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行善念劉芳遇神 設惡謀裴彪通寇

  詩曰:
  漫言三尺沒神祇,暗室虧心有四知。
  善者得昌行惡禍,只爭來早與來遲。
  當下,老婦言:「得劉先生搭救大恩,但此禍乃先夫留下,果與土惡揭借此銀子有年,息倍於本了。上年先夫身故,將衣裳首飾之物變賣盡,方得寄土為安。但今土惡威逼銀子,自是母女一身抵當,哪裡敢受恩人白手相送?況且家貧空乏,哪有還償之理?然前少後欠,均屬同科的,何須恩人與土惡互易?」
  劉芳曰:「此白金,吾劉某亦受厚友相贈的。今並不要償還,休言欠字!汝母女休得介懷!」
  老婦曰:「天下並無有此仗義恩人,是無恩可報,不免將小女侍奉箕帚,少報恩德。」劉芳曰:「賢母之言差矣!劉某乃一貧儒,現有家室,豈敢有屈令愛少年!就此告別了。某因一時忿此土惡凌逼,且惜少年一命,故不憚來此轉送此金,以完了我心,非望報也。」
  正起行走,老婦止之曰:「既不允,請恩人且慢!先夫在世,最好種果栽花,請君進破園中一觀。汝是讀書之人,頗愛花木之雅,今一賞如何?」
  劉芳允從。
  一進花園,只見多少奇花異果,皆非世俗所植的。劉芳又見左右有高低兩株奇樹,不識得是何果木?劉芳請問兩樹出處,老婦曰:「左邊之樹,高一丈七尺,獨生七十二葉,結七十二果;其果長三寸,遍均金色。右邊一樹三尺餘,獨生三十六葉,結三十六果,其果長一寸半,遍均紅色。左樹名長生果,右樹名不老果。此果非所常有,非所常得。今各摘二果送與恩人一嘗,且留各一歸遺細君。如君夫婦食果,增壽至百紀之外。」
  當時,劉芳食來二果,真見異香甜美,直透丹田,五心爽朗,贊美佳果,稱謝,將食餘二果收藏下。
  老人又曰:「此兩種非凡間所有,恩人明日午刻來此折枝,回歸種植可也。」劉芳允諾,登時告別歸家。已是初更時候。
  顏氏正要備晚膳與丈夫食,他言食了美果,覺得甚飽。又取出各一果與顏氏食來,果羨清香甜美,五心透爽。顏氏問及果之奇美所出之由,劉芳將所遇一一說知,顏氏聽罷,大贊美丈夫所行陰積善事,天必賜佑了。當日,劉芳夫婦得食卻仙果,後來雙雙享壽到一百四十餘歲善終,無疾而逝。也無交代。
  到次日,用過早膳,一心往取仙樹種植。說知顏氏,又命各生徒暫歸家,來日方回課文藝,單留梁瓊玉一人在窗中。他一出門,直程認此道途,行之半里,是上日舊途。一到了此地,迥非昨天在山腳的茅屋,只是一山丘荒之所、古廟宇一間。行近草徑,露出兩錠白金,即是原物。心下猜疑不定,即收拾取回。想來昨夜莫非撞遇邪鬼不成?只廟宇中看是何神聖?一身轉入,只見廟中一大座天階,兩廊荒廢,有爐案,並無司祝香煙。行近神前座上一視,乃係九天聖母,又見左邊金童捧著昨夜的長生果,右邊玉女捧著不老果。
  當時,劉芳心下駭然。見此聖像,方知昨夜所遇母女乃神聖化身。即倒身下拜:「謝聖母賜食仙果。」又稟祝聖母娘娘:「劉某今雖困處下第,但日後也有功名成就之日,得其上上三勝吾圖第一。」心中喜悅,復謝稟祝曰:「倘得聖母庇佑,功名早遂,身貴之日,定然重修金闕、聖像維新,以酬聖恩。」祝罷,拜辭神聖歸家,將此異事對妻說知。顏氏聽了,不勝驚異,又言:「丈夫行此善事,不料是聖母化身試凡,可見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但行惡之人,可不戒哉!」住語夫妻勉善之言不表。
  再說裴彪,自從設計用些財帛,一心用釣,以賺劉芳之妻,假結為手足,以為如此,魚可上釣。豈知後來數次到其家,顏氏一心明知這裴彪非循良之輩,依著丈夫昨者吩咐之言,永不出一面。裴彪無可奈何,尋思無計。
