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觸天怒柔物降生 明道術佳人透機
不說石婆子一程哭回,再言三十三天兜率宮的太上老君,那日正蒲團上打坐,忽見金童來報導:「看卦盒的童子不知往那裡去了,至今走了未回。」老君一聞,即運動神光一看,早知其故,點頭道:「好孽障啊!孽障你不思養靜修真,成其正果,今日妄動,自尋苦惱。非是我不慈心救你!」說罷,便去啟奏昊天上帝,就有上帝命桃園仙子下凡。仙子領了玉旨,一點靈光,見朝歌城裡有任太公家,與他家有緣,便投往太公處為女。至今已長成十六歲,只生得臉似桃花,身如弱柳,說不盡的標緻。怎見得?有詩句言詞為證:
櫻桃為口玉為牙,獨佔人間解語花。
夙世有緣方種此,仙姬豈易到凡家?
那位任太公夫妻初生他時,夢見滿天彩雲,從雲中降下一個仙子,手中拿著一枝燦爛桃花,交與院君。這院君接上一嗅而醒,不出三日,就生下他來,故此取桃花名叫喚他。老夫妻止得此女,真個是愛之如掌上明珠,百般的嬌養。這且不言。
他夫妻二人,此一日正同坐在堂上,聽見街坊土喧鬧,哭聲慘切。任太公忙出一看,認得是隔壁住的石寡婦。只見他淚流滿臉,大放悲聲;又見眾人勸著他,一五一十的數個不清,聽不明。心中詫異,也迎將出來,從眾人中勸道:「老嫂何故悲傷?且到寒捨去坐坐,把心事對老漢說說,或者老漢可開解一二,也未可定。」當下便讓石寡婦進他家去。眾人見任太公讓石寡婦進他家去,便一哄而散了。
任太公引石寡婦進了大門,任太太便迎將出來。見了石寡婦這般模樣,忙上前扶著,同進中堂坐下。任太太道:「老嫂,你與誰人口角?受了那人的委屈?」石婆子聞言拭淚道:「老夫人,妾身不是與人口角,只因小兒今晚三更即死了,你叫我這條老命倚靠何人了?」說罷,又哭將出來。任太公夫妻聞言大驚道:「想是令郎有凶信到了麼?」石婆子連連搖手道:「未也,未也。只因小幾出門,原說不過三個月就回來的,如今真正去了半年多,並不見音信,老身放心不下,今早去起了一卦,卦爻甚凶--今夜三更被破窯壓死了。我想想安得不傷心哩!」任太公聞言,不覺大笑道:「老嫂,我只道凶信回家,原來是起卦起的不利。老嫂,你何苦過於傷心?那起卦的人不是個活神仙,他如何知道到這樣真哩?」石婆子道:「若是別人說,我也不信,只因是個公爺占的。他判陰陽有准,斷禍福無差,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也苦苦哀求,他便說什麼 『除非去閻王跟前求情,只怕還不能生的呢!』」任太公聞言,呆了一呆道:「老嫂,我聞得這位公爺斷卦如神。據他說來,只怕果然無救了。老嫂,公爺既知令郎壓死在破窯中,何不問他個明白?再問他那個破窯中?就叫人連夜趕到那裡去,止住了他,不要他進窯中,就不妨了。」任太太聞言道:「你年老了,世事都不懂得!周公又不是活神仙,他不過按爻理推詳,如何定得在那一個破窯裡?就算得沒法救了。」
石婆子聽了任太太這一番言語,更覺傷心起來,忍不住便放聲大哭。任太公夫妻見他如此悲傷,又想他只有一個兒子,家道貧難,徜或真死了,叫他這老骨頭倚靠何人憐恤他?想到此處,不由的也就流下淚來。
