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史平話 卷上

  (前缺)
  王欲拜大將如召小兒,此信之所以去也。」漢王乃築壇一所,在褒州四十里頭,壇分三層,按天、地、人三才。擇日齋戒具禮,拜韓信為上將。未拜時分,人人將謂得甚麼大將;及拜後,乃是一個出胯的韓信,一軍為之驚怪。信為大將後,虜魏王豹,虜齊王廣,下燕平趙,立了大大的功勞。項王使武涉說韓信反漢,與楚約三分天下,封信為王。信謝曰:「臣得事項王數年,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戟,進言不聽,畫策不用,故棄楚歸漢。漢王授我大將軍印信,擁數萬之眾,裂齊之土地而封我為王,南面稱孤,咱未為不遇也。夫人深親信我,我若背之,不祥莫大焉。公幸為我謝項王!」韓信得蕭何之薦,乃王齊,便是「成也蕭何」也。與石敬瑭尊契丹為父,割十六州賂之,歲貢歲幣三十萬匹,契丹立之為大晉皇帝,與韓信得蕭何之力一般。及至高祖得天下,韓王初入楚,行縣邑,陳兵出入,人有告信反者,謀之陳平。平教高祖偽遊雲夢,會諸侯於陳,信聞天子出巡狩,必出郊迎謁,謁而擒之,特一武士之力耳。高祖用其策,果擒韓信,欲誅之;信乃嘆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良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遂械係信歸洛陽。赦信,封為淮陰侯。信歸淮陰,怏怏不得志,與陳豨通謀,欲以兵襲呂後。呂後與蕭何謀,蕭何教呂後詐言已得陳豨誅殺了,當紿信入賀,使武士縛信斬之,夷其三族,便是「敗也蕭何」也。與晉出帝因杜威等叛附契丹,卒為契丹所執,死為虜地之鬼,與韓信中蕭何之詐,身死呂後之手一般。契丹是夷狄之國,狼子野心,只可以威德懷服,不可以勢利結托也。且如唐高祖皇帝,舉兵篡隋時分,也曾聽從劉文靜之說,稱臣於突厥可汗,借突厥之兵力,以開創三百年之基業。向無太宗皇帝英武仁恕,混一天下,夙夜聽政,宵旰忘疲,用房、杜之賢相,任李靖之將才,信魏證之忠謀,聽王珪之善諫,建府立衛,如周官鄉遂之師;口分世業,似周官井田之制;限官任才,如六卿之承屬;定律令格式,除肉刑、笞背,如五刑之禁暴。故能致貞觀太平之治,使突厥之渠繫頸闕庭,蠻夷君長帶刀宿衛;所以能制伏了突厥桀黠變詐之情,故免末年狼狽也。
  石敬瑭年方十歲,隨從他爺臬淚雞出獵在洺州教場田地,共著哥哥廝共走馬,見空中有一雁孤飛。杜工部曾有一詩:
  孤雁不飲啄,飛鳴聲念群。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
  望盡如猶見,哀多如更聞。
  野鴉無意緒,啼噪自紛紛。
  敬瑭只因見了這孤雁,與哥哥廝誓:各放一箭,射中翼翅者為勝。誓訖,拽起弓如滿月,放去箭似流星,恰好當那雁左翼射中。他哥哥的一箭,射中了雁頸上。為此與那哥哥互爭勝負。他哥哥不伏,被敬瑭揮起手內鐵鞭一打,將當門兩齒一齊打落了。唬得敬瑭不敢回家見著父親,浪蕩走出外州去。得個婁忒沒家收拾去做小廝,教敬瑭去牧羊。敬瑭在曠野中將那羊群隨他大小的排做兩陣,喝令羊鬥,羊便以角自相觸抵,各求勝負。敬瑭做著主帥,指麾號令。一日,婁忒沒出外撞見敬瑭如此嬉戲,心內頗以為異。忽一羊為狼所噬,敬瑭直跳上狼背上,騎著狼,救得那胡羊再活,手搏生狼,歸獻婁忒沒。婁忒沒見了,心中大喜道:「您有這般勇力,咱教您學習武藝,休辜負了這氣力麼!」敬瑭答云:「咱自會走馬射弓,怎要學習?」婁忒沒道:「咱卻不知得您原會武藝,既是如此,我與您廝賽一交,看取誰強誰弱。」敬瑭道:「小孩兒每怎敢與大大人廝試?願與您郎君共賽。」婁忒沒見說,便喚他孩兒阿速魯出來,將兩匹馬、二張弓與兩個試那武藝。敬瑭將身跳上馬,拿著一張弓,佩了一副箭。待取阿速魯打扮出來,頭戴一頂金水鍍的頭盔,身披一副銀片砌的鎖甲,握弓上馬。兩個馬如岩畔爭餐虎,人似波心搶寶龍。鬥不多時,只見阿速魯眼上吃敬瑭射著一箭。婁忒沒口中不說,心下懊悶,待要別尋個事,將這廝打死。回家去,卻得他的渾家一言救解。說個甚的?
