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洪啟勛兵敗古埠 侯元首義說有聲
話說金有聲等五人,帶領人馬,殺奔泰仁縣而來。單說這泰仁縣的知縣,姓於名澄,當日正在衙中辦公,忽有探馬來報,說道:「大人哪,不好了!」於澄說道:「什麼事情,你這樣驚惶?」探馬答道:「大人不知,只因咱這城北五十里外,有座完山,前幾個月有一個什麼金有聲,倡興東學,招集些個人占了那山。這三四個月之間,不知怎麼聚了一萬多人,現在攻咱城池來了。離此尚有十餘里地,大人快拾道(掇)著跑吧!再等一時,他們到來,咱們這城中,又無預備,恐怕難逃性命!」於澄一聽,嚇的面目改色,忙著拾道(掇)拾道(掇),帶著家眷,投奔全州而去。單說金有聲來到泰仁縣,靡費事,就把那座城池得了,遂又商量去取那古埠縣。
話分兩頭,單說全州的督統姓洪名啟勛,這日正在府內看書,忽有門役進來說道:「啟稟大人得知,外面有泰仁縣知縣於澄求見。」洪啟勛說:「請進。」不多時,於澄進來,施禮坐下。洪啟勛說:「賢弟有何緊事?親自到此?」於澄說:「這事可了不得啦。」
於知縣未從開口面帶慌,尊了聲:「大人在上聽其詳:有一個金氏有聲全州住,他一心要把東學倡。他們同伙的人兒有四個,各處裡演說惑愚氓。無知的百姓受他惑,全都入在他的那鄉。現在聲勢實在大,又占了那座完山岡。三個月聚了人無數,積草屯糧製造槍。一心要改變那政府,一心要除治那君王。領著人馬把山下,簡直的殺到泰仁傍。本縣一聽勢不好,無奈何才到此處躲災殃。望大人速速想方法,不久的就要到這方。」洪啟勛一聽這些話,嚇的他臉兒直發黃。全州城沒有多少人共馬,好叫我心中無主張。看起來我國將來要拉倒,是怎麼屢次把亂揚?自從那泳孝奸賊滅除後,我國裡稍稍得安康。只誠想國內常常享安泰,那知今日又起禍一場。我們的兵馬實在不強盛,怎能夠除治他們一幫?事到此逼我也無有法,就得拿這殘兵敗將走一場,萬一要把他們打敗了。也算是我國的福分強。要是不能夠把他們來勝,也就免不了把身亡,人生百歲也是死。
話說洪大人思想一會,遂來在教軍場內一看那兵將老的老,小的小,器械也不整齊,子藥也無多少,暗自說道:「像這樣的兵將,可有何用呢?」事到如此,也說不了啦,遂挑了三千兵,自己帶領著,撲奔泰仁縣而去。這且不表。
單說金有聲自從得了泰仁縣,又商量著去取古埠,遂命堯在天帶領一隊人馬鎮守泰仁。自己與金玉均等點齊兵馬,望古埠進發。一路秋毫無犯,百姓望風而降,靡廢(費)事也就把古埠縣得了。古埠縣的知縣徐尊,見勢不好,逃奔全州而去。中途上過(遇)見那洪啟勛的兵,遂把上項之事,對洪啟勛述說了一遍。洪啟勛說道:「賊人既在古埠,咱不必奔泰仁,奔古埠去吧。」遂帶兵丁撲奔古埠而發。這日到了古埠,離城十里,安營下寨。早有探馬報於有聲,有聲聞言,慌忙上了大帳,可就傳起令來了。
金有聲坐在大帳中:令旗令箭手中擎。開言不把別人叫,叫聲:「大小眾兵丁,洪啟勛今日發人馬,一心要把咱們攻。大家可要齊用力,別讓他們把咱贏。」眾兒郎一齊說:「尊令!」一個一個抖威風。金有聲這才拿出一支令:「玉均將軍你是聽,你領三千人共馬,前頭以裡作先鋒。出城你往北邊走,對他右邊用槍崩。」玉均領命他去了,又叫一聲黃伯雄:「命你領著三千隊,出此城中正南行,繞個彎兒正西轉,在他左邊用槍攻。」伯雄領命他去了。又叫一聲錢老兄:「中飽兄你把城來守,準備著敗陣打接應。」