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刁天胡賴婚姻自告自 王知縣審官司單打單

  詞曰:
  打點強媒胡廝賴,聘時況有金釵。婚姻拿穩要和諧。誰知小呈首,轉是大安排。
  賢宰神明天日在,豈容活把人埋。一聲霹靂半空來。直從枝葉裡,實吐出根荄。
  右調《臨江仙》
  話說刁直,要將金釵圖賴甘夢娘的親事,忽想起不曾央得兩個硬媒人,明日怎生去娶,因想起兩個好兄弟來,一個叫做屈仁,一個叫做駱壽。暗想除非他二人,方可為我出得一臂之力。因備了一席酒餚,叫家人去請他二人來。
  原來這二人,乃裡中惡少,雖有膽氣一味狂橫,卻毫不知竅脈。因時常貪刁直些錢財用用,故結為兄弟,竟做了刁直的羽翼。這日見刁直請他,遂約了同來,問道:「哥哥呼喚,不知有何事見教?」刁直道:「話是有兩句,要與二位賢弟商議。且吃三杯再講。」
  須臾酒至,大家吃了半晌。屈仁又說道:「哥哥有甚話,不說明了,叫兄弟們吃得不快活。」刁直道:「不是別事,你做哥的斷弦久了,再沒個湊巧人兒中的我意。今見我甘姨娘家有個表妹,十分生得美麗。我屢屢去求,她只是不肯。一向礙著我表弟甘秀才在家,不便下手。今幸他出外去遊學,家中止有姨娘與表妹在家。我前日用下一條巧計,拿了一對金鳳釵兒,只說送與表妹插戴,甘姨娘抵死不受。我哄地拿進去看看,我便走了出來。又叫破地方,說是定親,又送地方一兩銀子,請他們吃喜酒。地方都歡歡喜喜,認以為真。昨日我回來,又明公正氣下請帖,請眾親眷鄰舍來吃定親喜酒。眾親戚吃了去,又都歡歡喜喜,信以為真。我過幾日,竟擇個吉日去娶親。她要推辭,我就告她到縣裡。現有金鳳釵在她家為證,又有地方親鄰,都是知道的證見,不怕她不承認。但忽想來,少了兩個媒人。豈有定親沒有媒人之理?故請二位賢弟來,不知可肯為做哥的助助興,做兩個硬保山麼?」二人聽了,大笑將起來道:「我只道哥哥有甚赴湯蹈火的危險之事,用著兩兄弟去出力,卻原來是哥哥恭喜之事,挈帶兩小弟受花紅吃喜酒,有甚麼不快活,還要哥哥來央煩。」刁直道:「花紅固然受,酒固然吃,倘甘家一時圖賴起來到了官,卻要煩二位賢弟為做哥的假事認做真事方妙。」屈仁道:「做媒人又不消領的敕印,今日哥哥既請我們,就是真了。哪些兒看出我們是假來?」駱壽道:「便到官也不妨。難道金鳳釵兒是沒有的?她若是不肯許嫁,為何受此聘禮?她若說是強放下的,強放不過一時,過後為何不尋找原媒送還?竟安安靜靜不做一聲。莫說他甘秀才不在家,止兩個寡母弱女,就是甘秀才來家,我們也講的他過。」刁直聽了滿心歡喜道:「得二位如此出力,感激不盡。候做親這日,每位折花紅十兩,斷不敢少。」二人齊聲道:「義氣兄弟,哥哥怎麼說起銀子來?」刁直道:「這不是銀子,是花紅。」大家說得投機,放量而飲,直飲得泥坍壁倒,方才散去。正是:
  奸狡性同奸狡合,小人機與小人投。
  若非惡毒朋相助,安得傾亡禍到頭。
  刁直因得屈仁、駱壽二人肯做硬媒,膽一發大了。欲要竟告她賴婚,卻無賴婚之跡。須先去娶一番,待她不肯上轎,然後告她賴婚,方有指實。算計定了,竟擇一吉日,叫了鼓手樂人,燈籠火把喜轎,央屈仁、駱壽簪花披紅,吃得醉醺醺去娶。