  啟開一點櫻桃口,救活千尋松柏身。
  那婁忒沒的渾家兀歹兒道:「適間咱在樓上,望著兩個比試武藝,但見那小廝頭上有一片紫雲蓋著,馬上有一條黑龍露出,爪角皆做金色,光明眩耀。這廝將來有發跡的分也。」婁忒沒聽得此說,與那孩兒阿速魯商量,待帶他出去打獵時分,將他殺了。兀歹兒聽得這話,密地將得黃金五兩,使敬瑭偷了好馬一匹騎坐逃去了。卻說敬瑭得這盤纏,謝了兀歹兒夫人,疾忙騎著馬奔上魏州一路,去那節使張彥帳下投軍,喚做帳前銀槍效節都。敬瑭為人沈厚,不好談笑。在後賀德倫統軍攻下魏州,將張彥誅殺了,收取銀槍效節都一軍下騎士五百人,歸附唐莊宗軍前為宿衛軍。敬瑭跟著莊宗名做李存勖,出入行陣間,多立了奇功,在李存審帳下充馬軍總管。因明宗名做嗣源的在鎮州守德勝城,嗣源與張處瑾、韓正時廝殺,嗣源馬已跌倒,敬瑭跳下來將手扶嗣源上他馬走去;他回身將鐵檛擊死韓正時,殺虜一千餘人。李嗣源為此愛重敬瑭,將那永寧公主嫁與敬瑭為妻,授殿前駙馬都尉。
  至唐天成二年,累功為六軍諸衛副使。一日,跟明宗出郊打圍,趕得一隻白狐,被軍卒拿與敬瑭面前,白狐或作人言道:「您休害我,他日厚報您恩德。咱的女孩兒述律,見在朔方,有氣力。您是大唐皇帝的,他日做我的外孫,善保富貴,他時異日休得相忘。」道罷,起一陣惡風,揚沙走石,須臾間天地廓清,白狐或不知去向。敬瑭道:「這事也好作怪!」
  至唐長興元年九月,董璋在閬州反叛。有一僧向董璋道:「大將軍名應圖讖,他日必有興王之業。」璋問曰:「怎生說這話?」僧曰:「『千里重重草,玉上有文章,國號羅平地,兔子上金牀。』千里重重草,這『董』字也;玉上有文章,這是『璋』字也。」董璋道:「咱是辛卯生,卯肖兔;庚辛屬金。這兔子上金牀,正應著小人也。」董璋決意反叛,在蜀稱帝,改年號曰羅平。唐主遣石敬瑭充天雄軍節度使,統兵去收董璋,在地名東原口下寨。董璋自將精兵二千人,對壘排陣,出陣謂敬瑭曰:「咱事大梁皇帝,唐王滅梁後,咱自入蜀迴避,何事更來相攻?您會事之時,速為退軍;若還不肯,就陣上生擒活捉,斬汝萬段,悔之無及!」敬瑭綽馬出陣,回話道:「老賊!你昔為李家奴,掃馬糞得臠肉,感恩無窮;今為節度使,天子何負於汝而反耶!」道罷,二馬交鬥,璋佯敗,敬瑭恃勇追擊,被伏兵掩擊,敬瑭與百餘騎突陣逃去。軍回利州,路與董璋的兒子光業相遇。董光業被敬瑭活捉,檻車解送唐主軍前斬了。十一月,孟知祥攻陷黔州。唐主命石敬瑭一就統軍攻取劍州。敬瑭軍至劍門,趨劍州小地名北山下屯駐,排一個圓陣。賊將趙廷隱在牙城後山田地排著方陣,李肇在河橋排個方陣。敬瑭統步軍五千人挑戰。趙廷隱選那善射的五百人在中路藏伏,按甲以待。敬瑭回歸掩擊,二馬合鬥,未經十餘合,忽起一陣狂風,飛砂走石,人馬蹂踐。敬瑭與廷隱矛▉相及,敬瑭揚旗鼓噪奮擊,伏兵大亂,自相蹂踐。敬瑭乘馬,將強弩射之,沖河橋陣上,李肇被敬瑭一箭射倒。趙廷隱潰散,與馬軍數十人逃竄。那時朝廷差著安重誨巡督徵蜀諸軍,已到利州,召石敬瑭問:「徵蜀已是半月,您如何不立奇功?」石敬瑭謂重誨曰:「蜀道險阻,難於進軍,所以成功較難。」重誨曰:「限一月您要收捕董璋,如其不捷,待奏朝廷削奪官爵!」敬瑭領命而退。才出,即得鳳翔節度朱弘昭遺書與敬瑭道:
  弘昭書奉駙馬都尉大使石公座下:安公近過鳳翔,館於府舍,備言入蜀之由,頗有怨君之意。舉措孟浪,謀略深沉,將至行營,必奪公兵柄,豈不使將士疑駭?為公之計,莫若奏聞朝廷,恐激軍變,乞早徵還。則公之用兵,可無中制之患。不然,意向矛盾,動為安公掣肘,非公之利也。辱愛之厚,用陳此忱,幸明公留意!
