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得遺頌思出紅塵 改姓名去赴苦海

  卻說弓長兩自從得了錢利重,又如使老錢一般,錢利重支不住也逃跑了。轉眼又是二三年。那日悶坐廳房,見粱頭上掛著一卷紙兒,只說是買地文約,昨年與人家爭山時就未曾尋著。取下來拆去了封皮,看了一看,乃知是昔年苦海岸鑽雲洞的道士所遺《頌子》。因自想道:「當初那道士,說我不應在紅塵住腳,想必我不是紅塵中人,我何必在此勞攘?不如跳出紅塵,修真了道去罷。」因動了這個念頭,就一心向苦海鑽雲洞去哩,即便打點行李,查看家中物件,無可挾帶以防身者,只見妝鈿鏟在那裡放著。他想:「此物雖殘淡無光,還可在人前賣弄得過。」遂即收拾包裹了,並不令他妻子知道,暗暗的帶著妝鈿鏟,出門訪道去了。
  尋訪多時,不知苦海鑽雲洞在何處。一日走在一座山上,坐著納悶,心中暗想道;「我這一生,叫我這名字把我累住了,名叫弓長兩,所以再不能通達,不如將名字改了罷。」正想算改名字,忽然抬頭,看見一棵老柏樹新發了幾枝嫩葉兒,遂說:「就改做柏生發罷。」自此以後,就成了柏生發了。遂起來,又往前走,看見那山中景致,好不淒涼。但見:
  黑霧迷空,鳥煙罩地。不見奇獸臥幽林,見了些精督猴跳澗尋壑;不聞俊鳥聲,上下只聽得口油蟲高叫溪沼。寒號蟲聲言凍死,杜鵑鳥只說難熬。
  柏生發正自觀玩,忽見一人滿面春風,作歌而來。歌曰:
  遠觀山水,年年相似;近睹韶光,歲歲不同。花開引蝶自至,人窮親戚自疏。酒肉朋友,日會三千;急難之中,百無一二。嗟嗟!時來誰不來,時去誰不去。
  柏生發即迎而問曰:「動問老兄,有一苦海鑽雲洞,可知道在何處否,」那人道:「你問他為何?」柏生發曰:「我去投丟清祖師學道。」那人道:「長兄貴姓高名,」柏生發略沉吟沉吟道:「我姓柏,名生發。」因而遂亦問道:「長兄貴姓高名?」那人道:「我名經過,字必改。我是才從那苦海鑽雲出來的。」柏生發又問道:「到那裡還有多少路程,」經過道:「還有十萬八千里。」柏生發問道:「前邊是甚麼山?」經過道:「是累頭山。過了那山,卻有幾處難過的。有棖棍嶺、迷瞪波、擺浪崗、風月林,這叫四大險。過了這些所在,就是苦海鑽雲洞了。別哩雖有些山,都還好過。」二人作別,柏生發即向累頭山去了。

  松月道士曰:錢利重,不受使喚。悶沉沉,胡思亂想,一心攀上苦海岸欲防身,無物件,少不得收拾了妝鈿鏟。改名易姓去鑽雲,那怕十萬有八千累頭山,自此經過。不知不覺,還歷四大險。
  江湖散人曰:時光轉眼已三年,利重去了又無錢。長兩忽成柏生發,覓路直上苦海岸。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