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洛陽城太宰興兵
卻說弘祖得汜水關,留下姚仲弋看守,隨起大軍往前進發。行了多日,看看來到洛陽界口,即令紮下大營,候稽德到來,一同攻城。
按下一頭,再說一處。且說稽德自那日領了糧餉,辭別趙王,即時點起雄兵十萬,猛將一十二員,也將兵馬分作三隊:第一隊是呼延晏、桐凌霄、聞人彥、沮渠蒙遜;中隊是稽德、袁玉鑾、陸松庵、石宏;第三隊烏桓、李暠、崔賓佐、拓跋珪。一路上劍戟如林,旌旗飄閃,所過地方秋毫無犯。逢山乘馬,遇水登舟。行了多時,來到一個所在,卻是一條大河,地名叫做通天河。眾人舉目一看,並無舟只往來,稽德便令軍士疊橋過渡。眾軍聽說,一齊動手搬運石塊。
正欲砌橋。只見河中起一陣怪風,將亂石吹起,望著軍士沒頭沒腦的打將過來波瀾妙絕。眾人吃了一驚,正不知是甚麼緣故?隨後又是一陣黑風,河當中捲起一個人來,身上穿一件紅不紅、白不白的戰袍,頭上戴一頂三尖帽子,手執兩把尖刀,惡狠狠的向眾人亂砍將來。眾人抵敵不住,奔走回來,稟知稽德。稽德說道:「這又奇了!從河內跳出來的,定然是個水怪,誰人敢去擒他?」
只見桐凌霄與呼延晏二人出位說道:「我二人願去拿他。」稽德依允。二人隨即結束了,各持兵器,跨上坐騎,來至河口。只見那個怪物在那裡尋人廝殺,二將一見,不勝大怒,即持兵器殺近前來,喝罵道:「你是甚麼妖怪?如此無禮?」那怪更不答話,提了雙刀,只管殺來,並無一些懼怯。戰了多時,那怪力怯,即便跳入河內,死也不出來了。及到那眾軍搭橋,他卻在河中萬千作橫,弄得眾人沒法,一齊回見稽德,備細告訴一遍。稽德道:「若是如此,怎生過得此河?」
正欲尋思計策,陸松庵道:「等我出去見一陣看。」稽德未及回答,只見司徒袁玉鑾慢慢地走將出來,說道:「不須右丞相去得,我有一計在此。」稽德與松庵便問:「有何計策?」玉鑾笑著說道:「我前番因責犒賞至劉元帥處,值他正與司馬覲交兵,有一郝魚十分勇猛,眾將正難伏他,被我識破玄虛,將他放伏,那知卻是一個老大的黑魚,至今帶在軍中。不若放他出來,擒那怪物,以水怪而伏水怪,豈有不勝之理。」稽德聽罷,甚是歡喜。
玉鑾使將黑魚取出,隨將法水一噴,將他頭上鎮符揭去。只見那黑魚將頭搖了幾搖,登時變作一員大將,手持狼牙棍,跳上烏騅馬,且是威風凜凜,竟望河口殺奔而來。那怪看見是他一流之物,即時抖擻神威,殺上前來。兩個在河口一來一往,戰了多時。那怪刀法看看散亂,卻被黑魚看得清切,一狼牙棍打倒在地,原來卻是一隻大蝦。那黑魚既打死了蝦精,他便復了本形,跳入河內,躍了幾躍,登時化作黑龍,騰空而去。有詩為證:
黑魚躍躍入河津,遍體鱗鱗錦色新。
捲起波中千汲浪,一聲雷震化龍形。
當下眾人見黑魚化龍飛去,急走回來報知稽德。稽德與玉鑾俱各驚訝。隨令眾軍作速疊橋,不上幾個時辰,橋已搭就,大軍一齊渡河。一路上登山渡水,夜住曉行,不一日已到了洛陽界口。卻不曉得弘祖兵馬屯於何處?正欲差人探聽,只見前面一個將官身騎快馬,飛奔而來,見了稽德,慌忙下馬,拜於地下,說道:「小將奉劉元帥之令,在此等候多時。」稽德抬頭一看,卻是巡哨游擊王濬,便喜動顏色問道:「劉元帥到此有幾時了?見今兵馬屯於何處?」王濬回道:「到此已有半月,今在五里松紮下大營,專等軍師兵到,一同商議攻城。」稽德聽罷,就令王濬引導,招動兵馬,同入大寨。王濬把馬加上幾鞭,先入營中通報弘祖。
弘祖隨即同了有方,並一班新舊將佐,遠遠來迎。接入大寨,各各見禮已畢,稽德又向弘祖說道:「一別數年,元帥丰神比前更加光彩。聞知夫人乃當今英傑,不知可得拜見否?」弘祖道:「山妻理該拜見軍師。」隨即吩咐左右,後營接夫人出來。不一時,夢月出來見過眾將,隨拜父親。烏桓用手扶起,父女相見,不勝歡喜。夢月隨即邀了松庵與玉鑾,同入後營排筵款待。弘祖卻在外營設下盛宴,與稽德接風。有詩為證:
錦帳開佳宴,笙歌對玉樽。
今朝來會面,無數慰離情。
飲酒中間,各人又訴了些征戰的事情。弘祖又問稽德道:「軍師路上有何耽擱?直至今日方到。」稽德便將行至通天河,遇著蝦精,不能前進,後得郝魚收伏及化龍飛去之事,對眾人細細說了一遍。弘祖拍手笑道:「袁司徒前日原說日後倘有用他之處,所以帶回晉陽,今日果然又乾此功,豈非先見之明。」大家說說笑笑,直至更盡方才散去。稽德就與有方同榻而宿。