  石敬瑭得朱弘昭書,覷了一過,轉生疑懼,即日統所部軍遁歸。西川兵追至利州,不及而還。
  長興三年,秦王從榮喜為詩文,每日聚會浮薄輕險之士,相與戲謔,頗自矜功誇大,一時在朝大臣,如樞密使范延光、趙延壽等皆被秦王輕侮。石敬瑭妻永寧公主,與秦王是同爺異母的兄弟,素相憎惡。敬瑭亦不欲在朝做六軍諸衛副使,待尋個在外的差遣,迴避那秦王。恰遇契丹舉兵入寇,唐主命群臣簡擇河東帥統兵防禦。那時延光、延壽奏道:「今帥臣可任者,獨有那石敬瑭、康義誠可以應選。」會諸大臣趣議差河東帥臣勾當,延光、延壽待奏薦康義誠。石敬瑭亦願外補。有樞密直學士李崧奏曰:「河東重鎮,非石太尉素有威望者不可。」朝廷遂差石敬瑭充河東節度使。敬瑭至晉陽,將軍事盡委部將都押衙劉知遠,帑藏事委軍司馬周▉。蔚州刺史張彥超,舊與石敬瑭有仇隙,聽得石敬瑭為節度,彥超嘆曰:「怎生屈節事仇人乎?」遂舉蔚州降契丹。契丹聞得石敬瑭統軍到鎮,遣使來通和,在晉陽城外殺馬取血結盟而去。
  唐閔帝應順元年二月,朱弘昭在朝,不喜石敬瑭久在太原,徙石敬瑭做成德節度使。那時潞王從珂亦准朝命徙鎮河東。潞王內懷疑懼,在鳳翔舉兵謀反,軍至陝閿鄉,諸將及康義誠等皆詣潞王軍前投降。唐閔帝奔魏州趨避。四月,閔帝至衛州東數里,石敬瑭方統兵入朝,恰與閔帝相遇。閔帝大喜敬瑭兵到,獨召石敬瑭問計,托以興復之事。敬瑭聽得康義誠從潞王叛,低頭長嘆數聲,往見衛州刺史王弘贄,問之。弘贄曰:「往時天子播遷在外,當有將相、侍衛、府庫、法物四件跟隨一處來,使臣民有所瞻仰。今獨有五十騎自隨,是可疑也。」敬瑭將那弘贄說的話,問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兩人道:「今天子獨與數騎擁從至此,縱咱有忠義之心,何以辦事?」洪進厲聲責敬瑭曰:「明公為明宗皇帝愛婿,無事時共享富貴,有事之時,憂患不相恤!今天子蒙塵在外,公合戮力討賊,共圖興復,乃遷延不進,反以無將相、侍衛、府庫、法物四事為疑,是欲附賊賣天子也!」抽出佩刀待刺殺敬瑭,賴得親軍陳暉力救得免。守榮被敬瑭一箭射死;洪進亦舉刀自刎死。敬瑭麾下牙內指揮使劉知遠統軍盡入,將唐主左右從騎盡行屠殺,獨舍置閔帝而去。石敬瑭遂趣洛陽,唐主慰勞存問,寵賚頗厚。初,敬瑭與唐主比肩事明宗,皆以勇力善鬥聞於一時,然兩人素不相下。敬瑭之入洛陽,非其本心,既已入朝,未敢自請還鎮。那時敬瑭方病,經旬日,服藥皆不見效,請得陰陽人房衍來占六壬課,得一個課,名做天皇課。房衍道:「這課主人心下憂疑,宜命道士告鬥禳度。」乃請個道士張守一來軍中,行符咒水,為敬瑭拜章告鬥。中夜後,張守一拜章已罷,忽報應道:「此病無妨,但利進動,不可守常。」守一到得紫微宮,親見星君,判下四句雲。那四句道甚麼?