  早有人報到甘家。田氏與夢娘商量,夢娘道:「可吩咐將大門緊閉,叫眾家人並田上人,都齊立在門前,倘他說要娶親,可叫甘福回他我家並無人嫁。但不容他進來,卻不可倚眾生事。」田氏聽了,忙出來一一吩咐,打點端正等待。只等到午後,刁家的娶親人才到。到了門前,看見立著百十餘人,大門緊閉。屈仁、駱壽二媒人,只得上前問道:「今日乃大吉之期,刁宅到府上來娶親,為何門都閉了,大是奇事。」甘福上前答應道:「我家相公久不在家,家中止有老主母在堂,並無人嫁。列位無緣無故,突然來娶,到不是奇事?」屈仁、駱壽道:「你家既無人嫁,就不該受刁家金釵鳳之聘了。」甘福道:「金釵鳳在哪裡?誰人交與誰人?二人莫非做夢?」屈仁道:「是我兩個媒人親手交與你老主母的,怎生賴得。」甘福道:「你認得我老主母是怎生模樣,是長是矮,是肥是瘦,還是前堂交的,還是後堂交的,還是袖裡拿來的,還是盒子盛來的,還是單單釵子,還是別有禮物?你二位既做媒人,還是誰來請你,還是議過幾番?那日送釵子來,還是留你吃酒,還是留你吃飯?卻是哪個陪你,也須說個明白。這樣無藉的光棍,可惜我相公不在家,若在家時,送到縣裡,打一遭板子,還要枷號哩。」屈仁與駱壽聽了,氣得暴跳如雷道:「我二人是刁相公家明公正氣請來做媒的,怎是光棍?某月某日明明交付金釵到你家,說是刁家行聘,怎今日竟賴做沒有?你莫指望你家那不識字的秀才希圖悔賴,縣裡王太爺好不厲害。你今日在此鄉僻山中,讓你們恃蠻作野,只怕明日到了縣堂上,那時再求我兩個媒人替你周全,就費力了。」眾家人聽了一齊嚷起來道:「縣堂上是少不得要到的,你且回去,將屁股添些鐵鑄鑄來,到明日不知是哪個求哪個哩?今日且不打你,饒你去,少不得你的死在後頭。」
  屈、駱二人要動粗,料想打甘家不過,只得假發話收兵說道:「你們這些妨家長的大叔們,莫要但使蠻勢,我們強龍不壓地頭蛇,今日只得且回去。莫要燈籠火把、笙簫鼓樂來迎著不肯嫁,明日青衣小轎抬了,送上大門就沒趣了。」遂喝令樂人、轎子道:「回去回去,明日再請你們來,便要加倍了。」又走到橫黛村對眾裡保說道:「刁相公拜上列位,甘家已經受聘是列位所知,今日特特來娶,卻悔賴不肯上轎。明日刁相公有詞到縣間,只怕還要借重列位說句公道話兒。」眾裡保道:「虛則虛,實則實,我們自然要從公說話。」
  二人別了,回到刁家,遂將甘家緊緊閉門,擺列了百十餘人在門前防守之事,並所說的言語細細說了一遍。刁直道:「今日甘家自然如此。但明日縣裡告她,須要寫一張有關係的好狀子,使官府看了觸怒動情方妙。」屈仁又薦了一個慣寫狀子的,替他寫了一張狀子道:
  告狀人刁直,年甲在冊,告為已經受聘臨娶昧心肆惡悔賴婚姻事。
  某於本年某月某日,曾央媒屈仁、駱壽,將金鳳寶釵一對,聘到橫黛村甘門田氏幼女甘夢為妻。釵已親受,並無異說,裡圖皆知。今擇吉某日,遣鼓樂燈轎親迎,不意田氏倚恃村蠻,喝令田丁數百人,將迎娶媒妁役人,盡皆打傷,希圖悔賴。 泣思婚姻大禮全憑媒聘,今媒聘有徵有據,乃敢倚恃山蠻行兇,昧心悔賴,無法無天。伏乞天恩審明媒聘,賜斷完姻,萬代陰功。激切上告。原告刁直。被告田氏、甘夢。干證、原媒屈仁、駱壽。
  刁直看了道好,遂叫人去寫了。
