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劫法場瓊玉脫網 匡朝政九齡辱奸
詩曰:
國進賢良為國寶,朝登奸佞是朝哀。
興衰用舍機關轉,天命無常德可栽。
再說禁子竊聽高角要反監打劫之言,驚嚇不小,只得回步呼曰:「大王不可劫獄,某自有妙謀,待慢慢調停。」高角一見禁子回步言此,亦一駭,誠恐他洩漏了,即拔出腰刀要殺之。
禁子曰:「大王休得動手!吾非洩漏汝計謀,然不可劫獄,只恐難殺出城門,且又累及於某也。汝雖有兵來接應,但是有限的,不過一二千,怎對敵得一省郡之眾數十萬人,若一經關閉城門,插翅也難飛,是寡不敵眾。如此,不若劫法場為上策。某聞知府與各文武員酌議,要請皇令於本月十八日押殺梁瓊玉,然後申詳拜本。汝若在法場劫之,是在城外,易於動手後殺出城去。某原是一身,並無父母妻兒,又見令親梁瓊玉平日是善良少年,曾記前兩載飢饉之年,多出糧米濟活人不少,故一心感惜之。無辜受此毒害,是出於救拔之心,非妄哄於汝的。」
高角聞言,喜曰:「如此足見禁子兄用情義俠也。如今你我同心,只不可少泄一人得知。吾今去了。」禁子允諾。高角又對瓊玉曰:「且待十八日期,吾與白兄長同伏兵丁,預先來法場等候。」瓊玉允從,言:「二位哥哥,只要小心。」
高角此日出獄去訖,尋覓著雲龍,又喜得回鞭、馬,暗埋於附近荒郊山野。又料集齊四城頭目管的嘍囉,每隊五十人,各扮商賈、僧道、乞丐不等,共二百餘人。候至十八日期,天初明亮,一同分往北城外法場地遠遠埋伏,商民僧道不等四邊游邏等候。
是日,總兵奉請皇令,押出瓊玉於法場。繼後千總官員數名、兵丁數百人排開。雲龍弟兄眼一瞧,二百嘍囉一齊殺入。雲龍跳入先將瓊玉用刀割去綁索,遞過雙鞭。押犯刀斧手大喝:「可惱!敢救犯人!」雙刀砍去。雲龍大刀揮去,人頭落地,一連殺死十餘兵。高角長槍搶入,總兵大驚,提斧來迎敵。法場大亂喧嘩。
瓊玉左手擋總兵大斧,右手提鞭飛中總兵手腕,大喊痛聲,倒於地下,復一鞭,已是頭裂不語了。及參將千總上前,又被高角長槍所傷,眾兵慌亂。
雲龍引兵大殺一陣,死者二三百,紛紛走散。單有衙役早將柳知府背回逃走。
瓊玉等不敢久戰,一同殺出北城而去,奔走回山。
有各文武員未到法場者,聞報皆驚,閉城不及,被賊人先已走脫。計點場中傷去兵丁三百十一人,總兵被殺,游擊將軍重傷、千總被打壞。知府只得據實詳移文書,上達節度使,以待修本進朝。不表。
再說瓊玉弟兄三人帶兵日夜急走,抄小徑回山,防著官兵追逐。此日,到了二龍山,梁任見少主得脫回山,不勝喜悅。瓊玉三人下坐,即命老奴進內安慰師娘。顏氏方知行險劫法場救出的,愁懷放下。
當日,瓊玉拜謝兩兄長高義,入險地搭救方得性命。白、高曰:「手足之間,患難共之。三弟患此殺身之禍,豈有坐視不救之理?」是日,不免排上酒筵,三人共敘,暢飲開懷。又談論劫法場傷了官員並軍兵數百,只預備朝廷發兵來征剿,打點早定計謀以得進退。且住表二龍山弟兄商議。
再說朝中,唐明皇接位之初,錄用賢臣,政治可觀,百姓富庶;滅武韋二黨、中興復唐,亦算令主,及至開元二十五年之末,賢臣宋璟辭官致仕,歸於東都。張九齡仍居相位,李林甫進吏部天官。按史,九齡乃廣東省韶州府曲江縣人。李林甫乃唐之宗室,但為人外莊柔順而內心險狡凶狠,勾結宦官內侍妃嬪以察帝意,以為耳目。故所奏言多合帝心,是其得寵之由也。至明皇末年,又出東胡安祿山,於朝寵命倍隆。至於結拜貴妃楊太真為母,蒸淫於內宮而帝不醒悟,實乃萬年為羞之君,為辱之後也。原來,安祿山是個武胡人,臂力英勇,常隨山海關張節度使徵契丹,先失機,後將功贖罪得免於軍中正法,使進封安祿山為平盧節度使重職。一天承召入覲,為明皇倍寵。
他厚交李林甫、裴寬二奸,他們便奏舉安祿山可大用於帝,故後封贈東平郡王之爵,兼統三大郡,兵勢強大,安得不釀成反叛奪位之禍?
