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假姻緣喜極變憂 真姐娣乍合又離

  春去人間芳菲盡,秋來嫩柳色更青。
  家國煙雲多變幻,綿綿不斷唯有情。
  話說盧君英住在安樂村的幾個月裡,上下和睦,內外融洽。華如錦的病早已痊癒,她聰明過人,和眾姨娘沒有合不來的,尤其與張郎的女人彩金特別好。那彩金原來是個不正派的女人。她先看中了盧君英才貌出眾,早已有了垂涎之心。起初她假裝躲閃,但是暗送秋波,時時挑逗。盧香菲是一個清白敦厚的小姐,不理解她的那些舉動,總以手足之情理喻,以正色謹慎避開。彩金大為掃興,把風情轉到華如錦身上了。畫眉已經知道彩金的心轉到自己身上,只是暗中發笑,故意順風迎月,以暖還熱。彩金看到那種情景,全身酥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早晚呼喚華如錦,總是問這問那,說不盡溫存。盧君英也不好阻攔,只怕華如錦被發現露了餡兒,諄諄告誡了幾回。
  不料盧君英剛剛應付了彩金的花釣,又被瑞娘、德姐布下的香網套住了。要想打破這個溫柔陣仗,還真不那麼容易。
  一日初春天氣,康員外出門收租要帳,家裡特別閒靜。盧君英身穿玫瑰面兒羔皮袍,上面套著草霜色的馬褂,頭戴小圓帽,邁著方步進去給孫氏請安。華如錦從後面看著笑道:「現在學的走路樣子真不亞於五陵貴公子了。」
  康阮山的正房五間,西頭的兩間是通間,從窗戶前面到西牆是一盤大炕。那時正是二月,白天短,夜間長,孫媽媽早飯後沒事兒,自己在炕沿上朝北坐著,叫女兒彩金朝東坐著,地下放著兩張椅子,兩個小姨娘瑞娘、德姐坐在椅子上,四個人玩紙牌。當中地上放著…大盆通紅的炭火,屋裡亮亮堂堂,暖暖和和。盧君英進來向孫媽媽作揖並深深地請了個大安,問聲:「媽好!」孫媽媽摘下眼鏡看了一眼笑道:「大相公不要多禮,快來給我看牌。」彩金、瑞娘、德姐等站起來笑道:「大相公請坐!」彩金伸手攪住君英的肩膀,說:「我這兒寬綽。」叫他坐在炕沿上,歪著身子,瞟著媚眼道:「大相公冬天還帶麝香?真好聞!」盧君英笑道:「是皮袍裡的樟腦味兒吧!」彩金大笑道:「潮腦吧!什麼樟腦?如果說「張惱」有味兒,應該在我身上。」二位姨娘想起她的丈夫叫張郎,都笑了。彩金又讓盧君英靠裡坐,說來說去自己索性把胳膊肘兒都紮在盧君英的懷裡,問著,說著:「扔這個!」,「留那個!」假裝問牌,說個沒完。盧君英知道她吃早飯時酒喝多了,滿臉漲紅,手直哆嗉。抬眼一看德姐老是盯著看他,粉面泛紅抿著嘴笑,君英怕叫別人瞧見不大雅觀,慢慢往後捎著挪地方。彩金看盧君英直往後捎,非常掃興,抬頭一看華如錦正站在門口,蹙著眉頭,臉上顯出不高興的樣子,看了一眼彩金就出去了。彩金以為他遞了眼色,坐也坐不住,忽然說:「請大相公替我打牌吧!我輸得太慘了,換一下手氣再來。」將牌交給了盧君英,出門去了。趁孫媽媽往下分牌的時候,德姐往彩金的背影使了個眼色,捂著嘴朝著盧君英笑。盧君英看著這兩個人拿他取笑,只顧打牌。瑞娘又對盧君英瞟了一眼,從桌子底下用她的三寸金蓮,悄悄踩在盧君英的腳上。唉!治國齊家者不能不引起警惕。規誡有言:
  嬉戲酒色,萬惡之源。
  男女混雜,百弊叢生。
  上下不分,胡亂摸索,漫說貞潔,規矩何在?切忌切戒,家訓當嚴。
  且說盧君英正沒有脫身之計,聽見屋外有人高聲打嗝,一撩門簾,張郎進來了。他身穿灰色洋綢面兒羔皮袍,馬褂釦子也沒係,敞開對襟,頭戴白氈帽,腳上趿拉著雙梁棉鞋,嘴裡叼著短桿粗煙袋,大模大樣地站在門口大聲道:「阿彌陀佛!這麼早就幹起來了?」望見盧君英坐在那兒,不樂意地背上雙手,站在瑞娘的背後。盧君英看他那種俗不可奈的神氣,將手裡的牌扣在桌上道:「這本來是彩姑娘的牌,她說要歇一歇,出去這麼半天也不回來。現在請姑爺給看一下,我去看看。」張郎很高興地坐在炕沿上。他那嘴裡的蔥、蒜、酒、煙混雜的氣味一並噴了出來。
