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華峰蓮為憐才喬催妝 尹荇煙誤於歸題合巹

  詞曰:
  誤、誤、誤,美愛美兮何故?不是憐才應是妒,甜殺酸如醋。一紙催妝曾賦,合巹半篇無負。方識惺惺相愛慕,超出尋常數。
  話說呂翰林在尹家定了親,回到家與司馬玄賀喜道「兄真好福分!莫要說那人才美,小弟只在他『浣古軒』與『無夢閣』兩處坐了半日,便舉體飄飄欲仙。」司馬玄道:「不過清潔而已。」呂翰林道:「豈獨清潔,就是一匾、一聯皆有深意,令人玩賞不盡!」司馬玄聽了,滿心歡喜、快暢不題。
  卻說那劉言,你道為何要見華嶽?原來一個王翰林,也是華嶽的門生,才二十七歲。因前妻死了,聞知華嶽女兒生得標緻,心下要他續弦。因劉言在華嶽門下走動,故托他求親。這日劉言到華府,適值華嶽在家,便叫人請進相見。劉言先說些閒話,坐了一會方說道:「貴門生王翰林新斷了弦,聞知老太師令愛年已及笄,意欲借門牆一脈,引入東牀,故托晚生來求,不識老太師台意允否?」華嶽道:「這事最好,但小女去歲呂近思作伐,已許了蜀中司馬玄。」劉言道:「可就是四川榜首,現寓在呂翰林家住的麼?」華嶽道:「正是他。」劉言笑道:「若說是他,這就是老太師不允,假此推托。」華嶽道:「實情,何為推托?」劉言道:「司馬玄,晚生今見他已托人為媒,別定親了。」若果占老太師門楣,豈有別定之理?」華嶽笑道:「只怕兄打聽差了,那有別定之理?」劉言道:「是晚生親眼看見,怎敢在老太師面前說謊。」華嶽變色道:「兄可知定的是那家麼?」劉言道:「這卻不知晚生今日也是無心中看見,不曾問的。」華嶽道:「托誰人為媒,也該曉得?」劉言道:「為媒不是別人,就是呂老師。」華嶽想一想道:「難道他兩處撮合?」劉言道:「這不難,晚生方才在城南撞見,他說往柳塘去,此時尚恐未回。老太師只消差人在城門前一訪便知。」華嶽道:「既如此,兄且回去,等我訪明白再議。」劉言應諾出來不題。
  華嶽就叫的當家人去打聽。只打聽到晚,方回來復道:「呂爺果然與司馬相公到甚麼紅菟村尹家去定親,值等到此時,方定了回來。」華嶽問道:「這尹家是鄉宦麼?」家人道:「不是鄉宦,說是種田的人家。」華嶽心下想道:「這事甚奇,我堂堂相府,難道不如一個田家?我千金小姐,到不如一個村姑?他為何撇甜桃而尋苦李?若說司馬小子顛狂,難道呂近思也不知事體?」又吩咐家人道:「你明日可悄悄到紅菟村細訪,尹家女兒有甚好處,幾時做親?速來報我。」家人領命到紅菟村訪了一日。回來報知華嶽道:「這尹家老子實實種田。這個女子才十七歲,一村人個個都道標緻無比,還不打緊,說他的才美聰明,隨你甚人也敵他不過。故此呂爺替司馬相公定了,做親還沒日子,不曾說起。」華嶽道:「一個鄉村女子,誰人教他,便這等多才?」家人道:「他鄉里傳說,是當初李閣下老爺教的。」華嶽想道:「李閣下定是李九我了,他數年前曾在城南俟命許久,這話不為無據,這女子定有可觀。但我女兒下筆有神、揮毫入聖,我自為當今無二,怎麼又有此女?」因發放家人出去,就走到小姐房中來,將前事細細與小姐說了一遍,道:「呂柯與司馬玄這等可惡,怎麼不與我說明,竟去定親?」小姐道:「此女果然十分才美,便緊他不得。但不知此女果是何如,怎能得接他一見,與他較一較才學,若果才高,孩兒便甘心了!倘是虛名,又當別論。」華嶽道:「如何好去接他?就是去接,他如何肯來?除非借些事端,叫地方官拿來。」小姐道:「兒女較才,風雅之事,若以勢加,便墮惡道。」華嶽思想了半晌,忽然有悟,自笑道:「孩兒不須心焦。」就低對小姐道:「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遊戲一場,使他認真不得,認假不得。」說罷,就走出來,叫幾個心腹家人,另擇一個吉日,假充呂衙與司馬家人,備一幅厚禮送到尹家,約定某日准要做親。尹老官老實人,那裡看得出真假?滿口應承。
