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英雄同入美學校 侯弼集股開報館

  話說寇本良見了李樹蕭,施禮已畢,說道:「兄長,你怎也到了這裡呢?」樹蕭遂將上美國去留學的意思,說了一遍,本良也將他們意思說了一遍。此時本峰也過來,見過了樹蕭,各道些離別的情腸。有聲、本良又與他們互相引見了,大家團圓坐下。此時他們一共二十八個人了,又重敘了一回年庚,李相[上占下內]居長,次在李范允、金洪疇、金有聲、李緯鍾、高雲、周莊、姜樹(述)豎(堅)、吳佐車、曾存、李俊、寇本良、黃伯雄、堯在天、錢中飽、姜述白、李樹蕭、岳公、蕭鑒、趙適中、雲在岫、陳聖思、陳聖暇、侯珍、寇本峰、孫子奇、雲落峰、安重根。當日他們大家名次排定,談論一會,各自安歇。第二日上午八點鐘,他們將來送的車,打咐回去,遂後上了輪船,由太平洋,撲奔美國走下來了。
  眾英雄上了輪船離仁川,那火船好似箭打一樣般。光聽那輪子各支各支的響,但見那海水波濤上下翻。轉眼間就走出去千幾里,猛回頭看不見了大仁川。但見那海水洋洋無邊岸,睄不著江村茅舍與人煙。但聽那鯨魚吐氣噴噴的,那辨出南北與東西。鳥雀兒空中飛著氣力盡,吧答答落在船頭那一邊。看這個茫茫大海何日盡,尋思起真是沒人不心酸。也不知美國到此有多遠,都說是走到也得七十天。歎煞人波浪濤天無陸地,往來的僅有幾隻火輪船。要不幸遭了颶風船刮沉,這伙人全得死在海中間。身體兒一定辱在鯨魚腹,有甚麼回天志向也算完。到那時家中老幼難見面,有多大國恥全得拋一邊。滿船中除了同人無親故,只聽那隔號之人笑言喧。英雄們正在船上胡叨念,忽聽那船長招呼用晚餐。大傢伙用飯以畢艙中臥,忽忽悠悠就安眠。論走也得兩個月,說書的何用那些天。簡斷捷說來的快,遣日到了美國檀香山。檀香山離美國還有八千里,不幾日可也就到了一邊。下了輪船把火車上,這日到了美國京城前。下火車一齊入了店,又聽有聲那邊把話言。
  話說李相[上占下內]諸人,這日早晨到了美國京城華盛頓,下了火車,找了一個店,將所帶物件安排妥了。金有聲說道:「咱們上他那外務部遞文書呀。」大家說:「是,走吧。」那位說:「得啦,你不用說了,高麗與美國話也不通,字也不一個樣,他們去辦事,人家那能懂的呢?並且那文書的字,人家也不認的呀。」列明公有所不知,這裡有個原因,那侯元首在那國呆過,會他國的話,並他國的文字。皆因他會美文,他那些學生,他也全教會了。至於金有聲,人入耶穌教,學過英文,英文與美文是一樣,所以他們能夠與美國人說話。至於那文書,真是翻的美文的一封信,侯元首也是用美文寫的。在上幾回書中,靡將此事敘出,所以你們發疑。閒話少敘。
  再說金有聲等,一齊出了店中,來到街上一看,好不熱鬧哇。
  眾英雄一齊邁步出店中,要上那外務部把文書呈。到街上舉目留神仔細看,好一個繁華熱鬧美京城。大家上馬路修平如鏡,快車洋車花花來往衝。買賣家一天澆上水三遍,走那上靡有一點塵土星。兩邊廂洋樓洋行修的好,俱都是玻璃窗煽好幾層。屋子裡排著些古董器,冷眼看全都不知甚麼名。屋頂上安著避雷針一個,防備那陰天落電把屋轟。街兩傍安著桿子整雨(兩)溜,紅銅弦桿子以上放的精。一邊是預備來往打電報,一邊是安著玻璃電氣燈。電氣燈本是一種古怪物,不用油自己就能放光明。齊說道外洋人兒學問大,發明的物件實則令人驚。在這(咱)國不用說是靡見過,長這大都走(沒)聽說這一宗。今日裡咱們算是開了眼,也不枉千辛萬苦走這程。