當日,祿山蒸淫貴妃於內,楊國忠亦以為恥,怎奈他已得帝寵,難移動之?故屢言祿山之反,而唐明皇不准信。
一天,貴妃召之入宮,見聖上與貴妃共坐,而祿山先拜貴妃後拜見帝。
明皇即問其:「此何禮也?」祿山言:「胡人先母而後父。」故君後大悅。
自封東平郡王之爵後,又發出庫銀二十萬與祿山起建王府。於親仁坊照依金鑾殿次一等,但工巧華麗,窮極壯觀,務必要做式雅致,不限財力。一建造成,其中器皿玩寶珠玉之物,堆積如山丘,即大內金銀不及其充足饒多。可見唐明皇過寵奸狠,齎賜過多以缺竭府庫,致其一起叛亂,兵多餉饒,朝兵不能制。自其領鎮三大省。兵勢益倍盛強,賞革政令、刑罰升貶,自專決之。
此有左相張九齡已知其弊。一天,祿山自范陽出鎮三月,楊國忠奏其必反,宣召必不回朝。貴妃聞知,即令人速趕到范陽,言知祿山。故他一見召旨,即刻速趕進朝,帝益信他無二心。但他恃寵藐視朝臣,走馬一程直入承天門,不下馬。有左相張太傅大喝:「騎馬進殿者,何人?目無君王,好生無禮!」喝值殿將軍拿下。有四人即將擒下祿山。他曰:「丞相,本藩一時忘卻下馬進殿,何鬚髮怒?」九齡喝聲:「膽大匹夫,汝不過東胡外種,從幼為張元帥收養成人,因些小戰功,得皇上恩寵、皇后施恩。不該擅自騎馬上殿,大失人臣之禮,還敢多言,不謝其罪!」
祿山曰:「丞相,休惱責罰!某自到天朝,蒙皇上恩寵,格外加恩,此馬乃皇后所賜,寸步未離,是奉旨速宣,忙中未得下馬,今被丞相辱罵已甚,還謝什麼罪?」
九齡大怒曰:「如此狂妄小人,有幹國法!」喝令斬訖。值殿將軍答應一聲,正來拿下,祿山大驚,只得下跪舍階求饒。帝曰:「汝騎馬上殿,果失人臣之禮,怪不得丞相執責。今丞相看朕情面,赦此年少狂莽、無知初犯,仍逐貶回范陽,不許在朝,以示責罰。若勤巡政、安省民、勸風化、境土咸寧有功,可將功消罪。」
當日退朝,各文武回府。只有張丞相自思:「年登七十,況今皇上不比初登基時恭儉勤政,日近奢華,寵用祿山、林甫、國忠、裴寬等一班佞臣。況且初時立子媳楊氏之日,吾與宋璟、韓休同上本諫諍主上,不可立楊氏,名有不正,非可型化天下也。已經力諫聖上幾番,奈何不准,是以吾屢屢告駕迴旋,只因聖上不准從。但前月宋璟已經告准致仕而歸,吾今何必在朝與一班奸佞作對?前日曾經執責安祿山騎馬上殿,罵辱他一番,想來此人生亂不久,聖上仍昏迷不悟其奸狠,內則淫辱奸妃,勾結高力士,權勢太重,外受奸黨多人。吾倘不死於奸臣讒言陷害,定然歿於奸妃中傷。不若力陳以年老多疾病,告駕回家,方免留落異鄉成孤魂之鬼。」不表丞相言來。
果然,安祿山紮屯不住,領旨出京都往范陽鎮而去。當時又兼管營州。
當時,張丞相次早上朝告駕,未知聖上准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