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遇太白詳說龜蛇 賽金山不願安身

  卻說柏生發過了累頭山,還往前走,望見一道士,綸巾羽扇,髭髯飄飄,緩步而來。柏生發鞠躬而前曰:「老師請了。前邊亂山之中突起一峰,是甚麼山哩?」道士答曰:「是賽金山。你是向那裡去?」柏生發曰:「我是向苦海鑽雲洞修行的。」道士說:「處處有靈山,洞洞可修行。何必向苦海?定尋鑽雲洞。」柏生發問道:「賽金山可有師傅修行,」道土說:「從前卻有,如今無了。」柏生發問說:「是何師傅,因甚去了?」道士說:「其中情由,非一言可盡,請坐下,我與你從頭說來:當初有個毛穎仙來到此山,將山上三窟修成了三個洞。一名不敢洞,一名不得洞,一名不能洞。他就在這裡修行。次後有一人姓羅,名無累,到此拜了毛穎仙為師。又有一人姓平,名無心,也拜了毛穎仙為師。」柏生發又問:「羅、平二人是何處人氏?」道士說:「羅無累是羅真人的徒弟,平無心是伯牙的徒弟。」柏生發又問:「二人因何來此,」道士說:「此二人的來歷卻極遠。羅真人那日蓬萊赴會回來,打水濂洞所過,遇一娃子,說他父母俱亡,弔下他無處著落,要在羅真人身上寄姓,跟他出家。羅真人遂將他收下,因他無家室之累,與他起名就叫無累。乃隨羅真人入了法門,他就扒牆上壁,全不安生。那日羅真人又去赴會,他竟奔入蟾宮,將桂折了一枝,把洞童兒就學與羅真人。羅真人說:這個東西,後來必然惹禍不小。因此就把他趕出門去,他就到那山上投了毛穎仙了。平無心他一生得意是琴,聞伯牙《高山流水》之曲,心甚慕之,他對伯牙說,他是平汝衡的玄孫平無心,願投門下學琴,伯牙也就收下他了。那日伯牙出山訪友,把琴撇在一中,平無心就把琴彩得去了。行到山下,又怕伯牙找他,因欲隱姓埋名。忽然想起他的形體來了,就照他的形體改名換姓,叫做馬有角,繞山摸嶺,走到賽金山,也投了毛穎仙門下了。」
  柏生發說:「他二人想是修道已成,會些神妙法兒。不然,他一個何以到蟾宮折桂?一個何以彩得伯牙之琴?」道士說:「你不知道,他二人原不是凡間之物。那平無心,乃是伏羲則以畫卦之龍馬。羅元累乃是禹王借以演疇之洛龜。二聖既倚他作出許多制度以治世,就用不著他了。古佛也就將他收去了,藏在陰司洞中,用符帖封了,再不許他出世。只因大唐時,唐僧取經一到西天,他師徒們在古佛那裡住了幾日。孫悟空游在陰司洞前,就揭了符帖,進洞裡去看。那兩個東西。原是開天闢地的神物,善能變化,一見洞門開了,遂化成黑白二氣,望空而去了。落到中國,又化作人形,因而一前一後到了賽金山,拜了毛穎仙為師。」
  柏生發說:「他師徒為甚去了?」道士說:「毛穎仙在那山上,道已修成。一日上帝有旨,命他為月中之王,他就隨旨而去,撇下了羅無累、平無心在那山中。誰知自他師傅去後,他二人全不著意修行,每日吃會酒,酌會棋,如此以度光陰。賽金山一旁有座夫帝廟,其中甚是幽僻,經年人跡不到之處,他二人時常到廟裡作龍陽事。一日,他二人正在一處,關帝忽然巡查到此,一見大怒曰:「我的形象在此,如龍盤虎蹲一般。那個敢不敬畏?此二孽畜,竟在我跟前這樣無禮。周倉,與我斬了!』周倉舉刀一斲,只見羅無累又化成一道黑氣起在空中,其靈氣所鍾,結了一個不方不圓的東西去了。平無心又成了一道白氣起在空中,正正煥彩一片,如雲漢之章天,不多時,結了白白的一條去了。關帝說:「此二孽畜,乃是世間不可少的,待天地混飩之後,聖人還倚他畫卦演疇,以治世界。今被我一衝,走脫此物,如何是好?我想此物,原是水中所生,惟火可以克之。周倉,速令火帝真君擒此二物。周倉得令,即到離宮,同火帝真君齊趕上去。但見火帝真君駕起風火輪,趕至藏頭山,離躲軍洞不遠,那火帝真君一鞭將二物槌到塵埃。那化黑氣的,是一個半不大的小龜兒;化白氣的,是一條二三尺長的小龍兒。周倉將捆妖繩取出,先拴洛龜,因戲之曰:『不料你這不方不圓的東西,你好作個怪兒。』及拴小龍兒,又戲之曰:『你之所以作精者,全仗著四爪兒。我今將你四爪去了,叫你成個白花蛇。我看你作精不作精,使不動風了。』周倉提著二物,同火帝真君來關帝面前繳命。關帝說:『此二孽畜,日後還要用他。但他是水中所生,非水鍾之便不靈了。火帝且回本位。周倉,將此二物解到水神玄帝那邊,借水以養其元神,以備古佛驅使罷了。』他師徒三人,去的因由原是如此。你要修行,就到賽金山也罷,何必一定向苦海鑽雲洞裡去!」
  柏生發聽他說罷,又問說:「老師上姓高名?住何洞府?如今向那裡去?」道士說:「你若問我,我非無名少姓者,聽道:
  西方玄空是吾家,一年四季看山花。
  素性好管閒是非,不願世人把我誇。
  李姓太白乃名字,綸巾羽扇誰勝咱?
  從此去赴蓬萊會,欲識迷途還自察。
  說罷立起來,復飄飄然向東而去了。

  松月道士曰:仙人來指點,緣何不住賽金山!龜蛇雖惡是介蟲,誰道說,他能吞了你的妝鈾鏟?真正是迷世中生,想鑽雲,何愁不到苦海邊!
  江湖散人曰:太白真人赴蓬萊,欲止迷生尋苦海。無奈鑽雲心事勝,賽金山中難係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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