  德姐在盧君英後頭喊道:「大相公!叫大小姐快點回來!」盧君英答聲「是!」就來到書房前,一聽,屋內傳出低笑聲。盧君英大驚,停步一聽是畫眉的聲音,更是吃驚,暗想:不知這個奴才跟誰發生了無恥的勾當?從窗戶縫往裡一瞧,華如錦坐在椅子上,那彩金卻坐在華如錦的懷裡,轉過身去用雙手托著華如錦的臉,將前額頂在他的前額上,真有難捨難分的勁頭兒。畫眉雙手摟抱住彩金,就是笑。彩金齉著鼻子撒嬌,哼道:「看你是個棒小伙子,怎麼這麼無能?」畫眉笑道:「我不是無能,就是膽小。」盧君英看到這般情景,心下焦急,叫人發覺了不知會出什麼事兒。忙退了幾步,跺腳,咳嗽,急步向前,叫了一聲華如錦,剛要進門,彩金紅著臉,理理頭髮擦著盧君英的肩膀走了出去。
  盧君英掀開門簾進去,華如錦貓腰大笑。
  盧君英將剛才的事兒責備了幾句,道:「我們是萬不得已才這樣冒險,你跟那無恥的女人動手動腳怎麼能行!假若旦露了真相,你要不要我的命!」正在埋怨,畫眉笑道:「相公放心,我有一個哄她的絕招兒。」盧君英看她既不害羞,又不慌不忙的樣子,不禁噗嗤一笑,「呸!」地啐了她一口,告誡她今後萬萬不可這樣。
  正是:
  顛狂柳絮隨風去,輕薄桃花逐水流。
  且說過了幾天羅挺從京城回來說:「盧君英的舅父前些年調到外地當官去了,不在京城。」不久康員外也回來,合家歡樂。康阮山督促盧君英讀書,這是大比之年秋闈將到,說他親自要帶著盧君英進京趕考。盧君英無法,只得跟著進京。
  那天京城真是熱鬧,盧君英騎著馬,帶著羅挺和華如錦,進了正陽門,誰想到被那個惹事的彩球打中了。康阮山坐車在後面照顧行李,還不知道出了這麼檔子事兒。
  那時國老府家人不問分由,拽住盧君英的馬韁,就硬往府裡拉。聚集在樓下的三公之子和諸生以及看熱鬧的人都知與自己無緣,各自散去。
  華如錦急得大聲嚷嚷。羅挺畢竟是個粗人,。看他們不講道理,怒氣沖天,掄起梢子棍,將守門人打倒了,就照直往裡闖。到了二門,府總管們大怒道:「從哪兒來的粗野老漢如此無理!快抓起來,打!」一聲佈置,家人同時動手打了起來。羅挺氣急了,喊聲如雷,撂倒了兒個人,奮勇向前,已打到大廳前面。總管們著了急,集合了四五十人,手執攔門棍,黑蟒鞭,從四面如同雨點似地抽打起來。古語說:「雙拳不敵四手」,他的梢子棍被一根攔門棍打斷成兩截兒。羅挺已是赤手空拳,雖然寡不敵眾,仍手拿斷棍,勢如猛虎,左右開弓。正在酣戰,忽然皮鞭抽在他的雙眼上,眼睛裡直冒金星,栽倒在地,棍子棒棰一齊打下來,眾人將他按倒綁上了。
  羅挺仍是喊聲如雷,不肯屈服。那時,國老府家人拉著盧君英推推搡搡進了垂花門,關在內書房裡,兩人把門,不叫出去。華如錦被關在大門之外,急得要哭。這時正好康阮山的車輛到來。華如錦忙將這事哭訴了一遍。康阮山畢竟是個見過大世面的富商,心裡很寬,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下車到中堂府報事房詢問。總管們看康阮山穿戴不俗,舉止端雅,不敢怠慢,教他坐在客座上問了姓名。康信仁說明了來意,問訊為何捉拿我的兒子和隨從。那總管說了選姑爺的事兒,還說羅挺不講理,到府裡亂打亂鬧、不得已才暫時把他抓了。
  康信仁道:「那麼我現在到了貴府,為什麼還不放人?」那總管忙著去放,羅挺不讓,高聲嚷道:「要綁我,別放我。這兒從皇上到三公九卿六部都在,送哪兒就送哪兒,我要去問問我犯了什麼法!」叫嚷不歇。康信仁只好自己去說了好多好話才放了。
  羅挺鬆綁後,還不認輸,吹鬍子瞪眼,還想找人分個雌雄。總管們忙進去將康信仁的事稟報戴新民。戴新民早已聽說盧君英的翩翩豐度,心中大喜,到外面書房請康員外敘談。侍者出去說:「有請康員外!」華如錦忙跟著康信仁進去。總管們準備好酒席,款待隨從和車夫。戴新民給羅挺親手敬酒賠禮,幸而羅挺的傷勢不重,才息怒飲酒。