  眾英雄一邊說著望前走,忽又見一座洋樓修的精。四週圍斜山轉角好幾面,玻璃丸又在上耀眼光明。這個說這是美國上議院,那個說皇官不知怎樣工。這個說他國以裡無皇上,全國人公舉一個大統領。有事情送在議院大伙議,議妥了統領頒布就實行。這個說美國原先也軟弱,全仗著華盛頓來把美興。眾人民與英國血戰九年整,才能夠叛英獨立世界中。都說是美國以裡政治好,今一見話不虛傳是真情。眾人們走過這座上議院,忽看見那邊來了一幫兵。只聽的洋鼓洋號吱吼響,一個個年青有力帶威風。說道是無怪人家國強盛,看這些兵丁全都有多凶。他眾人說說笑笑望前走,眼前裡來到外務部的大門庭。眾英雄走至門前就站住,又聽那門軍過來問一聲。
  話說李相[上占下內]二十六人,來到美國外務部衙門,一點(齊)站住。門軍過來問道:「你們是作甚麼的?」李相[上占下內]等答道:「我們是韓國的學生,到你國前來留學,有文書在此,乞閣下與我們進去通稟一聲。」門軍說:「你們在此等候一回。」遂進去,不多時,出來說道:「你們跟我進去吧。」他們一聽,遂跟著門軍進了裡邊,見了華聽。使禮已畢,李相[上占下內]、李范允各將文書呈上,金有聲將侯元首那封信呈上。華聽看完了文書,又看那封信,是侯元首與他來的,可就拆開看起來了。
  上寫著「謹具蕪函」字數行,拜上了華聽仁兄貴座傍。咱兄弟於今離別十餘載,常思想不能見面掛心腸。前幾年兄長與我捎過信,言說是(屍)位坐外部尚書郎。都只為山高路遠難見面,也未能賀喜增榮到那鄉。看起來侯弼實則是無禮,望兄長腹內寬宏把弟量。今日裡魚書寄到貴府內,也就算盡了為弟這心腸。這本是咱們二人在下事,還要求兄長替辦事一樁。只因為我國軟弱無賢相,君臣們每日昏昏在朝堂。日本在我國屢次增勢力,可憐我數萬人民遭他殃。我高麗本是中國他的屬國,那日本硬認我國為獨立邦。看這樣是坑害我的國,我國人猶且昏昏睡黃粱。百姓們全都不知把國保,高麗國恐怕將來被人亡。弟以為要想保國求安泰,除非是全部人民學問強。我國裡學校無多辦法壞,百姓們皆以學堂為不良。說學堂人人掩著耳朵跑,無一人送他兒郎到書房。說我國這樣人民看一看,誰敢保國家不被日人亡。幸虧我教了幾個好弟子,他們一心要留學到外洋。因此我才讓他們貴國往,望兄長千萬收留在那鄉。因為你國政治學問好,所以我才望他們留學上貴邦。學膳費我國年年望那匯,管保不能讓兄長你搭上。右寫著「侯弼平壤三頓首」,下墜著「四月四日燈下擋。」華大人看罷侯弼這封信,在那邊皺皺眉頭開了腔。
  話說華聽看完了侯弼那封書信,暗暗的想道:「高麗軟弱,他們學生前來求學,是為他們國家的大計。我想日本要是把高麗滅了,與我國也是靡甚麼好處,而且大有害於我。何不把他們留下,給他們挑開(個)學問堂住著。萬一能出來一位英雄,把高麗國保護住,他國人也念誦我真好處。」主意已定,遂向金有聲等說道:「你們前來住學堂,但不知願意入那樣的。我看你們也是不知道那樣好,我告訴你們吧。要想著保護國家,當住陸軍法政。法政是講治術的,陸軍是講武備的;還有理科專研究物理化學。