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吳提督大戰漢城 安員外逃難平壤
若非各人懷異志,文武同心國勢興。若是各人懷異志,家國安得有太平。
四句提綱敘過,書接上回。上回說的,是那金玉均,領著日本的兵,將閔氏兄弟殺了。又要立逼他們皇上頒布新法。當下驚動了親王李應藩,聽說有這個變動,急忙跑到中國的使館一說,那提督吳長慶,委員袁世凱,帶領著三千兵馬,可就直奔皇宮救駕來了。
好一個高麗親王李應藩,他一到中國使館把兵搬。他言說:「金玉均們作了亂,勾引那日本反了天。只因為辦事不合起反意,他這才領著日兵到宮前。可憐那閔氏兄弟死的苦,他還要立逼皇上把法變。望大人速速發兵馬,一到那皇宮把日兵攔。」吳提督聽說了這個話,立刻的點了兵三千,出離使館把皇宮奔,正遇著日本兵丁在那邊,兩下一見就開了戰,槍炮之聲震耳炫。只聽哨子吱吱的響,彈子穿梭心膽寒。自晨打到正晌午,日本的兵將輸於咱。竹添一郎帶領兵丁敗下去,吳提督追趕在後邊,一連趕了二十里,日本兵已到了仁川邊。吳長慶還要望前趕,袁世凱一邊開了言:「疾兔反噬是實理,窮寇莫追是實言。現在不如回去罷,好除治他們那作亂的男。」他這才帶領兵丁回裡走,人人得意面帶歡。人馬回到漢城地,又聽得提督一旁開了言。
話說吳提督帶領人馬,回到漢城,吩咐聲:「大小將官,一齊跟我去拿作亂的金玉均。」眾將官應聲說道:「是!」於是來到玉均家裡把他一家子大大小小盡皆斬首,可就是跑了個玉均。吳長慶尋思一回,說:「他可那裡去了?」尋找多時,並無影跡,可也就回了衙門了。
列明公有所不知,只因他們殺了閔氏兄弟,他又要上皇宮殺閔後。這個時候,國王李熙已經知道有亂,讓護衛軍把宮門守住。金玉均到了,一看把守很嚴緊,他在那等著日兵來到,好一齊闖進宮裡。等了多時,也不見日本兵來,正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忽有跟人來報說道:「不好了,日本的兵,被中國兵打敗啦!」金玉均一聽這個消息,覺得不好,可就想要逃難,投奔日本。於是走到一個地方,幸與那些作亂之人,遇在一處,可就撲奔上東京大路逃跑。押下此事不表。
單說那日本領事竹添一郎,敗到仁川,看看後邊追兵回去了,他這才放心,慢慢的走。正走之間,忽聽後邊有馬蹄之聲,回頭一看,只見從那邊來了幾匹馬,如飛的一般,來至近前,並不是別人,正是那金玉均,後跟著那一群作亂之人。彼此各道一些受驚的話,於是一齊坐上輪船,可就直奔日本走下來了。
好一個幼小無謀的金玉均,他自己坐在船上犯思尋,說道:「是我要變法強韓國,那料想事情不成敗了軍。家中的老幼不知怎麼樣,大料著必教他們滅了門,全家的老少若是喪了命,豈不是我一人惹起這禍根?思想起讓人心中實難忍,這都是自己作的怨何人恨?只恨自己作事無主意,我不該勾引日本去逼君。事不成惹下外人胡談論,思想起怎不讓人痛傷心。」玉均他越思越想越難受,他不住兩眼撲簌落淚痕。哭了聲生身父母難見面,數了聲結髮妻子離了身,事到如今我可把誰瞞怨,到不如身投大海去歸陰,正是他自己要想尋短見,又聽著跟人過來把話雲。
話說金玉均正在船上,不住哭哭啼啼叨念,要去自盡。跟人過來勸道:「大人不要悲傷,咱家中或尚未滅呢?要是滅了,現在死了,也是無益,不如咱到那日本,住上幾年,想個方法報仇,也就是了。」金玉均說道:「咳!事到如今,也只得渾著鬧去吧。」於是止住淚痕,往那日本進發。
這日到了日本,見了伊藤博文,把上項之事說了一遍,伊藤說:「情道是難辦哪,你先在我國住著吧。我與你我找個差使,就在我國居官,豈不是好嗎?」金玉均說道:「那我可是感恩不盡了。」這且不表。
單說竹添一郎見了日皇,請敗軍之罪。日皇說:「這不干你事,回去休息去吧。」日皇又把伊藤博文請來,說道:「現在咱們的兵幫著高麗,被中國打敗了,咱們可以怎麼對付他兩國呢?」伊藤說:「要問怎麼辦法,聽為臣道來。」
