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林二郎鐵馬渡江
林二郎得傳授之法術,不勝之喜,即時收拾起身,行到廟門外,心忽記得昨夜吾妹許吾有馬一匹,四顧視之不見,乃呼廟祝而問之曰:「汝山中畜馬有多寡?」祝曰:「無之。」二郎曰:「吾已知之,爾又何為紿我也?」廟祝曰:「海嶼荒涼,馬從何而來?縱有所畜,亦何所用之?」二郎心忖曰:「山中如果無馬,知昨晚所謂馬者,無乃即廟前之所立者與?」行近前視之,但見眼瑩口動,鬣尾飛揚,四足有騰踏之象。復見腹上鍥有詩文,大合其意,乃囑之曰:「馬乎,馬乎,爾形孔似,爾質非真,爾氣顒昂,爾力似強,能負重乎?能致遠乎?能渡水乎?能行陸乎?寧馳驅千里而與騏驥爭衡乎?抑獨立廟庭而與泥塑相隨乎?寧衝鋒陷陣建奇功於上國乎?抑俯首孤嶼與古廟而具朽乎?」囑罷,挽馬之轡,飛身而乘之。那馬仰天大嘶,轉盼之間,雲騰霧罩,踴躍而行,其安如乘輿,其疾如鞭霆。其涉江也,不知其為江也;其涉水也,不知其為水也。以泛舟游之數日而不足者,只以俄頃飛渡之而有餘。離自湄洲,登了莆岸,人見其為非常馬也,而不見其為鐵馬也;人知其為良馬也,而不知其為神馬也。
二郎直乘到家,長者見其來而大喜,問之曰:「汝見若妹乎?漁舟昨日先歸,汝今日從何處得渡乎?向者跋涉而往,今日之馬乃自何處而得來乎?」二郎答曰:「自妹氏入於海濱之後,人或言真,或言假,假傳似是,誠傳似非,談之者惟出諸口,聽之者徒入諸耳,孰有得其故而深知其不哉!兒曩到湄洲之山,見煙塵不到,雞犬無聲,所見者惟孤岩怪石,所聞者惟風籟湍聲。宮宇不知立於何年,營建不知出於何手。巍巍像貌,宛似生前,所少者口氣微也;裊裊香煙,達於上界,所隔者凡塵遠也。兒耳聞目視,頓覺五官之為妄,心怡神曠,始識四大之非真。呼之雖不能應,而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拜之雖不見答,而冥冥之中,獨見曉焉。至晚也,更闌夜靜,萬頃茫然,似覺似夢,似人似神,敘兄妹之情,歎陰陽之隔。原是玄宮之神女,實為除怪之來茲。奉天之命,奉佛之旨,普濟生民,出離苦海。始托跡於吾家,旋蟬脫於湄洲。與鱷為敵,扶舟為事,當風狂浪急之時,為旋天轉地之舉。持危者而之安,卒不有其功,出死者而之生,經不任其德。作福於一方,不為小矣;威靈之顯赫,他神異焉。西征之事,未舉而先知;成敗之數,不料而自見。傳兒秘訣,授兒真言,助兒鐵馬。兒若先行,彼亦隨往,兒護陽將,彼統陰兵。必然擒妖猴於冥冥寞寞之中,定須斬背蠻於堂堂正正之下。收奇功於一鼓,建異績於當年。欲知兄為聖兄,當識妹是神妹。」長者聞言,顧謂安人曰:「吾始於生此女時,常歎其為生女不如生男,及其孩提也,又見其伶俐而亦惜之。既又於其不習人間世,每憂其為掛人齒頰,貽恥先人。及其羽化也,又不識其真假而姑聽之。今如所言,則向者林家女,今為湄洲神矣!吾家有神女,兒行可無患矣!」由是羅列香案,奉祀於堂右。有詩為證:
為術應徵求,訪妹入湄洲。
金針微撥轉,鐵馬度飛流。
德力超騏驥,神理出驊騮。
馳驅邊塞外,上國沐洪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