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暴將軍張閫外殺風浪 辛小姐飾泥中弄強橫
詞曰:
黨家太尉,只燥自家脾胃。麟想牛群,鸞思鴉配,要辱嬌花異卉。
俏心不畏,攪清濁亂其涇渭。巧飾青衣,胡天胡帝,騙他欣慰。
右調《柳梢青》
話說甘頤與黎青,談論婚姻的後事,見黎青說意中已定,只恐變生意外,因驚問道:「辛老意中已定,則變自誰生?」黎青道:「郎何不察也。郎君此歸,今秋鄉試,明歲春闈,急急忙忙也須一年二載。以辛小姐才美之名,誰不垂涎而想慕。若衣冠子弟,尚或守禮,而不敢妄為;倘遇橫暴之徒,強梁之輩,或恃椒房戚畹,或倚鐵券丹書,憑戚納聘,借勢強求,亦事之或有而不可保者也。辛公儒臣,雖然有力,哪裡峻拒得許多。辛小姐弱女,縱使多才,也要擺脫個不了。故妾私以為憂。實皆未然之事,郎君但放心前去,只願早折桂枝,速速過此,或別有商量,亦未可知。」甘頤笑道:「芳卿所慮最是。但前程如漆,無可奈何,只得聽之。」因不敢久留,竟收拾回蜀。黎青不捨,又苦留戀了數日,方才放行。正是:
詩酒情懷花柳地,迷癡魂夢溫柔鄉。
終日相親猶恨晚,一聲去也斷人腸。
甘頤別了黎青,仍帶王芸歸去,且按下不題。果是意外多變,忽有個威武侯姓暴名雷,是個大將出身,因屢立戰功,遂封了列侯。為人酷好酒色,後房姬妾甚多,生了八個兒子。第六個兒子叫做暴文,是他一個嬖姬所生,十分寵愛。諸子皆習弓馬,獨暴文略識得幾個字兒,便合府俱稱六公子好文。這暴雷一字不識,見暴文寫得出字,便信以為真,道他能文。
這暴文見人稱他好文,他便居之不疑,竟自認做個文人,眼裡便看那些俗人不上,遂在父親面前誇張,定要聚個詩禮人家的有才女子為妻。父親說他有志,越發歡喜。有媒說張尚書的女兒,他嫌不美。有媒說李閣老的女兒,他笑無才。因房中有丫環使女應用,卻年至二十,尚未娶正妻。
這年邊上作亂,朝廷差他父親暴雷領兵征剿,他送父親到揚州,忽聽得人傳說辛祭酒女兒的才美之名,便不勝欣慕,因與父親說知,定要聘她為妻。暴雷聽了道:「辛祭酒是個管監生的儒學官兒,不甚顯要。與他做親家,沒甚光輝。既是他女兒顏色美,有才學,便娶了她也罷。但他南人最會弄虛頭,裝假套,比不得北人老實。也須細細訪問,必得當面見見方好,不要被他耍了。」暴文道:「孩兒差人各處訪問,都眾口一詞,稱她才色兼全。故求父親娶與孩兒,以完終身大事。」暴雷道:「既如此,待我喚知府來,叫他去說。」
不多時,知府喚到。暴雷因說道:「聞你揚州屬下,辛祭酒有個女兒,生得又美又才。你在此做官,定然知道,果是真麼?」知府道:「知府日親民政,雖未嘗細訪,然聞稱其才美者甚多,想亦不虛。」暴雷道:「若是才美果然不虛,本府第六公子,好文不好武,苦求才美佳人,故今年二十,尚未授室,與她正是一對。若論門楣,甚不相宜,我如今也不論了。你可與辛祭酒說聲,叫他速速打點。本府軍機緊急,不能久待,早晚就要娶了。」知府因又稟道:「元帥大人鈞令,知府安敢不遵。但聞這辛祭酒,是個迂腐儒官,不通世務。他這女兒,揚州鄉紳無不求娶,她俱不允。」暴雷笑道:「她俱不允,卻思量要嫁甚人?」知府道:「她說絕不論人,只要男子有才,當面考得她過,她便甘心相從。若是男子無才,被她考倒,寧誓死不嫁。」暴雷道:「這個容易,我這第六公子從小好文,知書識字,人人皆知。你且去說成了,擇一個日子,叫他夫妻二人同在一處,對考一考便見真假。此不獨辛祭酒叫女兒考我的兒子,我也要叫兒子去考一考他的女兒。使他二人當面見過考過,後來沒得抱怨。」知府不敢再言,只得領命而出,忙忙來拜辛祭酒。