  借問和尚過河無?河南拱手待姑夫。
  引得姑夫到中國,嬪妃卿相作戎奴。
  石敬瑭見張守一說了這四句,心下自曉得這意義了,那病忽然甦醒,如風行雲卷,日出冰消。太后及魏國公主屢為敬瑭請命於唐主,奈緣鳳翔諸將佐,皆勸唐主留了敬瑭,不可使之還鎮。惟韓昭胤、李專美為唐主道:「趙延壽在汴,不須猜忌敬瑭。」唐主見敬瑭羸瘦,不以為疑,遂宣授石敬瑭復為河東節度使。敬瑭既得還鎮,常思為全身之計。唐主好採訪外事,令翰林學士李崧、端明殿學士李專美、知制誥呂琦等,更迭到中興殿直宿;或與語至夜半不寢。那時敬瑭有兩個兒子做內使,將貨賄賂太后左右人,探伺密謀,朝廷的事,動息皆知之。敬瑭在鎮嘗稱疾,每謂病體羸瘠,不堪為帥,冀望朝廷不生猜忌的意想。那時契丹屢舉兵,在北邊寇掠,敬瑭懇求朝廷,求添兵運糧。唐主詔借河東菽粟,仍令鎮州輸絹五萬匹,赴北兵總管府軍前交納;又遣鎮、冀二州出車一千五百乘,就代運糧應副諸軍食用。是時,民困於水旱飢荒,敬瑭督趣嚴急,山東百姓往往流離外郡矣。敬瑭自率大軍在忻州下營,朝廷遣使者賚詔撫諭,宣賜諸軍夏衣,軍士歡呼萬歲,敬瑭不得已,亦降階望北闕大呼萬歲。幕屬段希堯請敬瑭誅為首唱萬歲的,立命劉知遠窮究得三十六人,即時赴軍前處斬,以徇諸軍。唐主聽得這事,轉生疑惑。
  靖泰三年正月初六日,唐主聖節,號做千春節,置酒內殿。真是:筵中珠履三千客,座上金釵十二行。宴罷,晉國長公主舉觴稱壽了,嘗云:「妾啟奏皇帝陛下,欲辭歸晉陽,未敢擅便,取自聖旨。」唐主醉酣,笑答之曰:「公主怎不且留此中?匆匆謀歸,待與石郎同反耶?」石敬瑭二子遞這言語,報與父親,轉生猜忌,將其私財帑藏留洛陽諸道者,盡數收拾歸晉陽,聲言軍需不足,轉輸私財,收給用度。朝廷料其有歹意,唐主日夕以為憂,夜與近臣從容論事,因曰:「石郎與朕,自是至親,本無異志;但流言不已,恐彼自不安,萬一失歡,將如何救解?」皆不敢對。朝退,李崧私與呂琦謀曰:「我等受恩深厚,豈得不關念慮。計將安出?」琦曰:「石郎若有歹心,必結契丹為授。契丹為求萴刺等,屢請和親,今朝廷誠能縱萴刺等歸契丹,約以歲納禮幣十萬緡,彼貪此厚利,彼歡然從和。如此,則河東勢孤,雖欲跋扈,無能為矣。」崧曰:「此上計也。但有一著,每歲捐十萬緡錢,不是細事,亦須與張相好生商量,然後聞奏。」遂同去見張延朗,把二人謀議的事,從頭說了一遍。延朗喜曰:「學士之計得之矣。若朝廷聽從,不但可以制伏河東,銷未然之變,亦可省邊庭調度之費。學士管教聞奏,若財穀之事,老夫自當措辦。」一日,李崧、呂琦就內殿密奏其計。唐主聞之,大以為喜,轉以其策咨問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夷狄,國之辱也。誰為陛下畫此謀?倘戎情無厭,他日求尚公主,如單于求要昭君之事,將何以拒之?」唐主急命召崧、琦責之曰:「朕一女尚乳臭,卿等使朕屈身以事戎狄,將欲使棄吾女於沙漠之地耶?」二人愧謝。唐主曰:「有敢倡和戎之議者,以軍法從事!」次日,即出呂琦為御史中丞。石敬瑭在河東,欲覘朝廷意向,累表乞解兵柄,朝廷不允所奏,又稱病上表。表文云:
  河東節度使臣石敬瑭,叨被國恩,濫充戚黨,以國家之盛衰,繫一身之休戚。受命驅馳以來,粉骨未知報效。近因入侍,櫛風沐雨,病勢日增,弱不勝衣,尪羸愈甚。欲乞聖慈憐臣疲病,筋力已衰,與解兵柄,付一小壘,容臣養痾調理。倘延犬馬餘生,則未死之年,無非報朝廷忠陛下之日也。謹具表奏聞,伏取進止!