陸軍學堂與理學專科,全是三年畢業,法政是五年畢業,可不知你眾人願意入那樣學堂?」李相[上占下內]說:「咱們大家商量商量。」於是岳公、金洪疇、李范允、陳聖思、陳聖暇、曾存、韓(姜)述白、李俊,八人願意入陸軍學堂,寇本良、趙適中、孫子奇、高雲、周在五人願意入理科,剩下他們十三人,全願意入法政學堂。商量妥當,向華聽一說,華聽說:「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們入學吧。」遂命他們把東西從店中拿來,一齊搬到學堂裡去。寇本良人了理科中之醫科。由是他們大家全都入了學堂,慢慢望前來學。這且不表。
  單說侯元首,自從金有聲送走,回到家中,呆了幾天,跟金玉均說道:「學生們都走了,咱們二人還得張羅著開報館哪。」玉均說:「想要開報館,咱這款項怎麼籌呢?」元首說:「兄長勿愁,我自有方法。」遂寫了幾個帖子,把岳公之父岳懷嵩,孫子奇之父孫善長,趙適中的哥哥趙適宜,蕭鑒的父親蕭樹聲請來;又請了三位紳士:一個叫田承恩,一個叫張建忠,一個叫花錦。當日諸人接了請帖,全都來到元首的學堂。元首接至屋中坐下。眾人一齊說道:「先生請我到來,有何話講?」元首說:「無事不敢勞諸位到此,眾位仁兄洗耳,聽我侯弼道來。」
  侯元首未從開口面帶春,尊了聲:「諸位仁兄聽我雲。將諸公請來不為別的事,想要讓眾位仁兄幫我銀。幫我銀錢不為別的事,想著要開報館把民新。只因為咱們受那日本氣,才打咐那些學生離家門。讓他們美國以裡求學問,回來時開化民智固邦根。現今裡他們已經離故土,我在家沒有營生占著身。我常想要使咱國不亡滅,除非是數萬人民同一心。要想使他們全都同心意,必得用報紙鼓吹眾黎民。使他們全知日本的利害,因利害了(全)能知道報家門。報家門就是保護咱這國,家與國本來沒有什麼分。人人要全都知道把家保,這社稷江山一定不能湮。因此我要使人人把家保,有一條拙見敢在面前陳。在這城開上一個白話報,天天各處發賣化愚民。請諸公幫我銀錢就為此,望諸公不要拒絕我這片心。諸公們一家集上幾個股,報館成來就在你們諸君。那時節人民知識盡開化,豈不是咱們大家福分深?諸公們思一思來想一想,侯弼的話是真不是真。」
  話說元首說罷一片集股開報館的話,岳懷嵩諸人一齊說道:「先生的意思極好,我們沒有個不贊成者,用多少錢,我們都能幫著你們。」元首說:「也用不了多少,有三四千吊錢,也就夠了。」岳懷嵩等說道:「這點錢不要緊,先生儘管辦吧。我們八人,一家集上四個股,一股拿上五百弔,不夠再望上添。」元首說:「有四千吊錢,也就夠用了。」於是他八人,各自回到家中,將錢湊足,與元首送來。元首一見有了錢,遂買了幾件印書的機器,聘了幾位訪員,自己為主筆,開了報館,各處去賣。起初人們都不愛看,到後來看看有趣味,全部爭只買,那報館可就興旺了。這且不表。
  單說日本皇帝,那日早朝,伊藤出班呼道:「吾皇萬歲,臣有本奏。」正是:
  英雄方且吹民氣,日本又來虎狼人。
  畢竟不知伊藤說出甚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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