  到次日隨放告牌,投將入去。衙役一例收了,送到知縣面前。知縣逐張撿看,忽看到這張狀子,不覺大笑起來道:「這奸奴,不出所料,果然來告。」遂拔了一根籤,上用硃筆標著:速喚原媒屈仁、駱壽來問。
  差人得了簽,走出縣來,就竟跑到了刁家來要人。不期屈仁、駱壽,正在縣前打聽准與不准,見差人出來拿人,遂圍上前去看看。見正是自家的名字,心下也著一驚。又看見上標的不是拿是喚,不是審是問,心便了一大半。因想道:「就到刁家少不得是要來的,恐官府退了堂又要拖長,到不如跟他進去見一見。准了發出牌來,何等神速。」因上前扯住差人道:「老牌不消去走遠路了,我屈仁、駱壽二人正在此伺候。本該先沽一壺,恐怕官府等久不耐煩,敢煩老牌帶我二人進去,見過了再出來慢慢去多用兩杯罷。」差人見有了人,遂不敢遲延,竟帶了進來,當堂稟道:「屈仁、駱壽喚到銷簽。」
  知縣銷了簽,因問道:「你二人可正是屈仁、駱壽麼?」二人道:「小人正是。」知縣又問道:「與刁直到甘家去做媒的是你二人麼?」二人道:「正是小的。」知縣道:「既是你二人--」因吩咐左右快取過頭號的夾棍來。眾皂隸只應得一聲,早取了兩副頭號的短夾棍,響一聲丟在面前。
  二人突然看見,連魂都嚇走了。又見知縣吩咐叫夾起來,著了急,只得拼性命喊叫道:「青天老爺,小的又不是強盜人命,無過是做媒,老爺為何動怒,用起夾棍來?」知縣道:「本縣在此做官,也要圖個廉能之名。這件事我已明明知道在此,你這兩個該死的奴才,怎敢受人賄賂,來做強媒,欺蔽本縣!」二人道:「老爺屈死小人。老爺拿小的來,並未曾問小的一句;小的來見老爺,口還未開。老爺如何便斷定小人欺蔽?」知縣因吩咐左右且慢夾,因說道:「我老爺也不問你別事,只問你這對金釵,可實實是你為媒,親手送去的麼?」
  屈仁與駱壽看見知縣這個光景,夾棍只在孤拐上滾,哪裡還敢做硬好漢,只得連連叩頭道:「青天老爺在上,這刁直請小的二人做媒實是有的。這刁直說他與甘家是兩姨表親,今又爰親做親,婚姻已講定了,聘禮金釵已送去了。但婚姻大禮,沒個沒媒人之理,要小的二人充個媒人名色。又說你二人既做媒人,須說聘禮是你媒人送去的,方才冠冕。小的以為婚姻吉禮,兩相情願,便虛應承是親手送去的,不過全兩家體面,非有大害,故應承了。不期昨日往甘宅去娶,見兩下參商,才知此婚非甘家情願。金釵有無,小的二人實實不知。不期刁直告甘家,又牽連小的二人在內。小的正要候臨審時稟明老爺,不期老爺早大發雷霆,光拿小的來究問。老爺青天之下,小的二人若有半字虛言,便聽憑老爺夾死也不敢怨。」知縣聽了,方大笑道:「這是真情了。既直說,我不難為你。」因叫該房錄了口詞,叫二人畫供。一面又著差人帶起,一面又發火簽單拿刁直。知縣方才退堂。
  屈仁與駱壽二人雖未曾受夾,饒了出來,卻裹腳襪子都脫去,腿腳都嚇軟了,走也走不動。只得掙出縣門外人家門前坐了半日,方定了神,吐舌說道:「這條性命,今日是拾到的。這王知縣怎這般厲害?」又你看我,我看你說道:「若不是你我識風色轉口快,此時兩隻腿已夾斷。大造化大造化。」因同了押的差人到刁家來說信。
