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四喉伯四海為孽
黿鱷一敗,奔走出數十里外,始敢少息,收拾其餘眾,不上四五十。鱷懼黿之怨己也,乃假泣曰:「賤臣不幸,身為僇辱,乃使大王喪其大眾,罪不容於死矣。」黿曰:「事已敗矣,悔之無益。今吾不能為汝助。吾觀東海地廣國殷,將多兵勁,諒非汝之所能得志者也。汝欲僥倖於萬一之勝,徒自苦矣。大丈夫以四海為家,以子之才,遨遊四海,何所不容,倘得一隅而據之,十年生聚,十年教誨,二十年之外,即可以治兵東向矣!吾將暫歸,繕修城池,撫養士卒,倘有機逢,亦整一旅,與子會於東洋。」語罷,鱷謝黿而別,黿復撥部下驍勇數十人隨鱷而去。鱷感戴不勝也,乃詠一首以別云:
本期一舉振威風,豈意橫遭破敗分。
可恨可憐還可恥,黿鱷自此各西東。
鱷由是別黿,自南而去。至中途,悶無所依,乃顧謂從者曰:「吾向者潛藏於碧池,優游自在,何樂如之!偶行一不善之事,自泄其機,遂使此走彼奔,此逃彼遁,無一容身之地。吾命之窮,何其至此極也!」眾勸之曰:「天生大王於世,不可常有。今日之失所、安知不為他日之得志乎?大王無憂,小卒有一計使大王取威定伯,指日可成。」鱷聞言連忙問曰:「果有妙計,何不告我,倘得成功,汝何愁不富貴乎?」那卒乃言曰:「小卒舊主,有一契弟,身長數十丈,腰大數十圍,無脛而能走,無翼而能飛,此去二十里,乃其國也。王若肯卑詞哀告,彼必然出力相助,乃繕治其兵馬,一望而南,功可立就矣!」鱷曰:「如彼之不能容何?」那卒曰:「小卒昔尚奉命往來,彼所知也。今日若先入稱說,彼必歡從。」鱷曰:「不亦善乎!」
即時倍行數程,將近其國,命那卒先入。其國王一見即問曰:「爾主有何見教,故命爾來也?」卒稟曰:「某舊王近日有一心朋,志大氣高,每有混一四海之意,奈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所以難也。彼今欲舉寸泥而封南海,舊主樂助一枝奇兵,奈臨期疾作,故遣小卒執鞭,為先馬首。仍使拜上大王,倘得枝兵相助,不惟新主,即舊主亦受賜多矣。不惟榮名,亦且可得大利矣!」此國王乃是一紅蛇也,一聞是黿心友,即時出迎。入堂敘茶畢,乃問曰:「聞賢兄有事於南海,此亦英雄莫大之事也。弟亦素有此志,但未得其人而與之。今幸相逢,可始終不忘。弟願舉國之眾,從兄於矢石之間,長驅南海,席捲北溟,兄犄之,弟角之,何慮彼丈夫哉!」鱷曰:「今得賢弟,何其相見之晚也。」遂乃口占五言一絕,以志喜云:
話為投機發,音因知己彈。
世如逢郢質,何見運斤難。
蛇亦詠一首以和云:
事臨機便發,音不可空彈。
此心如此質,定伯亦何難。
蛇由是盡起國中之眾,與鱷相隨而行,將至南海三十里下營。南海龍王巡邊戌卒知之,速忙回報。龍王正早朝,群臣畢集未散,得此消息,遂問於群臣曰:「朕奉帝命,守此一隅,數年以來,修明內治,講好外鄰,庶幾無事而即安,未嘗執禍而速怨,每自以為無患,與人無爭矣。今日逆賊不知從何而來,朕實憂之。且策無所出,何以御之?」有分守海南道兼督軍務事盧剛出班奏曰:「臣聞兵法之無事而先動者,謂之驕兵,驕者亡。利人之所有,謂之貪兵,貪者敗。今賊無故而潛師掠境,其心為貪,其勢必驕,敗亡無日矣,何懼之有!臣願領一軍御之於海上,以振國威,以創賊氣。」王喜曰:「朕有卿等,何慮邊之不寧哉!」即命剛盡起國內大眾,向敵營而發。
鱷聞知大師已到,乃與蛇議曰:「今日吾兵新到,氣力稍倦,且休息一日。俟明早分為兩隊迭出,彼軍雖眾,可以奇勝矣!」蛇曰:「此計甚當。」遂不出挑戰。剛差人下戰書,批回明日治兵相向。剛對眾將曰:「賊今日之不戰,其意何也?」有一青沙先鋒挺身言曰:「賊今日初到,必是氣力疲敝而不敢戰,某有一計,可使賊束手無措。可遣一人佯為求和,以示其弱,使彼不吾防,今晚三更,某領一枝兵直到其營,襲其不備,掩其不意,則賊可虜矣。」剛大喜,即些人講和。鱷、蛇相議曰:「吾久聞南方風氣柔弱,今其情立見。」是晚,遂不復備。青沙盡選其精銳之兵,三更直搗其營,金鼓一齊大發,聲震天地。鱷、蛇睡尚未覺,眾急呼醒,不知所措,營中自亂,鱷、蛇僅以身免。至次早,人報鱷、蛇直奔北。青沙言於剛曰:「今日賊敗勢窮,不及此時殛之,恐彼羽翼漸長,為禍異日。無勞大師,某願再領一軍,會北海之眾,及其未定而夾攻之,彼必無逃生之路矣。此一勞久逸之長策也。」剛以為然,即傳令先鋒青沙,帶銳卒二千追之.次日即到北海。
鱷、蛇正苦無安身之策,聞追兵已至,欲議敵之。青沙一面差人挑戰,一面差人去會北海龍王。王見說,即令大都督鯤將本部兵馬,與青沙合於一處,將賊團圍於中。鱷、蛇見勢孤不敵,殺條血路而走。兩海大將各收勝兵,而回本國。有詩為證:
一怪橫為孽,流凶布海濱。
此逃復彼遁,氣折且心驚。
東南收奇績,西北建元勳。
原來邪不勝,惡自與禍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