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孫繼高受誣入縣牢

  詩曰:姻緣由來前生定 月老久已赤繩牽 只因嫌貧將富愛 竟敢害理與違天
  閑言敘過,書接上篇。但說蘭英小姐聞聽他父謀害孫公子,另尋富豪之言,勉強說道:「爹爹為孩兒終身,稱這許多心力,只怕還有慮不到處。聞聽人言,他那大長兄應試三年未回,倘若得官還家,搭救他兄弟出監,再來爭親,爹爹指何為憑?」趙明說:「女兒放心!老父已竟逼他寫下退婚文約,還怕他怎的。」小姐說:「既有文約,拿來叫孩兒看看,果是寫的結實,任憑爹爹與孩兒擇婚。」趙明不解其意,遂把退婚文約取出,遞與小姐說道:「這就是退婚的憑據,女兒只管看來。」唱:
  趙小姐閃動秋波細留神,展開了退婚文約驗假真。只因為父親下世家業敗,十六歲未嫁蘭英女釵裙。酒醉後殺了使女王法犯,送到官非是斬絞即充軍。無奈何立下退婚約一紙,任憑他改嫁另投富豪人?蘭英女看罷離書腮流淚,下面如刀割柔腸箭刺心:咱本是結髮夫妻前生定,奴豈論富貴窮通賤與貧。雖然是我父做下不仁事,我何至喪德失節嫁他人。上寫著姓孫繼高吏部子,結就了趙明戶部女子身,終日裡賣水為生難度日,趙戶部請到他府攻書文,不能全男婚女配綱常禮,俺豈肯耽誤年少女青春,怕有人日後爭親興詞訟,願從打手模腳印永斷親。暗說道公子被屈應有救,也不該寫此退婚斷良因。常言說好馬不備雙鞍轡,又道是烈女不嫁二夫男。趙小姐越說越恨越生氣,把一張退約撕得碎紛紛。客廳裡小姐撕了退婚契,這趙明立時不由怒生嗔。
  話說趙明見小姐撕了退契,心中大怒,說道:「老父費了許多心機,才得到手,不料被奴才撕得粉碎,這到是叫老父指何為憑?真乃小家賤才,也享不起榮華富貴,叫人煩惱。」小姐說:「爹爹不必煩惱,常言道貧而能守,即如聖賢,富而不仁,近於禽獸。你枉為國家大臣,聽信枕邊之言,害了女兒結髮之人,天理喪盡,豈不怕人辱罵?況你也讀過五經四書,那試官有眼無珠,怎麼中了你這不通的進士呀!」唱:
  蘭英氣恨恨,開言叫父親;年高不懂事,怎麼立翰林?
  想必是當日試官瞎了眼,怎麼就中了你這不通人。全不念齊家治國平天下,忘卻了上致君來下澤民。你既然講過古聖先賢傳,絕不該棄捨三綱並五倫。可知道在朝枉把戶部做,也不知昧心屈害多少人。似這等嫌貧愛富傷天理,因此才斷了子孫後代根。縱有那帶來趙能異姓子,當不得墳前拜掃嫡兒孫。獨自有奴是你親生的女,你還要害死女婿才稱心。他雖窮與你原有半子分,莫非你能帶家財見閻君?理應當貧富只任兒的命,世界上誰家門上沒窮親?只顧你替女嫌婿將他害,絕不問親友鄰舍指你身。據我看做官狠毒誰似你,怕的是外人拿你比獸禽。趙小姐一句罵惱生身父,氣的個趙明眼裡冒大雲。老畜生揚起巴掌才要打,李夢月手拉蘭英跑出門。
  話說趙明被女兒罵得滿面通紅,不由的心頭火起,舉掌就打。幸虧小姐眼力乖滑,一掌未曾打著,被丫環夢月手拉蘭英,拉拉推推,跑回秀樓而去,這且按下不表。
  單說禁卒將孫繼高背至南牢,把公子放下,公子抬頭一看,見那些犯人被枷帶鎖,好不悲慘人也。唱:
  孫繼高進的監來心痛酸,猛抬頭舉目留神四下觀:牆頂上圍著荊棘防多走,高兩丈五尺多實甚威嚴。中間裡建造一座獄神廟,上邊的禽獸安的委實全。也有腳鐐手拷難以動轉,也有那木龍匣牀難身灣,見幾個被頭散髮面如鬼,見幾個嘴巴打的似胖官,見幾個腿上棒瘡未曾好,見幾個板打屁股血色鮮。這個說討賬拳打名李四,那個說我為貪色要行姦,這個說我為吃酒人打死,那個說閑氣腳踢叫張三,那個說大者不過一刀罪,待等著二十年後還是咱。孫公子耳聞目睹腮流淚,不由的仰面長嘆呼蒼天,暗說道這些都是自作孽,誰是平早白受屈與含冤。保佑我無事出得監牢獄,我必定拿住趙明把眼剜。孫繼高監內哭的如酒醉,惱壞了眾犯開言問一番。
  話說罪犯聽見孫公子悲痛不止,齊聲問道:「朋友為何啼哭?沒看見在這裡邊的,俱是殺人放火,綠林豪傑,並沒有膿包貨;況且咱在這裡吃不愁,穿不愁,住的是不漏的房子,就是那大戶人家,還趕不上咱們受用哩。動問朋友姓甚名誰,因何犯罪?說個明白,大家聽聽。」公子聽的此言,說:「眾位好漢哥弟聽我說來。」唱:
  孫繼高對著囚犯說實情,尊了聲眾位好漢仔細聽:我原是祖居本縣東關外,孫繼高就是在下姓和名,我的父曾在當朝是兵部,他與我配就趙明女蘭英。非是我偷花竊柳將人害,也並非圖財害命到監中,都只為不幸父亡家業敗,趙明賊假意請我把書攻,哄醉我他將使女自來害,誣賴我送官定成死罪名。
  孫公子訴罷坐監屈情事,下回書眾犯聞聽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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