  刁家早捉拿的差人四五個,已坐滿堂中。刁直躲得影兒也不見,止央了兩個鄰居在那裡招架,收拾酒飯,款待差人。見屈仁、駱壽與押的差人也到了,就邀在一處同吃酒飯。酒飯吃完,又送了幾兩差錢,約定明日午堂去見,眾差人方才去了。刁直方始出來,細問屈、駱二人詳細,二人又細細說了一遍。刁直聽完竟嚇癡了,因說道;「狀子才進去,准還未准,怎便先拿媒人去夾。今又單拿原告不拿被告,怎麼又說此事已明明知道。由此看來,此事到被她先弄了手腳了。」屈仁道:「不但弄了手腳,這手腳且弄得十分停當。牙爪排滿,只等你略略動身,便送入他口中;陷阱鋪滿,只等你略略動腳,便跌入他坑裡。我二人若是略硬一硬,此時已見不得哥哥尊面了。」刁直道:「我姨娘一個寡婦,表弟又不在家,這手腳不知是甚人弄的?」駱壽道:「這且慢去想他。但是明日去見,實有幾分擔干紀,須要早打點一條門路。若空去見,要保全平安無事,只怕不穩。」刁直道:「我已想在肚裡了。前日王兵部得了我二百兩銀子,許我進學,竟撞了一個白太歲,一釐也不肯還,只說後一次包我進學。我如今也不要他包進學,只央他到縣裡去討個情面,不怕他不肯。」屈仁道:「這官府甚是厲害,就有了分上,說話也要有竅。若說差了,便未免要受累。」刁直道:「狀子上已寫定了,只好照著狀子去硬撐。」屈仁道:「若照狀子硬撐,便是自尋死路了。」刁直道:「若說兩樣話,先自不合,一發有罪了。」屈仁道:「打官司要看勢頭風色,今勢頭風色變了,便須拿轉舵來。我們初來告狀時,只道官府糊塗,可以圖賴得過。如今官府胸中,已有先入之言,看得事體明明白白。若再圖賴,愈觸他之怒了。」刁直道:「賢弟雖然想得有理,卻事到其間無可奈何,終不成好自認是告謊狀。」屈仁道:「駕詞告狀,已成常套,縱然涉虛,其罪尚小。臨審不吐真情,官府最恨。官府若問,依小弟主意--」因附著刁直耳朵說道:「只宜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苦苦軟求,包管一毫也無事。」刁直聽了滿心歡喜道:「多承指教,倘能完事,自當厚報。」二人算計停當,遂連夜去央王兵部發書。王兵部書雖發了,也只淡淡幾句情面話兒,便完了二百兩頭一案。管家居間還要索謝。正是:
  孽由自作非天降,禍匪他生莫怨人。
  不是無端輕出脫,如何富貴得成貧。
  刁直自家惹火燒身,又怨不得他人,雖然討了分上,還愁官府性格摟搜,躲又躲不過。到了次日,只得大著膽子,跟著差人,午堂來見。知縣一見,就叫帶上來。刁直只得走到滴水簷前跪下。知縣又叫跪上來,刁直只得膝行到案前。知縣道:「我記得你刁直,曾在本縣考過童生,雖文理不通,也還要算做讀書一脈。怎喪心無恥,掗送金釵,圖賴寡婦幼女的婚姻!」刁直聽了連連叩頭道:「犯人怎敢輕易圖賴婚姻。只因這田氏,是犯人的姨母,兩係表親,時常往來。因覷見表妹的姿容美麗無比,又看見表妹的詩才壓倒古人,又因犯人的前妻死了,遂動了一個續弦的癡念。屢屢去求姨母並表妹,只是不許。犯人情急沒法,只得取了一對金釵,假說送與表妹,實實要以此為聘。不期姨母與表妹又察知此意,抵死不受。犯人計窮,只得將金釵留下,指望她見釵轉念,故昨日發轎去娶。不期這表妹執意不從,將迎娶人攔門斥回。犯人費了許多心力,反討她一場沒趣。情理不甘,故激怒到老爺台下。犯人金釵雖然留下,不過好意求婚,並非圖賴。就是昨日去迎娶,亦是以禮求婚,亦並非圖賴。就是今日激怒老爺,亦只要求老爺天恩,判斷完姻,亦並非圖賴。泣思婚姻,乃男女大欲,犯人不過求遂大欲,望老爺垂憐。」
