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趙蘭英修書贈銀錢

  詩曰:花亭偶接幼女身,諮詢里居本無心;頃刻識得真名姓,始知誼分屬至親。
  俚言提過,書歸正傳。話說蘭英小姐,聽的愛姐說了一遍,暗自想道:「我把他當做何人,原來是嫂嫂的女兒,姪女到來。我不說明,把他當面認下,他如何曉得我是何人。」想罷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呢?」愛姐說:「姑娘說那裡話來,這東關到此地,也還有好些遠呢,我是個閨女家,輕易不出大門,我如何認的姑娘?」小姐道:「說得是,你不知我就是趙戶部的女兒,名叫蘭英,我就是你二嬸嬸。」愛姐聞聽,心中害怕,暗自思想道:「他與趙戶部是父女,我方對著他說他父的罪過,他豈肯容我?不如我一跑為妙。」想罷,抽身就跑,被小姐一把拉住,說道:「愛姐休要害怕,你且慢走,還有話和你說哩。」唱:
  趙小姐一見愛姐他要跑,連忙的伸手拉住不放鬆。說道是姪女你且少驚懼,聽我把金石良言向你明。我的父雖然他把良心昧,我豈肯失節喪德有變更?昨夜晚鼓打三更做一夢,夢見了金盆牡丹樹青蔥,花枝上方纔開放花一朵,那一種顏色嬌嫩委實精,許多的婦女採他不到手,剛被我連盆掇到繡房中。醒來時反覆輾轉自思想,全不解夢裡所應主何情。今日裡隔牆接過愛姐看,纔知道應得姪女到花亭。若不是花園以內遇見我,險此兒賣婆送你到火坑。你的那奶奶就是我婆母,怎見了我那姪女不心痛。可憐你母親行孝把髮剪,還搭上因的買棺賣親生。痛殺人年老婆母死的苦,都只為你叔坐監身受刑。趙小姐說到這裡腮流淚,小愛姐又把嬸母尊一聲。
  話說愛姐見趙小姐悲慟不已,暗暗誇道:「卻不料想他父那狠毒,他女兒這等賢德,真乃出人意外。」遂勸說:「嬸母少要悲哀,孩兒今日既遇嬸母,我二叔將來自有解救。」蘭英聽說,遂把淚痕止住,遂對月姐說:「你與愛姐在這裡少等。倘行人問及,你就說是王府丫環,來替花樣的。」夢月說:「曉得。」
  小姐遂離了花亭,來到秀樓。將皮箱打開,取出三十兩銀子,用汗巾包了,連忙提筆在手,寫了書子一封,下樓到了花亭說:「愛姐,這是三十兩銀書子一封,你可怎麼拿著?」愛姐說道:「嬸母把我這衣服脫下來,將銀信攀甲束在身上,外面衣服寬大,那是就看不出來了。」小姐說:「那封書子,你務早晚送在南牢給你二叔看,我有心十五晚上,假意玩燈,過府弔孝,爭奈不知道那門戶所在。」
  愛姐就說:「二嬸既要前去,我有一計:去年俺奶奶給我買了一個紅蓮燈,到十五晚上,把此燈掛在咱那門上,二嬸嬸你看見紅蓮燈,就認的門了。」小姐說:「我記下了。」愛姐說:「孩兒蒙嬸母天高地厚之恩,使俺母女團圓,贈銀殯殮祖母,嬸嬸請上,受孩兒一拜。」唱:
  小愛姐雙膝跪在地流淚,多謝我嬸嬸無限大恩情。給我那雪花白銀三十兩,如同是救活孩兒一性命。既保我祖母屍首不能壞,也免俺母女三人各西東。今日裡辭別嬸母到家內,買棺槨速與奶奶把殮成。俺奶奶空有二子未得濟,卻不料嬸嬸行孝屬頭名。得嬸母莫大之恩不能報,畢竟要日後居家感盛情。
  小姐說我為媳婦當行孝,似你那姪女也該我照應。你方才提起感情報恩話,豈不是當做外人另看承。姪女你若是回到咱家去,有幾句要緊話兒記心中:第一的多多拜上你的母,早晚裡煩他替我把孝行。叫你娘十五晚上等著我,那時才姊妹二人得相逢。你若是南牢送飯把書下,務必要向你二叔細叮嚀。這封書叫他密密自己看,千萬的莫要念給旁人聽。趙蘭英囑咐愛姐情難捨,李夢月婉言又把姑娘稱。
  話說夢月說:「姑娘呀!愛姐來已多會,你只顧留戀不捨,倘被俺老爺闖見,他就行走不便,不如趁此送他出去。」小姐聽的此言,遂叫夢月將愛姐領至牆下,仍然兩手用力將那愛姐抽上牆去,向外邊說道:「你誰把這小閨女接下去。」這時那個胖大婆娘仍舊將愛姐接下牆來,錢婆面帶不悅,說道:「你這孩子,沒點緊慢,人家既不買你,你就該早些出來,跟我回去。」言罷領著愛姐就走。
  小姐在花亭上聽的明白,說:「月姐你把賣婆叫回來,還有話問他。」月姐說:「老婆休走,俺姑娘還有話與你說哩。」錢婆連忙回至牆下,月姐下了梯子來至花亭。小姐說叫錢婆,無別話說,只因愛姐身上帶著銀子,賣婆與同走,倘被他看透消息,如何是好?這是二人來捉拿去,慢慢遞與賣婆,便與愛姐眼色,叫他頭前去罷。
  月姐接過錢來上在梯子上,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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