傳令一(已)畢把帳下,自己也領三千兵,人馬駝駝向前去,威威烈烈鬼神驚。出城走了七八里,遠遠望見那股兵,吩咐一聲:「扎住隊,列成陣式就開攻。」洪啟勛這邊也看見,將人馬列在西與東。中間讓出一條路,對著有聲用槍轟。兩邊這才一齊開槍打,勢如爆竹一般同。烈煙飛天看不見面,彈子吱吱來往衝。自辰時打到晌午正,有聲傷了五百兵。正是啟勛要得勝,忽聽的左右槍兒響連聲。要問那裡槍兒響,來了玉均、伯雄人二名。左右夾攻一齊打,可惜啟勛那些兵。兩邊的兵丁直是倒,轉眼間死了七百名。有聲的兵將又往上闖,忽拉一聲炸了營。啟勛一見勢不好,帶領人馬敗下風。啟勛的兵馬頭裡跑,有聲後邊追趕不放鬆。三千兵馬死了一大半,才逃出龍潭虎穴中。二十里外安營寨,看了看手下只剩三百名。那些個也有跑的也有死,這一仗敗的實在凶。無奈何收拾殘兵往北走,不回全州奔漢城。一心要把天子見,讓那君王想調停。押下啟勛且不表,再把有聲得勝明一明。
話說金有聲打了一個勝仗,得了無數器械,又收了許多降兵,遂同玉均、伯雄,帶領人馬回到古埠,殺牛宰羊,大排宴筵,慶賀功勞。那有聲在酒席筵前,對著四位頭領說道:「現在咱們把洪啟勛打敗了,他必然搬兵前來復仇,到那個時候,咱們兵雖然夠用,但是少帶領之人,一旦敗了,豈不貽笑大方?此時不得不先打算打算。」黃伯雄從那邊說道:「兄長有一個人,你忘了嗎?」有聲說:「是何人呢?」伯雄說:「就是侯元首,現在平壤雲府教書,此人才幹學問,勝你我兄弟十倍,兄長素常日子,也是常稱道此人。今日何不修封書信,把他請來,讓他幫助作事呢?」有聲說道:「若非賢弟一言,幾乎誤了大事,我怎麼就把他忘了呢?」遂命黃伯雄,與元首寫了一封書信,下到平壤而去。這且不提。
單說洪啟勛打了一個大敗仗,看這東學黨聲勢甚盛,恐怕日後難治,遂帶著殘兵敗將,見天子去。這日到了漢城,見了天子,把東學黨亂奏了一遍。天子聞聽此言,嚇的魂不附體,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呢?」遂把兵部尚書李完用宣上殿,這個時候,雲在霄的兵權,全都撤了,所有一概兵事,全歸李完用調用,當日上得殿來說道:「我主將臣喚來,有何事相商?」天子說道:「現在全羅道有東學黨作亂,你快派些兵丁,讓洪啟勛領著前去打賊。」於是李完用選了些老少不堪之兵,發了幾尊不好使的炮,就讓啟勛帶去。洪啟勛大兵,與那東學黨又連打數仗,也未得勝,全羅城池全都失了,洪啟勛陣亡而死。外面告急文書,屢次望京裡報,天子也是無法。當時驚動了那親王李應藩,急忙上金殿,對著天子說道:「現在兵微將弱恐其不能剿賊,再等幾日,必釀成大禍,咱們不如上中國求救去吧。」李熙皇帝說:「叔父說好便好。」遂坐上輦,到了中國領事使館。袁世凱接到屋中坐下,說道:「國王到此,有何軍情大事相商?」熙皇說道:「將軍不知聽小王道來。」
好一個幼小無謀李熙皇,你看他未從開口淚汪汪:「要問我今日到此什麼事,將軍你洗耳聽其詳。只因為金有聲賊子造了反,在全羅倡興東學惑愚氓。金玉均從日本回來入了伙,領著那無數愚民來遭殃。先攻破泰仁、古埠兩個縣,現如今臨近城池全部降。聲勢太重無人敢擋,洪啟勛也敗兵在那鄉。我國的兵將屢次打敗仗,那賊匪一天比著一天狂。全羅道大小城池全都陷,不久的就到這座漢城傍。我國裡兵微將寡不能治,敢乞求貴國發兵把我幫。貴國裡若是坐視不來救,我韓國眼睛瞅著就要亡。高麗本是中國一屬國,年年進貢在朝堂。我國的亂也就是你國亂,我國亡你國也難久長。我國與你國界挨界,咱兩國本是唇齒之邦。唇亡齒寒古人講,獨不記虢虞事一樁。貴國今日若不把我國救,別的國必然把手張。要等著他國插上手,於你國臉上也無光。望貴國快發人共馬,好來平亂到這方,一來是我國把恩德感,二來是保護你國眾紳商。小王我因此來求見,望領事思量一思量。」