  唐主得表,覽所奏,與執政大臣謀議,欲從敬瑭所奏,移鎮鄆州。李崧、呂琦等力諫以為不可允所請。是時,薛文遇獨在樞密院直宿,唐主召文遇與之商議。文遇奏曰:「以臣觀之,河東素有歹志,移鎮固反,不移亦反,不若先事圖之。」唐主喜曰:「朕聞卿言,吾意決矣。今年司天台奏,今年當得賢佐,出奇謀,定天下,卿其當之。」即日寫著除目付學士院,降制徙石敬瑭為天平節度使。制下,朝臣相顧駭愕。使張敬達做西北都部署,趣敬瑭往鄆州。石敬瑭與將佐謀曰:「咱再來河東,主上面許,更不除人替代。今有移鎮之命,是與千春節向公主說的話也。我豈能束手死在道路乎?今且再發表稱病,以覘主上意向。若其寬我鄆州之行,則盡節事之;若有意加兵於我,則改圖以應之。」段希堯、趙瑩等力沮其計。惟劉知遠挺身向前,長跪而言曰:「教明公赴鄆州者,是欲殺公於機阱也。明公久在兵間,素得士卒心,今從河東形勝之地,甲兵不是寡少,糧食不是虛竭,士馬不是疲弊;若據險稱兵,遠近響應,傳檄諸鎮,帝業可成。奈何聽命於一紙之制書,自投身於虎狼之口乎?」敬瑭曰:「公之言是也。顧計將何先?」桑維翰曰:「明公入朝,主上聽公還鎮,以河東授公,此殆天意假公以興王之基也。明公為明宗之愛婿,主上以庶孽奪天位,今以反逆疑公,豈空言可以首謝?但為自全之計,則可免禍。吾聞契丹主與明宗約做兄弟之國,緩急相救援。明公誠能推赤心,屈節以事契丹,朝呼夕至,顧何求不獲,何向不克哉?」敬瑭謝之曰:「策甚善。」乃令維翰寫表奏:
  臣敬瑭謹言:古者,帝王之治天下也,立儲以長,傳位以嫡,此古今不可易之法也。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之亂者數十年。秦始皇不早立儲君,殺扶蘇,立胡亥,卒以自墟其國。唐之天下,明宗之天下也。明宗皇帝,金戈鐵馬之所經營,麥飯豆粥之所收拾,提三尺劍從馬上得天下,厥功亦不細矣。近者,宮車晏駕,主上以庶孽之子,入承大統。天下忠義之士,聞者皆為扼腕。區區臣愚,慾望陛下退處藩邸,傳位許王,有以慰明宗皇帝在天之靈,有以服天下忠臣義士之志。不然,同興問罪之師,少正篡位之罰,徒使血污闕庭,生靈塗炭,彼時悔之亦噬臍矣。冒昧奏言,伏候敕旨!
  唐主見表文辭語蹇傲,裂破其表,擲之於地,罵道:「豎子欲稱兵向宮闕耶!」即手詔答之。詔曰:
  卿於鄂王,固非疏遠,衛州之事,卿實負之。傳位許王,何人肯信?卿往鎮鄆州,毋得翱翔不進。故茲詔答,卿宜悉之。
  唐主降制,削石敬瑭官爵。雄義指揮使安元信帥部下兵奔晉陽,歸附敬瑭。敬瑭謂元信曰:「強莫強於朝廷,弱莫弱於晉陽。公何所見舍強而就弱耶?」元信曰:「元信不會觀星知氣,但以天下之事勢決之,以人事之情理卜之,以定趨向耳。」敬瑭曰:「子姑言之。」元信曰:「帝王之所以統御天下者,莫重於信與義。今主上與令公至親且貴,尚待之以不信,況其他疏賤之小人乎?無信與義,何以為人?其敗可翹足而待也,何強之有?」敬瑭聽元信的話,大悅,悉以軍事委之。振武巡檢使安重榮亦帥馬步軍五百人來奔晉陽。秋,七月,敬瑭子弟之在京都者凡四子,朝廷盡收捕殺之。敬瑭聽得朝廷恁地處置,遂東向大慟曰:「臣受明宗皇帝如天福蔭,今主上昏愚,聽信讒邪,將臣四子一日屠之。臣不改圖,死無葬所矣。臣非敢負明宗,顧今上激臣之叛耳。皇天后土,實聞此言!」明日,大會諸將佐,辦個茶飯飲宴,共議舉兵的勾當。即令掌書記桑維翰草表,稱臣於契丹主,請假兵赴援,且約以父禮事之。約事濟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諸州,賂之。劉知遠聽得這話,力爭曰:「稱臣可矣,稱子事父,其禮太過。厚許歲幣可矣,許割土田,所賂太厚。乘快許之,雖足得其氣力,然他日反為中國之患,不無生受麼?」敬瑭曰:「但依咱說的寫去。」表文曰:
  臣石敬瑭表奏契丹大國可汗:臣唐室之愛婿,切惟明宗皇帝,與大國約為兄弟,非一日矣。刑馬之誓,歃血之盟,緩急相援,憂患相恤,兩國信義,誓不食言。今潞王從珂廢主自立,臣欲舉兵興問罪之師,顧兵單力寡,恐不足以辦大事。願執子禮,父事可汗,願借精兵,共濟斯役。事捷之日,願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北土地以為謝。冒昧表聞,伏候報可。