話分兩頭。再講桃花小姐自從五歲上在門外與丫環們玩耍,就遇著一個化齋的道士,給他三卷天書,又給他一丸丹藥食了,他就認得字了。每夜夢中,那道士又來叫他參解--在夢中真正教了數月,方才不夢見那道士。又得仙術,不消一年,把三卷天書就念會了心中。直至到十六歲上,也不對爹娘言知,他又不輕易見人。只因小姐素愛的桃花,故任太公就在後園上種了數百株桃樹,與他朝夕賞玩。桃花小姐每日只在花園中修理桃樹,或作些針黹。那日早飯畢,收拾了一回活計。
正欲到桃花園內去,忽聽得中堂上哀哭之聲不止,象一個婦人的聲音,心中暗想道:「何故今日堂上有人哭泣呢?待我去看看。」隨即款動金蓮,來至中堂之上。一看見兩位爹娘伴著隔壁住的石婆子在那裡啼哭,心中也見詫異,忙上前道了萬福。石婆子見是小姐出來,便止了悲哀音,又道:「小姐,你怎輕易出來見人的啊?幾年不見你妝容,今越發長的嬌媚了。」任太公夫妻見女兒出來近前,也擦乾眼淚,叫聲:「女兒,在一旁坐下。」桃花小姐便問道:「爹娘何故伴著石大娘在此悲淚哩?」任太太忙接口道:「女兒,你有所不知。只因石大娘的令郎在外經商,一去半年不回,石大娘往周國公那裡起卦,看看幾時回歸。不想公爺推詳爻理,決定他今夜三更必死,沒得解救的,故他老人家所以傷心。你父親同為娘的在此勸他。到打動了我們無兒的心腸,故此下淚。」桃花小姐聞言,歎了一口氣道:「只當做什麼大事,原來為此!」便對石婆子道:「大娘不必苦切,哥哥若是當該死,你哭也哭他不活的。那周國公也未必有這樣妙算神明。你且把哥哥的八字說來,奴也會算。待奴與他算算,看著命中果有救沒有救的?」
太公夫妻聞言,即道:「我兒,你休要捉弄大娘。你幾時又會起課了呢?」桃花小姐道:「爹娘未知,女兒是新學的。大娘,你只管告訴奴聽,即算算,又有何妨礙呢?」石婆子無奈,只得把他兒子的八字,對桃花小姐說知。桃花小姐即伸出玉指尖尖掐一掐,一刻時,死生禍福俱已明白了然矣,不住的點頭道:「好個周國公!算的一些不錯,怪不得朝歌城裡人人敬服。果然今夜三更,定被破窯壓死。此乃白虎當頭,喪門守命,年頭、月令俱不利,決死無疑。按方向推來,只在城南十五里之遙,有一座破窯,明日在那裡就有他的屍骸了。」石婆子聽了,又哭起來。任太公忙勸住,笑道:「老嫂,你休要聽小小年紀的混話。既知方向,老漢這裡差個家人去,就救得令郎了,何用這般作難?只是我女兒的話,是難准信。」桃花小姐笑道:「人力豈能回天?爹娘與大娘不能准信,也罷了。惟今時刻已交未時了,一到申初,便有一場大雨,如無風雨,便是女兒亂說虛詞;如有風雨,大娘再作速請回來,奴家教你一個法兒,自能解救。」說完,即忙辭別了,一直進桃園裡去了。
任太公聽了女兒言語,不由的大笑起來,道:「媽媽,你看這個天時氣晴,豈是有雨的?老嫂,你也不必過傷,豈可因小女方才所說,令郎若果死了,便哭也哭不回。依老漢說:老嫂且寬心回家,待老漢這裡明日叫人去打聽回來便了。」石婆子無奈,只得告辭,回家中獨自在那裡胡思亂想。
一到申刻時,忽然天氣大變起來:一霎時之間雨大風狂,淋漓不止。石婆子一見天忽下此狂風大雨,吃了一驚,說道:「果然天下此大雨了,如此看將起來,桃花小姐的卦爻甚是有准了。他又言有法可救我兒,今何不去哀求於他?或者得其有救我的孩兒方法,也未可知。」當下即冒著雨而來,至太公門外,把門扣開而進。
此刻,任太公與任太太老夫妻正在堂前,談及女兒卦下有准,又不明他怎生學習得來,有此神術。正言間,忽見石婆子冒雨而來,早已知他為著兒子之故。
但不知如何求救得他兒子,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