  且說戴新民雖是大官,並不自恃官高爵顯,見康阮山進來,站起身來施了半禮。康信仁先發話,將送義子到京城求功名的事說了一遍。戴新民謙虛地慢慢笑道:「古話說『無緣不相逢』。我們二人名氣相似,年齡相仿,說你無女,我也少兒,我養了一個義女,你也收了一個義子。很多人向我的姑娘爭著求婚。老夫難以抉擇,這才用投彩球來選女婿,正好扔給了你的兒子。這也真是天作之合,千里良緣一線牽。按老夫之意,必須結親,莫負天意,不知員外意下如何?」康信仁道:「此乃天作良緣,大人垂青,只是山林老朽不敢高攀。如若大人真有此意,小民萬幸,但因末見犬子,還不知他的意思。」
  戴新民忙傳命,從內書房請新額駙。家人跑去將盧君英請來。盧君英瞧見兩位老人對面坐著,沒有辦法,只得依次施禮,躬身下拜。
  戴新民看見新姑爺面如美玉,頓時喜形於色。康信仁當面將剛說的話對兒子一五一十地說了,並且說自己已經應允。盧君英聽了大驚,華如錦他倆面面相覷,目瞪口呆,束手無策。
  康信仁說完話施禮,並命盧君英向前叩拜。戴新民忙還禮,起身接受盧君英的叩拜。康信仁問下定禮和合巹日期。戴新民道:「事不宜遲,明日就舉行婚禮。」
  康阮山不勝歡喜,從行李車中取金銀錦緞等呈納采禮。戴新民大喜,一看好事已成,叫現成的樂師奏樂,讓盧君英入內,換穿蟒袍新衣拜見程夫人,闔家上下見新姑爺英俊無不歡喜。
  那日宴畢,戴新民不讓新姑爺和姻親住往別處,當即打掃本府東側一座宅院,請康信仁父子在那裡住下。康家的人見此美事都喜得手舞足蹈。唯有盧君英、華如錦、羅挺三人如坐針氈,一刻也不得安生。俗話說「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晚上,盧君英對華如錦皺著眉頭道:「這事都是你惹的,現在看怎麼辦?」華如錦笑道:「現在怎麼辦,我知道嗎?這叫娶老婆嘛。」
  盧君英又急又笑道:「你這短毛禿丫頭!總是開玩笑,我不知道這是娶老婆?但娶了……」往下不能說了,只是跺著腳發愁。華如錦又大笑道:「你問娶了怎麼辦?只有『頂』唄。」盧君英很著急,快要變臉時,華如錦才在她耳旁低聲道:「到那時,這麼這麼,就沒事兒。」盧君英思來想去也沒有別的辦法,到時候再說。人愁犯困,和衣睡了。
  次日吃過早飯,那邊院子裡管弦齊鳴。國老府家人來請新姑爺,給盧君英換了衣服,請到大堂上。說賀詞的贊禮穿著紅衣,頭戴簪花出來,將新女婿引入正堂。堂上懸燈結綵,地鋪紅毯。司儀唱禮,新婿叩拜岳父岳母。後堂奏起細樂,眾丫頭將小姐用紅緞蒙頭攙了出來。
  那時滿堂錦緞輝映,香煙繚繞,喜氣盈盈。司儀讓新郎、新娘並肩站立,向父母叩拜,相互禮拜後,奏樂送進洞房。
  原來在小姐繡房前邊東側修了排月樓,作為洞房。盧君英進來坐在東席,婆子們扶小姐坐在西席。停樂以後,眾人退出。喜娘揭去新娘頭上的大紅蒙緞,新郎新娘面面相覷,二人同時都嚇得一怔。
  盧君英自忖:「這明明是琴紫榭姐姐,但不知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天下有相貌相同的,但怎麼這般相像?聽說古時孔子貌似陽貨,真的這樣?」如此揣測,看了幾次。龍玉小姐因新女婿頻頻觀察自己,也偷眼看去。只見那相公頭戴綃呢鑲邊大翻沿紅纓春帽,身穿石青長褂,足蹬粉底烏緞靴。柔嫩白臉如琢玉,苗條身段畫中人。真是眉藏三江之秀,眼含二泉水清。如若世上真有這樣的美男子,璞玉還往哪兒站!只是舉止之間流露似曾相識之舊情,心裡更是忐忑不安。不久花燭雙點,喜宴呈獻。兩位新人同是含羞,合巹大禮,草率收兵,只是像徵性的吃了晚飯。丫鬟端來兩杯茶,關門退出。