  王知縣初見開口和緩,是為王兵部書的體面。原打帳他必執定金釵為聘,便好漸漸入他之罪。不期他直訴真情,毫不圖賴,到弄得沒法,因說道:「你既知婚姻乃男女大欲,你男家雖欲,她女家不欲,只索罷了。為甚的苦苦強求?」刁直道:「犯人也自知不該強求。但思淑女難得,犯人的這表昧,若論她的才情顏色,莫說千中選一,萬中選一,只恐遍天下也沒有第二個。故犯人心不能死。」知縣聽了笑道:「胡說!你若單贊她姿容生得俊俏,也還可信。哪有十五六歲的女子,便詩才壓倒古人之理?」刁直因又稟道:「犯人不敢強辯,只求青天老爺,差人拘了犯人的表妹甘夢來,當堂一驗。若是不美不才,將犯人登時處死,犯人也情願。倘犯人之言不虛,求老爺天恩,理諭表妹,歸於犯人。如表妹必不允從,犯人也割斷癡想,安心別娶。」
  王知縣本意原不要拘閨女到官,因見刁直稱贊得甘夢,天上有地下無,便也要思量要見一面。因問差人道:「前日田氏抱呈的那個甘福可在外面伺候?」
  原來甘家自趕散了刁家娶親的眾人,準備刁家要告狀,故日日叫甘福同幾個得力的家人在縣前探聽,差人都是知道的,故答應道:「現在外面伺候。」知縣道:「既在外面,可喚他進來。」甘福喚到面前,知縣因說道:「這刁直的圖賴婚姻事,我已審明,與你家毫不相干。但只是那刁直,還癡心認定你家幼女甘夢,原肯嫁他。苦為眾人阻隔,不能合諧。他心不甘,故百計圖謀,致使你家不安。你可喚幼女甘夢來,當堂拒絕他一語,待本縣與你立案,他便不敢再生釁端。此本縣杜患之心,並不關前詞之事。你可喚來,隨到隨稟,不論早晚。」甘福領命出來,知縣方發放刁直道:「且出去伺候。」然後退堂。
  刁直一場大利害,看的人都替他捏著一把汗。今見他平平安安走了出來,都圍著他去道喜。說分上的中人道:「虧王兵部書的力。」屈仁道:「虧我教他說話有竅。」衙門人道:「虧我眾弟兄撮補。」未免又要破鈔不題。
  且說甘福到家,將知縣吩咐的言語,一一報知田氏。田氏聽了吃驚道:「莫非刁家有了分上,知縣又變了卦?」甘福道:「不是變卦。」田氏道:「你怎知不是變卦?」甘福道:「凡審狀,必要兩家拘齊,方才對審。大爺昨日單審媒人,今日單審原告,並不問到我家,自是好意。」田氏道:「既是好意,為何又要夢娘去見?」甘福道:「我聽見刁官人滿口稱贊夢娘才美,故官府想著見見。」田氏無奈,只得進房說與夢娘知道--不知是個甚麼意兒。夢娘道:「自是一團好意。」田氏說:「你如何得知?」夢娘道:「不差人來拘,就叫抱呈人自喚;又吩咐隨到隨見,不論早晚。若非好意,官府拿人哪有許多婉轉。母親但請放心,莫說縣尊是好意,就是惡意,孩兒見了,自有回話。」遂一面打點明日進城,來見知縣。只因這一見,有分教:才吐一朝,名揚千里。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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