伊藤他未從開口帶春風,尊了聲:「我皇萬歲臣主公。咱們要吞併朝鮮與中國,必須時時侵到他們權力中。在高麗中國勢力比咱大,想個道兒使喚跟他一般同。因著這個與那中國把約訂,再與那高麗立上約幾宗。讓他們賠上咱兵款十三萬,要賒著還教他們把利行。派一位官員往他國中去,連辦交涉代把領事去充。今日不把別人派,還須那位井上馨。我主就當傳旨意,讓他們好往高麗行。」日皇這才傳下旨,井上馨奉了王命出了京。
這日到了韓國內,那些個親日黨們亂哄哄。一個一個來告訴,齊說道:「我國裡頭不尚公。那些個政事全歸女後主,把我們這些個大臣一旁扔。」井君一看他們這個樣,就知道他們辦事必不成,到明日與那李熙把交涉辦,諸般的要求全都應;次又看看他國裡的內治,不由的一見心內驚。不知道甚麼人來把政掌,這政治與前大不同。儷然有個維新的樣,他國內必定有賢能。不用人說知道了,一定是那王妃閩氏把政柄。這個人要是不除治,必為我國的咕懂蟲。事情辦完本國裡報對,著他們的皇上說分明。
話說井上馨在高麗,把事辦完,高麗包他們十三萬元兵款,作為二分半利,又把閔皇后怎麼樣的聰明,想只要除治了,這些事修了一封信,打到本國去了。這且不表。
單說高麗京城,有一家員外,姓安名喚悅公,本是黃榜進土出身,娶妻張氏,就是那雲在霄的表妹。老安人四十餘歲,生了一子,名喚重根,真是長得天庭寶(飽)滿,地閣方圓,年方三歲,精神憐(伶)悧(俐),賽如七八歲的兒童。夫婦二人愛如珍寶。這一日,老員外對著夫人說道:「現在咱們國裡屢次的起亂,要常在這住著,恐怕難免刀兵之戮。我想要上平壤,投奔雲大人那處避難。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道:「我看這個地方,也不可久居,員外你說好便好吧。」於是將家中細軟的東西收拾妥當,又把那些個家人使女,喚到一處說道:「我家想要往平壤搬,不能把你們全帶去,我與你們點東西,各奔他鄉去吧。」遂把些個不帶著的東西,全分給他們。那些個家人使女,各自叩頭謝恩去了。留一個家人安成,又留了一個老媽。套上一輛小車,老安人抱著重根,上了車子。安成趕著,老媽坐車外。老員外備上一匹馬,把門戶倉廩全都封了,出了大門,可就撲奔平壤大路走下來了。
好一個員外名叫安悅公,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災星。細軟的東西全都拾到淨,又把那房屋門戶上上封。老安人抱著孩子把車上,員外他也就上了馬能行。忽啦啦出了自己大門外,又看那五街鄰舍鬧哄哄。一齊的走至跟前把行餞,都說道:「員外今日避亂兵,我們不久的也要往外走,不能夠常住這個是非坑。」這個說路途以上加仔細,防備那胡匪賊人把路橫;那個說要是住店看一看,千萬別存到那個賊店中;這個說孩子可要包好了,躲避著路途以上受寒風。眾鄰人一齊說道:「快走吧,不要擔(耽)誤了你們好路程。」老員外對著眾人使(施)一禮,說道是:「有勞列位好心誠。現如今咱們雖然分了手,望後裡我將來還要回漢城。」說罷了趕起車子上了路,那鄰人一個一個回家中。
那安成手拿鞭子緊著繞,轉眼間就走出了十里程。老員外騎在馬上回頭看,不由的一陣一陣好傷情:「獨只為奸臣當道亂國政,才使我今日逃難離韓京。好難捨我那房間與地土;好難捨親戚朋友各西東;好難捨家人使女他鄉奔;好難捨仁德鄰右患難同。拋家業這才望那平壤去,也不知到在人家怎待成。」安悅公正在馬上胡叨念,看了看西方墜落太陽星。他這才趕著車子把店進,住了一宿明日又要行。走了些高高凹凹不平地,過了些河路碼頭城。到晚間住在招商店,到白日還是把路登。
這日正然望前走,看見了一座高山把路橫。黑珍珍密松林內無人走,靜悄悄百鳥林中吱紮鳴。老員外一見就心害怕,說道是:「這個地方可是凶。常言說逢山就有寇,看此處好像有賊蹤,咱們不如繞著走。」那安成拉過稍轉正東。方才走出一箭地,只聽得後邊發喊聲。不用人說知道了,一定來了眾賊丁。吩咐聲:「安成快著跑,再等一時就要把咱們坑。」安成聞言忙打馬,那車兒好像一陣風。只聽得槍兒一聲響,員外難保活性命。列位要問員外生與死,且等到下回書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