次日起來,商議攻城。先令石季龍引兵一枝前去探看,石季龍得令,即時結束齊整,點兵出營。原來其時懷帝已歿,朝中另立新君,乃吳王司馬晏之子,武帝之孫,諱鄴字彥旗,登了大位,號為愍帝。這日正是早朝,眾官拜舞已畢,只見奏事官奏稱:「陝州已失,賊兵長驅而來,破了汜水關,今已來到洛陽,勢甚危急,乞陛下調兵應敵。」愍帝見奏,就問兩班文武:「誰敢引兵前去退敵?」百官尚未回奏,早見太宰司馬越出班俯伏說道:「臣雖不才,願與陛下分憂。」愍帝見奏,十分大喜。即時傳旨,撥御林軍三萬,令太宰即日出征。
太宰越久有積心要掌兵權,今見愍帝依他所奏,私心歡喜。出了朝門,竟至教場點起御林軍,就令祁弘、王智為左右先鋒,自己披掛端正,上馬出城。抬頭一望,只見前面征塵去處,無數兵馬殺近前來,當先一面紅旗,旗上大書「前軍大元帥石」六個大字,旗下一個少年戰將,且生得儀容俊雅。司馬越看見,便將軍馬排開,令祁弘出戰。祁弘得令,拍馬舞刀,向前大喝道:「逆賦何名,緊逼禁城,意欲何為?」石季龍厲聲答道:「我乃趙國前軍大元帥石季龍便是。你是何人,敢來拒敵?」祁弘更不再答,舉刀劈面砍來。石季龍將蛇矛輕輕隔過,兩下大戰五十餘合,不分勝負。祁弘心生一計,拍馬便回。石季龍不知,隨後來追,看看趕上,馬尾相連,祁弘回頭一看,心中甚喜,即把大刀暗暗放下,取出一張硬弓,搭上鐵箭,望著石季龍心窩射來。石季龍看見,將身一閃,不期射中左臂,負痛勒馬便走。司馬越驅動大兵掩殺過來,石季龍只得放馬落荒而走。正是:
鳳落荒坡,脫盡渾身錦羽;龍逢淺水,失卻頷下之珠。呂虔忘腰下之刀,雷煥失匣中之劍。
追將來好似離弦之箭,避得去還同漏網之魚。可憐慣戰能徵將,暫作拋戈棄甲人。
說這石季龍負痛逃生,兵馬折傷無數。回到營中,喘息稍定。弘祖一見,便問出戰之事。石季龍道:「我領兵至城下,正遇著司馬越引兵出城,兩下即便交鋒,戰上數十餘合,未決勝負,卻被祁弘暗射一箭,正中左臂,以至大敗,折了無數兵馬,喪師之罪,惟元帥定奪。」弘祖道:「勝敗乃兵家之常,豈是石元帥之罪。且請將息,待我與兩位軍師商議。」石季龍隨入寢宮,自去調理。弘祖就請稽德、有方出來商議。不時二人出來,弘祖便將石季龍被祁弘射傷之事,細細說了一遍。有方道:「也不必用甚奇法,止消多令幾員猛將對陣,自無不勝。」弘祖深以為然。到了次日,就令慕容廆、呼延晏、赫連勃勃、蒲洪引兵三萬,竟望城下殺來。
且說那司馬越殺敗了石季龍,自以為得志,隨即寫下捷書,飛奏愍帝。愍帝大喜,即賜金花表札,以旌其勇。這日又聞得趙兵在城外叫戰,即時結束端正,引著御林軍殺出城來。兩軍相見,各不打話,排成陣勢,放馬相徵。趙兵中早撞出一匹白文貙,一員大將手執雙金鐧,雄糾糾的殺將過來。祁弘隨舉大刀來鬥,一往一來,戰了二十餘合。那祁弘刀法更精,全沒一些兒散亂,兩下又鬥了百餘合。祁弘便舉大刀,竟望慕容廆砍來。慕容廆將身一閃,不想用力太猛,跌下馬來,幸虧蒲洪手快,將慕容廆扶上坐騎。那邊祁弘拍馬來追,卻得呼延晏接住,各舉兵器,戰了多時,被呼延晏一鞭打中左肩,斜在馬上;正待逃生,卻被蒲洪趕上,復了一刀,眼見得祁弘不能活了。正是:
可憐威猛將,碧血染黃沙。
晉兵隊裡早已奔出一將,乃是右先鋒王智,躍馬提槍,殺近前來。那邊赫連勃勃即舉兵器相迎。力戰多時,赫連勃勃勒馬而走,王智縱馬來追,不提防呼延晏從側裡一鞭打來,王智避閃不及,打中面門,落馬而死。那邊司馬越看見,不勝大怒,舞動宣花斧直殺過來,喝罵道:「無知賊奴,怎連殺吾大將!」呼延晏更不答話,接上就鬥。慕容廆與赫連勃勃雙馬並出,兩下混殺多時,司馬越看看力怯,支架不來,放馬便走。四將並力來追,被慕容廆看清,一鐧打中腦蓋,頓時死於馬下。正是:
生前徒用千般計,一旦無常萬事休。
司馬越既被慕容廆打死,御林軍盡被殺傷。有逃得性命的,都自散去。四將得勝回營,見了弘祖,各訴功績,弘祖便叫取功勞簿注寫明白,隨起大軍逼城下寨。
守城官看見,即時飛奏愍帝。愍帝大驚,即問兩班文武:「誰人與朕分憂,誰人與朕出力?」只見眾臣面面相覷,並無一個則聲。愍帝看了這個光景,殊覺不悅。只見班中閃出一位大臣俯伏於地。
不知卻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