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玄真女機上救舟

  林長者自產女之後,景福彌隆,純禧益茂。歲豐時若,登盈恒裕乎金穰,物阜人康,熙暤均和於玉燭。鞏宗圖於有永,延壽考以無疆。駒隙易過,女年不覺十六。自幼至長,薄嗜慾,寡言笑,游於凡世之中,而不染塵世之氣。性好祀觀音菩薩,乃繪一象,朝夕拜。長者一日壽旦,男二郎同女為慶賀。飲畢,長者顧謂其男曰:「吾欲題一聯於門首。」二郎曰:「是何聯?」長者曰:「出門須求三益友,入戶願聽四佳聲。」二郎又問曰:「所謂三益友者,毋乃即孔子所論友直、友諒,友多聞是耶?所謂四佳聲者,兒所未曉,願聞其旨。」長者曰:「汝自幼不好讀書,今日乃知其面牆矣!吾語女,四佳聲者,人家之中不可無讀書聲,不可無機杼聲,不可無小兒聲,不可無雞犬聲。今三益之友,吾日奉教於諸君子,庶幾無憾,而後即安。四佳聲之中,吾家且有無半焉。」二郎又曰:「何以謂有無半?」長者曰:「小兒、雞犬之聲,二者吾家之所有,讀書、機杼之聲,二者吾家之所未聞。此吾所以欲書此聯於門也。」其安人言曰:「聞雲養子不教父之過,養女不教母之過。今男年十八,女年十六,延師之責,君實任之,機杼之教,妾自當之。」長者曰:「安人之言是也。」於是遂以二郎送入社學從師。安人在家,朝夕把女紅之事,訓誨其女。女亦無不精巧。
  一日,是八月十五日,安人坐於後堂,召女而訓之曰:「經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謂先機而圖維者其事預,後時而愴惶者其計晚。十月霜降始寒,今已八月,當此之時,於錦繡之事,乃可略停,紡織之務,不宜少緩。」女唯唯從命,即向房中盡收其針繡之具,一心務於機杼。乃自詠一首云:
  經緯從心起,柚機隨手成。
  勿羨天孫巧,全憑就裡明。
  詠罷,遂向機房就織。至午後,是日狂風大作驟雨滂沱,百步之外,不辨牛馬,女忽於機上睡去,轉見那鱷精在東洋作怪,見有四五商舡經過,起風作浪,欲沉沒之。真見之,急取手係盒兒,化作一小舟,乘駕其所。鱷見真來,奮武揚威,與真鬥法。原來此鱷熟聞經咒,真百千萬劫擒之,而彼亦作百千萬劫解之。自午至申,真雖不能得鱷之服,而鱷亦不能為舟之害。真心思曰:「向者觀音告我,鱷逃得其方,害未易除。然終未有正不勝邪之理也。」因再誦真言,大步罡鬥,鱷稍稍遠去,真見鱷窮,即欲乘虛擒之,彼風浪滔天,五舟幾覆,真急回扶舟,鱷知不欲遽去。真一面鬥鱷,一面扶舟,身在機上,如醉如迷,且動且舞。
  時有侍女,在傍熟視久之,心驚,又不敢呼覺。見愈久不止,不得已趨入後堂,稟告安人。安人聞言,急至視之,見其輒起輒伏,舞動不休,心疑其有怪,乃言曰:「此女平日動靜舉止,略不近凡情,吾心疑之,不意今日見之。」遂近前呼其名而撫其肩,少頃才定,始開眼以視其母。女輒曰:「兒已覺矣!」乃歎曰:「第今不得使兒成全功於天下矣!皆侍女之過也。」母問其故,女答曰:「頃者有一妖鱷,於南海之南,湄洲之北,吞噬商舡,觀音菩薩命兒往救之。兒與鱷鬥法,自午至今,鱷精神稍竭,所有五舡,兒口含其一,兩手兩足共持其四,正將到岸之頃,為應母所呼,口放其一,四者隨身登岸,一者巳沉於水矣。」母曰:「是何言也!女為陽人,安得妄言神事,恐遠邇人聞之,以為吾家不幸妖女長於閨中。今後切宜戒之。」女曰:「非兒妄言,兒頃者歸,尚遺一隻繡鞋於水邊石岸之上。一舟沉沒者人貨飄流水濱,其四者已灣於瓠杓澳內。此有明證,母如不信,曷使人觀之。」
  其母告其父曰:「人家產女,無非無儀,奈何我家產女,獨此怪異。」父問其母,母告之以如此如此,果有是事,亦不可謂之不祥,即命人往觀之。果見海邊人等,爭拾飄流物件者,有數百人。有一人見一繡鞋在水邊小石山石之上,水至不投,水退不流,欲以手取之,重提不起,聚數百人觀之,以為奇異。彼四個商舟幸得無事者,皆相告語曰:「吾頃者於風雨陰曀之中,恍見有一神人,盡力扶持,吾舟始獲免。」觀者回報長者。真女自是之後,漸漸不食人間煙火,凡有風濤浪作之時,輒向觀音佛前頂禮誦咒。父母亦知其非凡女也,置一淨室居之。有詩為證:
  閨中一女人,胎脫自天神。
  凡塵游不染,慧性保常惺。
  經緯成機上,功勳布海濱。
  閩粵南一派,從此著威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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