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玄真女別親下凡

  北天妙極星君自女玄真求佛之後,朝夕思憶。一日,夫婦並坐於堂,夫人問星君曰:「頃者彼妖為孽,吾女誓欲除之,虔誠拜佛,敦篤傳真。心匪石而不可轉,氣浩然而不可當。去將數月,音無半紙,令人心如懸旌,意似騁馬。」星君曰:「願發於人,順從於天。吾兒素心定靜,此行必得無量之旨,諸天只在前頭,吾兒歸於悟後,何疑何慮之有。」議論未幾,忽見真乘一馬,隨行一侍女,欣欣然得意而歸。守門者傳報星君,星君正欲命眾出迎,真已到堂前,拜伏言曰:「兒別親從師,雖非無事遠遊,第魚雁之傳,不為不疏,晨昏之事,不為不曠,論罪則有,望恕惟親。」星君與夫人起而扶之曰:「吾兒心存濟世,志切仁民。惡妖孽如鷹鸇之逐鳥雀,樂聖教如赤子之慕慈親。仁人便是孝子,服勞奉養,未足為孝也。」真由是起而再拜,禮畢,侍立親旁。星君問以去後之事何如,真語以王母孕育之元,觀音傳授之法,一一言之。星君曰:「如兒所言,父母有再生之恩,慈悲宜終身之事。見物如見佛,可列香案,將盒祀之於上,以盡事師之禮。」當時燈燭輝煌,
  香花馥鬱;拜已畢矣,禮斯成矣。有西江月為證:
  朝佛去自西天,傳法來於南海。修為只在此心專,何謂無量畔岸。
  匹馬周流四海,一盒藏盡乾坤。從斯苦海有慈航,世獲安寧景象。
  玄真自南海一歸,數日之內,只在清虛堂坐一蒲團。一日,晨起梳妝,整理衣裳已畢,堂前請出夫人,跪稟曰:「父母壽考維祺,介爾景福,兒女之樂,莫斯為大。第人生既非鹿聚,處世必不匏拘。天下有道,固不與易,載胥及溺,亦當亟援。兒向之發憤者為妖,忘食者為妖,違親遠遊者亦為妖。今妖未除,民遭塗炭,乃坐視其困而不之一救,不其前後為兩截人乎?好救世而亟失時,可為智乎?兒欲暫離膝下,周流中界,遇害則除,逢福則造。願以所學者見之施行,此生平之宿願,亦天下第一等之樹立。願吾母恕不孝之罪而許之,兒願畢矣。」夫人曰:「吾兒所欲遂之志,吾已知之,所欲行之事,吾亦願之。第陰陽不一其路,神凡大異其氣,汝既為陰也神,安得復為陽也人?既一受凡也氣,又安得復行神也事?勢不雙能,事難胥濟。況吾惜汝如珠,恃汝於杖,親在天宮,兒游凡界,隔則為星淵之隔,別則為永世之別。無事思之而不可見,有故召之而不得來。母很無了,子情何如?」真再拜言曰:「是子之事父母也,晨昏不離,孝也;東西南北,唯命是從,亦不失為孝也。母有不忍離子之心,子豈有違母之意?但兒素諒吾母愛民之心,甚於愛子,故兒欲事親以志,而不欲事親以跡也。」夫人曰:「吾試思之。」真曰:「天下事一決無二,決三則思意起而反惑矣。」夫人曰:「吾不忍離汝,即汝父不忍離汝尤有甚於吾也。吾且告之,得其意之可否,以決從違。汝且歸清虛堂去。」真仍囑母日:「望母善為辭焉,倘父有不欲與去之意,母力解之。」母曰:「吾已知之。」真由是辭母入清虔堂,自詠一首云:
  母心之愛,於忍舍也。
  我心之堅,無可轉也。
  鞠育劬勞,非敢忘也。
  輔世庇民,乃所願也。
  夫人別玄真歸後堂,悶坐沉思。欲不告恐拂女之願,欲告又不知星君之意何如。告之而從,則不能安女身;告之不從,又不能安女心。躇躊未決。適有一侍女從旁言曰:「夫人,夫人,何見不定,濟世利物,萬古揚名,父母之願,天地之心。」夫人曰:「言之是也。」適星君出講道而回,夫人迎之於堂。茶札畢,夫人言曰:「頃君出論道,亦有何所得而歸?」
  「道教多門,諸友所論。或宗虛無,或宗恬淡,或主寂寞,或主無為。獨有普濟星君所論濟世之道,謂道若皆以虛無、恬淡、寂寞、無為為上,則天維何以張,地紀何以理?亦何所稱為斡天旋地?大都出世濟世,濟世出世,此其道也。此論甚當吾心,甚合吾意。」夫人曰:「星君此心,何不見諸事?」星君曰:「吾居鎮守之職,與敷布者不同也。」夫人日:「利不必皆自己出,以及人為恩。今君坐鎮一方,故不能越樽俎而代庖。今有女玄真,心得真傳,志存普濟,何不遣之遍遊中界,則彼之造福於民,是即君之造福也。民受彼之福,是即受君之福也。」星君曰:「吾女也,其舍諸?」夫人曰:「濟民,公心也,愛女,私見也。不可以私而害公。且女意已決,君無阻之。」
  夫人即召玄真出堂。玄真拜言曰:「兒自叩佛以來,係四海安危於一身,視生民禍福在一己。恐遲一日則民多一日之憂,早一日則民受一日之賜。願父母有命,兒當謹從。」星君曰:「吾才與母已熟議之,但不忍舍汝矣。苟汝志既決,當順所為。吾聞天氣生於東南,而成於西北,觀福建興化府莆田縣有林長者,其家多行陰德事,安人蔡氏懷孕彌期,爾可往投其身,以應東南之生氣,其成功則在西北矣。」
  真再拜再謝,胸藏一盒,騎其鐵馬,向興化投胎而去。有詩為證:
  誕產自玄天,庇民意已堅。
  精英弘毓孕,法力廣無邊。
  不羨逍遙樂,何嫌塵世煙。
  親幃從一別,徹跡遍垓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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