  表至,契丹主大喜,復書道:
  契丹可汗德光,致書於元帥石公。得卿所奏,備見忠忱。追念明宗兄弟之情,敢不聞命。除已關報諸部落糾集軍馬外,候在秋高馬肥,棗子紅時候,傾國赴援。幸持重自守,以俟援兵之來。使回,不多祝。
  八月,唐主遣張敬達為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討石敬瑭。張敬達軍到晉陽,以為攻城計。石敬瑭以劉知遠為馬步都指揮使;知遠收撫降附,用法無私,由是人皆為用。敬瑭身擐甲冑,登城坐臥矢石之下。知遠謂敬瑭曰:「咱觀敬達無它奇策,不足畏也。願令公多遣間諜,經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遠獨力足以當之。」唐主聽得契丹許敬瑭以秋高赴援,催趣敬達急攻。奈天時風雨,長圍為水潦所浸,竟不能就。而知遠不時遣輕兵抄掠,敬達無以制之。九月,契丹德光將馬軍五萬,自武陽谷至晉陽,就地名虎北口下寨。先遣使謂敬瑭曰:「契丹可汗,傳示元帥:大軍已到,吾欲今日即破賊,您但旁觀可也。」敬瑭遣使馳赴契丹軍營,報曰:「勞頓爺爺親帥大軍來到,略備些犒軍物件赴軍前投納。」寫著咨目道:
  犒軍錢二十萬緡,酒一百酲,羊三百口,牛二百頭。
  使者傳命道:「孩兒石敬瑭謹奉獻爺爺契丹可汗軍前,為犒設用度,伏望笑覽。但南軍甚厚,請俟明日決戰如何?」使者未到時分,契丹軍與唐騎高行周、苻彥卿合戰;劉知遠亦出兵助其進擊。那時,張敬達、楊光遠、安審琦等,帥步軍在城西北山下寨。契丹遣輕騎三千人,不披甲冑,直犯北山陣。唐兵追擊,奔至汾曲,契丹鳴鼓大噪,伏兵四起,沖唐兵斷為兩陣。契丹與劉知遠合兵進攻,唐軍大敗,死者近萬人。張敬達收召餘眾,退保晉安。契丹帥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軍千餘人,盡行屠殺。是夕,敬瑭出見契丹主,問曰:「皇帝跋涉遠來,士馬疲倦,卒與唐戰而大捷何耶?」契丹主曰:「始吾之來,料唐兵必斷雁門諸路,伏兵於險要之地,則不可得而進矣。使人馳驛偵視,皆無伏兵,所以長驅而來,知大事必濟也。我軍方來,氣勢方銳,若不乘機進擊,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知矣。」敬瑭嘆伏,引兵圍晉安寨。契丹就晉安之南置營,長百餘里,厚五十里,軍中多設鈴索及吠犬,外人跬步不能過。張敬達士卒獨有五萬人,馬尚有一萬餘匹,顧瞻契丹大軍營壘,為之破膽,遣使入朝告急。唐主大懼,遣苻彥超統軍屯駐河陽;詔天雄節度使范延光、盧龍節度使趙德鈞、耀州節度使潘環,共帥所部兵救晉安,下詔親征。詔曰:
  朕藉祖宗之靈,纂承大統。賊臣石敬瑭,憑恃戚畹之親,誘致契丹,大舉入寇,搖蕩我邊鄙,屠害我生靈。朕將帥諸路兵馬親征。咨爾臣民,各一乃心力,弘濟小子於多艱,則予於汝多士有嘉。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是時雍王重美諫曰:「陛下目疾未平,未可遠涉風沙,臨犯矢石。臣雖童稚,願代陛下北行。」唐主心下正怕北征,聽得雍王這說,大悅。張延朗、劉延皓等慫慂唐主親征,唐主不得已離洛陽。盧文紀曰:「河南國家之根本,胡兵倏然而來,忽然而往,不能久留。晉安長圍甚固,況有三路援兵策應,計無難破之兵。且河陽天下津要之地,且乞車駕留此,鎮撫南北,姑遣近臣督戰。苟兵圍未解,然後進師,亦未為晚。」唐主問曰:「近臣中誰可北行者,卿等但言之。」張延朗與和凝等曰:「趙延壽的父親趙德鈞,帥盧龍兵馬來赴援,宜遣延壽會之,必能集事。」乃遣趙延壽帥兵二萬往潞州策應。唐主至懷州,朝夕以晉安為憂,出黃榜募有奇謀異策之士,聽條具詣行在所奏聞,待採用,升擢官賞。明日,有那吏部侍郎龍敏趨行朝見帝有事聞奏,百官班定,越班而出,執笏跪奏。怎道?
