫兄。勸相公暫在南牢把罪受,奴總要設法搭救你性命。任憑著奴父千萬陷害你,奴怎肯失德喪節落臭名。咱二人結髮夫妻前生定,奴本是居易俟命去之身,不學買臣之妻他棄夫去,願效孟姜那個女兒長城。草札上滿懷心事訴不盡,望相公寬洪大度將奴容。耐等著一旦救出監牢獄,自然得夫妻團圓道真情。
  孫繼高觀罷書中前後話,不由的痛淚如梭濕前胸:你爹爹全然不念翁婿意,卻不料小姐到有結髮情。這才是糞堆長出靈芝草,那知道烏鴉能把鳳凰生。孫繼高帶淚含悲時多會,旁邊裡禁卒開言把話明。
  話說狗皮臉見孫繼高對書悲啼不止,連忙說:「孫二相公呀,令姪女到監中時候也不少了,打發他回去罷,萬一四爺查監,大家都不好了。」繼高說:「言之有理,如今就叫他去。」繼高一行說著,復又拉住愛姐說道:「監中無有筆硯,也不與你嬸子寫回書,到十五晚上,姪女若與他見面,就煩你娘替我謝過你嬸子。」愛姐說:「為兒謹記在心,不用二叔叮嚀了。」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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