話說高麗國王說完了一片言語,袁世凱說道:「國王既來求救,我國那有不發兵的道理。」遂將韓皇這一片求救的言,寫了一封電信,打到咱國。咱國中遂派海軍提督丁汝昌,帶了兩隻輪船,先到仁川,保護咱國的商人,又派直隸提督葉志超,太原鎮總兵聶士成,帶領一千五百人,拉了十尊大炮,望高麗進發。押下一頭,再表一尾。
單說侯元首在雲府教書。光陰迅速,不知不覺,就是十一年。正趕上這年東學黨作亂,他一聽說這個話,他遂對著學生們說道:「你們好好求學吧,看看現在咱們國家這樣軟弱,日本屢次前來起事,現在又起了內亂,將來怕是不好,要想護咱這國家,全仗著你們當學生的了。」正自說著,書童進來稟道:「說外面有下書人要見侯先生。」侯元首說道:「那處下書的人?讓他進來吧。」不多一時,那下書的進來,使了一禮,將書子呈上。侯元首接過,拆開封口,可就看起來了。
上寫著:「拜上元首老仁兄」;下墜著:「敬祝福履與時逢咱兄弟自從在劍水驛分了手,於是忽忽八九冬。常想仁兄不見面,每於無人之處落淚橫。在全州小弟也從(曾)與兄捎過信,請兄長前去當差到衙中。兄長回信說是教書好,所以你我兄弟又未相逢。現如今小弟立下一朋友:他的名叫金有聲。此人與兄也有舊,他言說兄長與他有恩情。有聲創下東學黨,小弟我也入在那裡中。錢中飽、堯在天人兒兩個,還有那金氏玉均老英雄。在完山以上立下會,招集無數眾人丁,想著要改換政府行新政,想著要易換君主民權行。日本國外面幫助我,李完用朝中為內應。人馬也有二萬整,得了那泰仁、古埠兩座城。兄長素抱保國志,何不今日顯威風?望兄長見字無辭這邊往,我這裡現在缺少一頭領。一來是咱們兄弟得相聚,二來是保護國家求太平。這機會實在是不容易,兄長你千萬不要把他扔。」右寫著:「黃氏伯雄三頓首」,左寫著:「七月九日燈下衝。」元首他看罷這封信,不由的腹內叮嚀又叮嚀。
話說侯元首看了伯雄這封信,暗自想道:「他們倡興東學,藉著這個名目以改易國家,命我前去幫助他們,這倒是好事但是他們倚著日本,又收留那賊子金玉均,以本國人害本國人,不用說事情不能成,就是成了必入了日本人的圈套。再說這些無知的百姓,那能成大事呢?」正是他胡思亂想,忽有人來說道:「有中國一千多兵從南邊過去,說是替咱國平東學黨賊。」元首說:「得啦,那中國兵一去,他們必然瓦解,我若不去勸他們改邪歸正,恐怕難免一敗之苦。」遂對著學生們說道:「你們在家用功,我上全州去幾天就回來。」說罷命家人將那匹追風豹備上,把那送信人先打發了,然後騎上那匹追風豹,撲奔全州而去。
這日到了全州,正趕上有聲新近把全州打破,此時全在城裡住著呢。元首打聽明白,進了城,到衙門以外,見了門役,說:「你快去通報你們頭領得知,就說有侯元首前來求見。」門役進去報於有聲,有聲聽說元首來了,急忙整冠束帶,與那金玉均等,一齊接出門來,讓至大廳,分賓主坐下,正是:
英雄迷路無人救,來了仁村渡筏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