辛祭酒初時不見,後聞說是為暴元帥求親之事,只得出來相見。見過,知府就將暴雷求親之事,細細說了一遍。辛祭酒道:「小女婚姻,借考選才,此議久矣。非今日特為暴元帥而言,此亦老公祖所知。暴元帥既不擇門楣,而彩及葑菲,乃治生之榮幸。可請其令公子過舍,與小女各展所學,以作絲蘿之合。倘才美針投,彼此悅慕,請諧秦晉可也。若肥瘦相憎,短長各別,無論治生不能相強,即暴元帥恐亦不能勢逼也。」知府道:「令愛才美,合郡共稱,不待言矣。但聞暴元帥這第六公子,亦實係多才,還求老先生刮目。」辛祭酒道:「若果有才,更所望也。」知府無奈,只得又將辛祭酒之言,來回復暴雷。
暴雷聽了笑道:「他說我不能勢逼,我偏要勢逼個與他看看。我也不逼他女兒,我只上一疏,薦他有才,要他到我軍中做參軍,不怕他不死在我手裡。這話如今且不必提起,他既要考我這第六公子,又不是無才之人,只怕也還考得他過。」因對知府說道:「你可去說,明日我就著公子去考,且考過看是如何,再作道理。」
知府只得打一恭應諾了,又來見辛祭酒說知前言,並明日就考之事。辛祭酒只得應承,送知府去了。因退到後廳,叫了兒子、女兒來商量道:「忽然生出這件事來,卻如何區處?他約了明日來考,他一個武弁紈袴,知道些甚麼?自然要出丑。他兒子出了丑,不自抱慚,畢竟要嫁禍於我。他已對府尊說,明日只消上一疏,薦我到他軍前做參軍,便足陷我。我想他此言到不是唬嚇,說得出竟做得出。我若到事後與他辯就遲了。莫若先暗暗參他一本,說他在揚州狂橫,妄為不法之事。縱不能勝他,他後薦我,便是仇口了,便容易解免。你們道何如?」辛解慍道:「父親文官,他武官,無甚統屬。就上一本,也不怕他。」辛小姐道:「若遇真奸雄作難,便須拿些真精神力量對他。我看這暴雷,所言所行,不過一庸愚昏暴之徒,只須遊戲制之,何必苦苦與他較量?」辛祭酒道:「不是我為父的定要與他較量,只因他尋上門來,不得不應耳。若不與較,難道將你嫁與他兒子不成?」辛小姐道:「孩兒怎肯嫁他!」辛祭酒道:「可知你不肯嫁他。但你不嫁他,他怎肯善善住手?」辛小姐道:「孩兒細想,孩兒雖不嫁他,拼著將孩兒之名嫁了他罷。」辛祭酒驚訝道:「你的名怎麼嫁他?」辛小姐道:「這暴雷父子,要來娶我,止不過慕我才美之名。他又認孩兒不得,明日他來考時,何不將綠綺妝飾起來充作孩兒。綠綺姿容也還秀美,近來跟著孩兒,字兒也將就寫得幾個,詩兒也胡亂做得兩首。他們武夫出身,縱然能文,一時也辨不出真假。且稱贊他兒子幾句,他自然歡喜娶去矣。若慮後來看破,且孩兒看這暴雷,舉止驕矜強橫,只怕此一行有去無來。到看得破時,他父子又不知作何狀矣。」
辛祭酒與辛解慍聽了,喜得滿心奇快。辛祭酒道:「我兒此計,妙不可言,只要做得機密方妙。第一要將綠綺妝束得精美,教她言語要緊。」辛小姐道:「這個都在孩兒身上。」辛祭酒又吩咐治酒款待不題。正是:
顛狂伎倆昏愚有,巧妙機關兒女多。
一任惡人空作惡,到頭無奈善人何。
辛祭酒一面打點不題。且說暴文見父親叫他明日去考,心下暗想道:「父親竟公然叫我去考,皆因平日人稱贊我的多,又見我每每自誇,故信以為真。雖然我寫是寫得出,但恐這辛小姐才美出名,一時被她壓倒,便惹人笑話。況我面顏又生得帶些黑色,又恐不入她眼,卻將奈何?」因叫了一個心腹門客,叫做江邦,與他商量。江邦道:「此事易處,只消瞞著老爺。」暴文道:「怎個處法?」江邦道:「這辛小姐又不曾認得公子,公子只消叫了小班裡裝生角的王代來,叫他穿了公子的衣巾,充做公子。他年紀又與公子差不多,人物又生得清秀,他的字兒又寫得齊整,公子只消撿兩首好詩叫他記熟了,明日當辛小姐面前,親筆寫出請教,她自然認是真了。外面少不得坐轎子去,又沒人看見;就是有人看見,我們到此不久,也無人認得。公子若不放心,到扮家人跟去,跑到內裡看看小姐。若是看得中意,辛家就是不允,以老爺的勢力,也定要娶了她來。若是看得不中意,便撒開罷了。」