  此一天,悶悶不樂,在家無聊,只得往松江一遊,要以舒心娛懷。道途走到一山,名虎丘山,錯蹈山上陷坑,跌翻下馬,被山賊捉拿至寨中。
  有賊首坐在當中,喝聲:「匹夫,見某大王還不跪下!好生膽子,敢來探聽某山寨虛實,該當死罪!」裴彪怒曰:「汝等乃綠林盜寇,要本公子下跪,汝子好生可惱!今裴某是失路誤走山下,非特來探聽汝者。汝若殺害了本公子,但吾父在朝中一聞知,大兵一到,將汝一群鼠輩,寸草不留也。」
  盜首聞言,曰:「汝這匹夫,口稱公子,汝父在朝官居何職?姓甚名誰?且說來!」
  裴彪曰:「吾父官拜兵部尚書,姓裴。吾公子名彪,本土哪人不聞大名?某現職武略將軍。」盜首自言:「某久聞裴兵部是個奸臣,與李林甫、魚朝恩一黨。我要報父仇,除非暗通此奸權,好能有機會。可先結識此奸的公子。」
  當時,離座位,親解其縛,呼曰:「眾嘍囉實有目無珠,得罪公子。」
  二人重新見禮,分賓主下坐。
  裴公子又動問大王名姓,他言:「某乃本土江南鎮江府人,姓古名羈威。
  先君名古全忠,乃昔武後臨朝,某父隨武三思隨徵,為部將,立下戰功,蒙君王敕授江南吳松總兵。不想後嗣君聽佞言,奏說吾父縱兵下邊隅,擾害居民,實乃無辜被殺。今且因父仇不共戴天,故落草於松江府虎丘山,招兵買馬,有日糧草豐足,軍馬準備,即要殺進長安京都,定報父仇。只恨無內應之人耳!今不若與汝結拜為異姓手足,待公子修書飛達上帝都,報行令尊做個內應,倘得了唐室江山之日,自願推舉令尊公為君,吾為之臣也。只要報了父仇,某心願畢矣!」
  裴公子聽了,大悅曰:「若兄果有此心,弟與汝結拜!」當日,二人拈香結盟。古大王年長二歲為兄,裴公子為弟。
  禮罷,中堂上早已排開酒筵。兩人就席,雙雙對飲。
  言談之際,裴公子問起:「兄長有幾位令公郎?」古羈威回言:「命蹇不幸,先妻死去數年,未有後嗣人。某落草為寇,但一心不以家室為念,又不妄搶民家婦女,故今尚是中年孤獨一身。」
  裴公子贊歎:「兄長是個不貪女色的英雄之輩,與弟心性不同。弟一生毛病但專於美色。今有一心腹不滿意事,日悶無聊,遠遊松江,不期誤入此虎丘山,故今遇爾,得與兄長結拜,亦一緣遇也。」
  當時,古大王問及:「裴弟有何心事介乎懷中?」裴公子將劉秀才妻顏氏生得一貌如花,是以求寫丹青為名,又假結拜弟兄,屢屢不得成就美事,千般打算不得此婦上手,是至心上大不如意事說知。古羈威聽了,微笑曰:「此事何難?彼既精於丹青妙手,就有機竅矣!賢弟且先回府中,待愚兄改裝下山,親到蘇州府,認做客商,言久聞丹青好手,特來聘請他到松江寫書方、繪名畫,謝他筆金千兩。彼是一貧儒,豈有不樂從而往?若賺他上山,一身猶如入於羅網,那時由賢弟計較這顏氏,如何?她從順了,不必說。倘不依從,再有別計設施。」
  裴公子聽罷,大喜,在此宿了一宵。次日,仍用過酒膳,相辭分別。話分兩途。
  單說古羈威此天改裝下山,一連五六日,方到得蘇州府城。入南門外,果然尋訪著劉秀才。先通報請見,有劉芳出門迎接入內,分賓主坐下,問清姓名。古羈威回言:「古姓名兆,為商家。久聞先生是一位丹青通府妙手,特遠來此敬請往松江府一遊,求寫丹青數幅,願謝千金。幸勿見卻!」
  那劉芳一想:「今秋闈在邇,赴京都、入科場也要用一二百兩銀子,哪裡得來?不若湊此重謝,可承允於他。但往松江隔府多路,途則八九天,速趕則五六天,計往返不過十五、六日,可以歸家了。」
  不知劉芳允往松江,如何中他毒計,看官,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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