  正是: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卻說盧君英起身坐在椅子上,手裡端著茶杯,燈下環視屋內,陳設擺飾之華麗精緻如同天上人間的殿堂。綠紗窗前紅燭輝煌,透明的芙蓉帷幔,影影綽綽,玉人半倚在象牙牀上。那種明朗可愛的姿態,真是難以言傳。心上發愁:今宵洞房花燭夜的良緣,這樣的紅顏女子不知應該怎樣對付。她如果是位賢慧的女子,還可以借光湊合一夜。如果是個強悍女將,盧君英的花槍必然敗下陣來。思來想去,愁鎖彎眉,放下茶杯,倚著椅子,靠了一會兒。
  那時外面打過二更,案上的花燭結了二寸長的燈花。龍玉小姐看到這個情景,無奈用鸚哥兒似的嗓子叫丫鬟剪燈花。外間裡的丫頭齊聲應「喳」進來了。喜娘進來剪了燈花,催促新姑爺早點安歇。盧君英笑著,叫她們先去。華如錦從窗外看著這樣兒不是事兒,在房簷下清了清嗓子,將盧君英喚了出來,說悄悄話:「相公為什麼這樣羞怯,別露出馬腳,假裝著點兒,應該有個憐香惜玉的派頭兒。」正在導演訓練,龍玉小姐聽見外面咳嗽的聲音,又見盧相公走出去,就悄悄起身,來到窗前,透過玻璃一看,月明如晝,在外面的兩個人雖然喬裝打扮總象女人,從面容神氣越看越象似曾相識,張來望去,恍然醒悟。蜣!這不是畫眉嗎?心裡就有了主意。
  盧君英、畫眉二人見深夜無人,從容不迫地商量難言之隱,不覺忘了偽裝,不知她倆的女人形象已經被人察覺了。商量了好半天,盧君英才清了清嗓子,端著架子大搖大擺地進去。喜娘催促盧君英早些就寢。盧君英摘帽脫衣,婆子們脫下小姐的外衣扶進帳內。盧君英叫大伙退出洞房,關上門,手持紅燭進入羅帳。再三端詳,就是琴紫榭,不是別人,更加疑惑。幾次想開口問問,又自忖:「如若是紫榭姐姐,沒有不認識我的道理。我如冒昧開口,反而露出假相,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窘得紅著臉微笑,將蠟燭放在小桌上,挽起袖子,輕輕地握住小姐的手,低聲問道:「小姐乏不!」龍玉大羞,站起身,用圓袖遮住臉,再次打量了新女婿的臉,忽然放下袖子道:「我看相公的口齒語調絕不是南方人,並且你沒有男人的模樣,你是何地女子?為何這般打扮?快說!不然我告訴父母,把你送到衙門審問。」小姐鳳眼一動不動地盯著盧君英。盧君英真害怕了,臉漲得通紅,勉強壓住心跳,強作笑顏,用手壓住小姐肩頭道:「夫人何出此言?我分明是個鬚眉男子,頂天立地的兒郎。你若懷疑我無能,待會兒讓你知道真的!」就用雙手扶起龍玉。龍玉早已看出破綻,握住盧君英的手道:「如果你是鬚眉男子,耳朵上為什麼紮了六個耳朵眼兒?我替你說明白吧!你就是建邑的盧香菲。你喬裝打扮來這兒騙誰?」
  盧君英更是吃驚,若不是紫榭,她怎麼知道我這麼清楚具體!我現在若不說明反而被她壓住,就沉下臉道:「小姐你以為我不認識你是琴紫榭--琴默嗎?但不知你怎麼到了這兒?」琴默知道了盧君英就是盧香菲,笑臉變愁容,雙手抓住盧香菲的手,「哎喲!好妹妹!你從那兒來?」說罷淚如泉湧。盧香菲知道龍玉就是紫榭,歷盡苦難之身又遇到親骨肉,不禁悲痛,抱住琴默的腰,姐妹二人在戴中堂府內大哭一場。
  正是:
  二朵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
  且說兩位小姐的眼淚真心實意地流著,哭聲也越來越按捺不住。喜娘和婆子們不知道為了什麼,新郎、新娘都大哭起來,非常驚異,卸下窗戶,安慰二人,問是什麼原因。程夫人聽信兒也趕來了。盧香菲知道不能隱瞞,就把實情哭訴一遍,只是沒說父母的真實姓名。程夫人聽了那些話,憋悶得喘不過氣來。眾人都說新姑爺變成女人了,戴新民沉下臉捉住華如錦從外面進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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