暴文聽了,滿心歡喜道:「此計大妙。」遂依計而行,暗暗的著人叫了王代來,要教他禮體。王代笑道:「這些禮體,我們做戲裡比公子還行的熟多哩,不消教得。到是公子要充家人,須要學收斂些,不要大模大樣,被她看破。」說的暴文也笑起來。暴文又要尋兩首好詩,叫他記熱了好寫。王代道:「這一發不勞。我裝李太白醉題《清平調》三章,記得透熟。人都說此詩是千古絕妙的,何不寫了,又去尋些甚麼?」暴文聽了大喜道:「說得有理,明日事成,重重賞你。」正是:
木題居士便稱神,泥土團成佛騙人。
只看衣冠並行狀,焉知誰假與誰真。
兩家俱打點定了。到了次日,暴雷還要差兵馬護送公子到辛衙去。公子怕人多露出馬腳來,轉說道:「相親考詩,風雅之事,何必兵馬?」回復父親,挨到傍午,方將王代裝飾起來。王代是慣家,就像上場一般,竟裝扮得齊齊整整,儼然似一豪華公子,比暴文風流十倍,轉坐了四人的大轎,上罩著暴雷的深簷黃傘。暴文轉穿了大折青衣,六楞小帽,扮做貼身管家,也坐了一乘小轎,緊跟著大轎而行。其餘二三十家人,前後擁護,竟呼么喝六的望辛衙而來。到了辛衙門首,剛落得轎,辛祭酒早冠帶著迎了出來。門內相遇,便分左右拱揖到廳。辛祭酒就要施禮,假公子止住道:「學生此來,非為拜謁老先生,原為領教令愛佳詩,故隨身便服,怎敢當衣冠過禮,快請換過。」辛祭酒道:「大賓垂顧,禮合恭迎。」假公子再三不肯,辛祭酒方換過行衣相見。
相見過,分賓主而坐,獻上茶來。茶罷,辛祭酒就說道:「小女閨閣塗鴉,實非繡虎,止不過衒惑閭里,以竊光榮。不意浪得虛名,驚動高賢,不勝悔愧。」假公子道:「令愛瑤池仙子,閬苑奇才。學生武人,本不當來親近,因妄想天緣,故不計人事,惟老先生諒之。」
廳上已上下擺列著兩席酒,辛祭酒就要請他入席。假公子遜謝道:「既蒙盛情,自當拜叨,但乞候令愛考後,再領為妙。」辛祭酒道:「尊意即欲如此,只得從命。」因叫出幾個僕婦來,吩咐道:「可送暴六爺到金帶樓上,與小姐相見,倡詩和文。」
假公子聽見,便立起身來。此時旁列著二三十個家人跟隨,假公子因吩咐道:「金帶樓係內室,爾等人去不便,可在外面伺侯,單叫王代一人隨入。」眾家人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惟暴文扮做王代,緊緊跟定。辛祭酒送至廳後,便說道:「學生本當奉陪,但事關兒女,恐不合宜,只得負罪,在此拱候了。」假公子說一聲但請尊便,自家昂昂然隨著眾僕婦走上樓來。
到得樓上,只見樓東西已擺下兩張書案,案上已鋪滿紙墨筆硯,眾僕婦就一面請假公子在東書案坐下,一面就到後樓去通報。不多時,早有兩個垂髫的小丫環,一個攜著茶壺,一個捧著茶鍾,走到面前,先斟了一杯香噴噴的茶兒送上。假公子一面接了茶,一面就問道:「小姐梳妝完了麼?」兩丫環答道:「已妝成久候大爺。請大爺用過茶,就出來了。」假公子忙將茶吃完。
兩丫環才收得茶鍾去,早一陣香風,一二十個侍妾,簇擁著一位珠圍翠繞的假小姐,從後樓走來。假公子與假管家遠遠望去,也不似人家閨閣女子,竟像玉天仙離玉霄一般,翩翩然、飄飄然而來。及走到面前,望著假公子深深萬福。假公子慌忙答禮,而假管家已看得魄消魂亂矣。只見那女子生得:
翠眉蟬鬢亂縱橫,粉澤蘭香撲鼻生。
衫袖蹁躚看舞燕,齒牙脆滑聽新鶯。
容光豔豔迷癡眼,麗色冷冷動妄情。
若問胎從何處結,只疑身是百花成。
二人見過禮,各就書案坐下。丫環又送上茶來對飲。飲罷,假公子偷眼看那小姐,生得百媚千嬌,輕盈嫋娜,比北方女子,天壤之隔。因先挑說得:「久聞小姐芳名,如雷貫耳,只恨無緣一見。今不知何幸,得睹仙姿,足快平生之願。」假小姐初作羞澀之容,低頭不做一聲,惟時時偷眼窺看假公子。見假公子再三詰問,因低低答道:「賤妾調脂塗抹,弄粉才華,豈敢當公子珠玉之揮毫?但既蒙垂青,敢祈賜教。」假公子聽見,因說道:「伏睹仙容,不啻沉香亭北之楊妃。欲贊一詞,無容著筆,今不得已,聊借古篇以伸己志,幸勿見哂。」因取一張錦箋展開,工工致致的寫了三首絕句。寫完,欲送與小姐,早有侍妾取去,呈與假小姐。假小姐展開一看,只見上寫著:
其一: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其二:
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三: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識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欄杆。
燕京暴文題。
假小姐看了,因執筆假作沉思欲和。不半個時辰,辛小姐早已伏在閣後,看見是《清平調》三章,因飛筆和了三首,寫個細字稿兒,叫丫環悄悄傳與假小姐。假小姐遂抄寫了,只說是和成的,也叫丫環送與假公子看。假公子展開一看,只見和的:
其一:
自愧纖柔草木容,吹香吐色賴春濃。
深居盡日無人賞,何幸仙郎意外逢。
其二:
五陵公子姓名香,惱亂渾如刺史腸。
便使捉刀如捉筆,勝於優孟美人妝。
其三:
花貪柳愛自生歡,信耳何如洗眼看。
倘得吹簫乘鳳去,風流旗另立新桿。
廣陵辛氏和
假公子看完,忙視假管家。假管家早在旁低低聳臾道:「辛小姐詩意,已明明慨允,大爺何不謝了。」假公子聽得分明,因起身來朝著假小姐深深一揖道:「我暴文賴天緣有幸,已蒙小姐垂允,感激不勝。謹拜領佳章,歸告家嚴,即當遣聘。」假小姐雖答禮而不言,然而情態若將若迎,竟將假公子與假管家引逗得顛顛倒倒矣。詩已做完,不能久留,假公子只得又是一揖,辭了下樓。
剛下得樓來,辛祭酒早巳遠遠接著,邀到前廳坐下道:「失陪為罪。尊兄佳章,自然妙了。但不知小女拙作,能入尊兄之目否?」假公子道:「令愛佳作,不但字句精工,可稱才女,而詩之情意,已蒙慨然許結絲蘿矣。」辛祭酒聽了,佯做驚訝道:「小女性極僻傲,這恐未必。莫非愚執,有觸尊兄之怒,故以此相戲耶?」假公子道:「老先生面前,怎敢相戲?現有令愛佳章在此,可以為證。」隨取出送與辛祭酒看。辛祭酒看了,又驚又喜又歎息道:「這真奇事了,想必果是天緣。小女開社數年,以詩來倡和者不為少矣,從無一字許可。今日三首和詩,竟心悅情服,真不可解。雖是尊兄大才所觸,實亦三生之有緣也。由此看來,則小女數年之貞而不字,竟是有待於尊兄也。」因將詩送還。假公子說罷就要起身,辛祭酒勉強留他入席。假公子飲不得數杯,心下恐假管家等不得,遂忙忙辭謝起身。辛祭酒直送出大門,再三打恭而別。正是:
你弄玄虛我弄乖,是誰伶俐是誰呆?
花衣娶了青衣去,尚抱衾禂道快哉。
辛祭酒送了假公子去後,退入後廳,與女兒嘻笑,且按下不題。卻說暴文考了回去,忙與王代換過衣服,遂欣欣然來回復父親道:「那辛小姐果然生得美貌,果然做得好詩。初見孩兒,尚裝腔做勢,後被孩兒寫了三首詩將她打動,她方回嗔作喜,也和了孩兒三首。其中詩意,句句留情,已明明許結婚姻。方才考了出來,辛祭酒尚不肯信,孩兒將他女兒的詩與他看,辛祭酒方啞口無言。」
暴雷聽了滿心歡喜,因大笑道:「昨日知府說辛老耿直,女兒刁鑽,說得千難萬難。怎今日一見我兒,便輸心服意?莫非此女之才,原只有限?」暴文道:「若論這女子之才,真是天下少有。」因取出三詩遞與暴雷道:「父親請看便知。」暴雷接了,雖看不出好歹,卻見錦箋甚美,又寫得端端楷楷,因說道:「這詩果然精妙。」因又說道:「這女子既會做此好詩,又服我兒之詩,則我兒做的詩文,又高似這女子了。」暴文道:「孩兒詩文,怎敢在父親面前誇口?只求父親由此推詳,便明白了。」暴雷聽了愈加歡喜,因又著人去喚知府來作伐。只因這一作伐,有分教:虛假悲啼,糊塗歡喜。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