  臣龍敏奏聞皇帝陛下:臣切睹契丹德光,傾國入寇,內固空虛。為今之計,莫若搗其虛,且立季贊華做契丹主,發天雄、盧龍兩鎮分兵護送,自幽州取道直趨西樓,朝廷明明露檄,宣佈中外。契丹主必反顧巢穴,無暇久留屯於晉安。俟其回軍,選募驍勇將士,帥精銳之兵邀擊之,此亦解圍之上策也。事勢危急至此,不可捐遜以拯溺也。惟陛下留神!吏部侍郎臣龍敏表。
  唐主覽龍敏所奏,心中豁然大喜。執政大臣爭持議論,恐其無成,沮撓百端,不從所請。唐主日夕憂慮,它無計謀,惟酣飲悲歌而已。群臣有勸唐主北行者,唐主曰:「卿勿說石郎的事,聽得使咱每心膽墮地。」唐主一日謂大臣曰:「契丹之圍不解,敬瑭之難未除,咱與卿等宜喚集僧道,就寺觀作些好事,以回天意。」呂琦奏曰:「為今之計,須簡軍旅,募智勇以退敵。為此不切之務,豈不貽笑遠近臣民乎?」盧文紀希望風旨曰:「此襘禳之法也。您豈不見《觀音經》有云:『我若向刀山,刀尋段段斷。』《北斗經》有云:『家有《北斗經》,兵難永不起。』一心做好事以回天心,未為失計。天意既回,然後藉民為軍,悉力以拒契丹,則百姓各自以保護生聚為心,人自為戰,契丹雖強,不足畏也。」唐主曰:「文紀之言忠矣。」乃酌卮酒以賞之。即出文移喚集寺觀僧道,日夕鳴鐘擊鼓,焚香諷誦經咒,祝禳兵禍,唐主親自臨拜。又出榜募民兵。榜怎道?
  大唐皇帝親征契丹,收剿敬瑭叛賊,大軍已次懷州。廷臣奏請乞募民兵,藉民馬以為義軍,應副防禦勾當。奏過,欽奉聖旨,大括天下將吏及百姓每有馬的,盡數拘收。民間每上戶出壯丁一人,自備鎧甲器仗,喚做義軍。就數內擇有氣力的大戶充頭目,自行管領。限在十一月十五日以前,到軍前聽候調遣。
  詔下,得馬二千三百三十六匹,壯丁五千八百八十一人,撥隸范延光軍下調發。十一月,唐主使趙德鈞做行營都統,命自地名飛狐,去踵契丹軍後,鈔掠部曲。怎知道趙德鈞自有反叛的心,要乘亂圖取中原,卻統馬軍從土門路投西去,奏請合澤、潞兵並進。那時范延光受詔,將帶軍馬留屯遼州,德鈞又請與魏博軍合戰。延光知得德鈞已有歹心,表奏於朝,稱道:「魏博軍已入賊境,怎可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兵?」德鈞本意要並了范延光的一軍,逗留不進,被延光恁地奏過,唐主不允所請,卻統兵去西陽與趙延壽合兵投北去,在那團柏谷口下營;已經月餘,按兵不動。契丹主在柳林下營,其輜重老弱的軍,皆在虎北口。才到日晚,各各結束行裝,待作遁走之計。趙德鈞欲借契丹勢援,圖取中國,篡奪唐主帝位。德鈞久蓄歹心,未敢發露,累表奏唐主,要為那孩兒趙延壽求成德節度使。唐主覽他表奏,將謂是趙德鈞已破契丹奏捷,喜見顏色。及見他奏請,卻只是為兒子求節鉞,乃大怒曰:「趙德鈞統諸路兵馬,防禦契丹,去已多時,做得甚麼功勞?便為兒子求討節度使的名分!若他每父子能卻契丹,便要禪代我位,咱亦甘心。若只玩寇邀君,第恐大勢不能自立,如獵者防虞不密,犬與走兔俱斃,便得節使又怎生自活?」德鈞因此懷嫌,密遣兒子延福賚持黃金三百兩、緞五百匹,前去賂契丹德光,稱是犒軍禮數。契丹主接了金帛,問道:「元帥有甚言語?」趙延福道:「孩兒每臨行時,大人說傳示契丹皇帝道:大軍遠來,跋涉風沙不易;今唐主出奔懷州,稱道親征,其實迴避大國兵馬也。大人見擁重兵,與大國兵馬對壘。倘若皇帝肯立大人做著皇帝,為中原之主,大人便將部下軍馬,南平洛陽,與契丹約做兄弟之國,把那河東割與石郎自管。若如此,則兩下休兵,免使生靈荼毒,顧不偉歟?」契丹主聽得這說,道:「您且安心,待咱思忖則個。」契丹主自悔深入唐境,晉安之營未下,趙德鈞兵馬尚強,又有范延光將兵在其東,又怕山北諸州出兵,邀其歸路而擊之;莫若多得歲幣,成約而歸:一則不損折了人馬,一則歲歲多得金帛子女之屬。將欲從趙延福所請。敬瑭聞之不自安,疾忙使桑維翰來使契丹軍中。契丹見維翰至,問:「學士來此,有何言語?」維翰跪告契丹曰:「趙德鈞父子,久有歹心,不是個有信義的人。其所將之兵,皆是臨期驅逼市人,收藉脆弱之夫,聞戰自潰,不足畏懼。皇帝不可信從趙延福誕妄說謊,貪取涓滴之微利,而自棄丘山之大功乎!若使晉陽石郎得做皇帝,將竭盡中國事力事大國,歲時修貢如子事父,又豈若德鈞兄弟之約乎?」德光曰:「咱不是背盟,蓋兵家用權變處事,待來使姑得持兩可的話也。」維翰曰:「皇帝傾國來救敬瑭之急,四海之人,皆服皇帝信義。奈何一旦因小人的讒間,遽變前約,使大義不終,臣切為皇帝不取也。」自旦至暮,跪於帳前,涕泣奏請。契丹主乃召趙延福至帳前,指帳前石謂之曰:「咱每已許石郎做皇帝,盟誓已堅,待這個石頭爛了則可變約矣。您為咱傳示趙元帥,他若會事之時,且退兵觀覷,待石郎做皇帝後,把一兩鎮歸他做主。如不信從,當以鞍馬弓刀相見未晚也。」契丹主一日召石敬瑭曰:「吾三千里來赴難,必成大功。觀汝器貌識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您做皇帝,您可早慰中國臣民之望。」敬瑭跪謝曰:「孩兒每不能了事,勞頓大大人遠來赴接,欲藉皇帝威靈,扶持大唐社稷。若捨棄明宗的恩義,自立為帝,人謂我何?」遜謝再三。契丹主曰:「先立您做天子,則臣民有主,卻圖進取未遲。」敬瑭乃從之。契丹主命作策書。怎道?
  契丹皇帝誕膺天命,奄有朔方,痛念中原無主,四海罹兵戈之苦,百姓遭荼毒之災,親提大軍來赴急援。切見石敬瑭以明宗之愛婿,擁節度之重權,人望所歸,天心攸屬。議立石敬瑭為大晉皇帝,即位於晉陽,定國號曰晉。佈告天下,咸使聞知。
  契丹主既作冊命,自解衣冠授與石敬瑭。就晉陽城南築個三層壇,敬瑭就壇上即位,諸軍皆山呼萬歲稱賀。石敬瑭舉觴為契丹壽,跪曰:「孩兒每今日遭遇聖恩,推戴為天子,全藉皇帝福蔭。請割十六州土地為皇帝謝。」那十六州,是甚州府?
  幽州   薊州   瀛州   莫州   涿州   檀州   順州   新州   媯州   儒州   武州   雲州   應州   寰州   朔州   蔚州
  即日召大臣趙瑩、桑維翰等,寫著個文字,撥取以上十六州,請契丹主差人前去交割。又寫著個每歲貢約歲幣三十萬匹的合同文字,赴契丹主帳前交納。改唐長興七年喚做天福元年,稟晉朝正朔。創立朝廷,其法制皆遵用明宗皇帝舊典。宣授趙瑩做翰林學士承旨,宣授桑維翰做翰林學士權知樞密使事,宣劉知遠做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宣景延廣做步軍都指揮使。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冊文曰:
  大晉皇帝誕受上天明帝,晉承烈祖丕基,頃拜命於朔庭,俾宅尊於中夏。咨爾皇后晉國公主,膺明宗之顯命,作嬪予家,頃國難未平,夙夜敬順,助予一人,雞唱儆戒之道。朕甫登大寶,均拜洪休,宜崇位號,儀刑宮庭。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爾惟奉若天道,表正中宮,美《關雎》之風,修彤史之行,無忝我明宗之休命。
  晉王即位,立後已定,即日宣趙瑩做左相,桑維翰做右相,兼同平章事。晉王乃命庫使籍晉陽府庫,得錢三十萬緡、絹五千匹、金銀各三千兩,盡數輸送契丹主帳前犒軍。軍中歡聲如雷。近來有詠史一詩,道是:
  底事疑心惱石郎,甘臣胡虜滅天常。
  潞王未返懷州駕,無奈天心屬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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