  到了正日,絕早就打發花轎、鼓樂、燈籠、火把去迎娶。若說是小人家假充鄉宦,便■■促促要露出馬腳,一個宰相家行事,比翰林更冠冕齊整,無一人疑心是假。尹老官老夫婦看見鬧鬧熱熱,滿心歡喜,只待黃昏,就要打女兒上轎。尹荇煙終是有心女子,便問道:「呂老爺來了麼?」有人回說道:「呂老爺朝中有事,不得工夫來。」尹荇煙又問道:「司馬相公來了麼?」又有人回說道:「司馬相公也不曾來。」尹荇煙道:「呂老爺媒人,既朝中公務,不來也還罷得,親迎自是古禮,怎麼他也不來?」叫父親又問家人,回道:「司馬相公說,他四川風俗不行親迎之禮,故只在衙中恭候。」尹老官回復女兒,尹荇煙又對父親道:「你可快與他說,親迎之禮,他四川不行,我京師必要行的。如新郎不來親迎,我斷斷不肯上轎!」尹老官又與家人說知,家人道:「要相公自來也是小事,但路遠日子短,往回三、四十里,再著人回去,趕來豈不誤了良時?莫若從便些罷。」尹老官又與女兒說,尹荇煙定然不肯。家人無法,只得叫人飛馬進城報知華嶽。華嶽想了半晌,無計可施,只得進內與女兒商議道:「事已九分妥了,只少一人親迎。此女又堅執要行此事,急忙中又無一人可代,為之奈何?」小姐也沉吟道:「除非孩兒改了男妝,假充司馬玄坐在轎中不出來,他如何得知?」華嶽聽了笑道:「這也妙,索性遊戲一場,到也是千古韻事。你快改換,我打點轎子伺候。」不多時,小姐果然頭巾圓領,扮做書生模樣,又披紅插花,十分風流。華嶽看了歡喜,將轎抬入府中上了,吩咐家人擁護而去。急急趕到紅菟村,日已平西。村中人問知新郎來了,都圍著轎子爭看,看見新郎年少清俊,便亂紛紛傳說新郎標緻,就如美人一般,與尹家姑娘真是天生一對。家人見新郎來了,恐怕漏泄風聲,忙催新人上轎。尹老官見家人等了一日,不過意,催女兒上轎。尹荇煙道:「且慢,新朗才子催妝,不可無詩。」就叫取筆硯錦箋,到轎中去索。尹老官也沒奈何,只得將筆硯錦箋叫家人傳去。小姐在轎中暗笑道:「早是我來,若叫他人,卻不又要出丑?」因提筆寫道:
  菟村不是浣溪頭,簫鼓喧喧認好逑。
  無夢閣中今夜夢,鴛鴦飛上小河洲。
  小姐題罷,傳與家人傳去。尹荇煙看了,貼在壁上,十分醉心道:「新郎才美如此,我尹荇煙得所了。」便拜別父母,欣然上轎。一路鼓樂喧天,好不熱鬧。村中親眷要送,都伸手縮腳不敢來,盡說道:「待做親後,再慢慢去探望罷。」
  卻說華嶽恐怕娶到府中,人知不便,就在城外借個大宅子,便帶了許多侍女收拾臥房、備酒,自家也到宅中等候。只說路遠,恐怕城門早關誤了良辰,故移在此。果然路遠,喜轎到時已是起更時候了,迎到堂中同拜天地。因是客寓,公姑在家,無堂可拜,只對拜了,就送入洞房。華嶽躲在後堂,打發散了眾執事人役,就叫侍女們送酒到後房中合巹。侍女擺下酒,即將新人方巾揭去,請新郎與他對面而坐。華小姐仔細一看,見他眉似遠山、眼橫秋水,宛然仙子臨凡,心下早有百分親愛。尹荇煙將新郎仔細一看,見他芙蓉兩臉、柳葉雙眉,滿身光豔,飛舞不定,心下暗想道:「我道他才人縱美,不過英挺風流,誰知柔媚芳香轉勝於我,叫我何以為顏?」眾侍女送上酒來,二人微飲了數杯。華小姐心下想道:「外才美矣,內才不知何如?此時不考他一考,更待何時?」又飲了一二杯,便帶笑說道:「催妝小詠,不惜抱慚,今邀天之幸,既已百輛迎來,而鼓鐘在御,琴瑟高張,新人才美,久著香閨,豈可不留佳句以為合巹之榮?」便叫侍兒將筆硯花箋送在新人席上。尹荇煙不好回答,惟低頭作欲將欲迎之態。華小姐見他含羞,因又說道:「嬌羞雖閨秀之常,而才女往往略之。今夕何夕?幸歡然賜教!」尹荇煙心下想道:「女子以顏色為勝,我今色未必勝他,他殷殷索詠,我再不應承,便為他所輕了!」因展開花箋,取筆題詩一首道:
  花也新兮燭也新,如何合巹索詩頻?
  自憐村女非才子,喜嫁郎尹似美人。
  尹荇煙寫罷,便放下筆,也不出一語,只默默低頭而坐。華小姐看見他不假思索,心已先動,及詩完,起身拿來一看,見字字香豔,不覺滿心舒服。又見無意中道破他的行藏,不禁失笑道:「姐姐美如斯,才又如斯。我小妹從不服人,今拜下風矣!」尹荇煙聽見稱呼「姐姐、妹妹」,驚訝不知何意,不住偷睛將華小姐細看。華小姐見他偷看,一發笑道:「姐姐不消看得,你認我是何人?」尹荇煙愈加驚訝,因低低問侍兒道:「難道不是司馬?」侍兒含笑不答。華小姐道:「姐姐認我做司馬,誰知我不是司馬,到還是文君。」因立起身叫侍兒將巾衣脫去,仍露出紅顏綠裙道:「我被這行頭苦了一日!」尹荇煙見新郎是個女子,心下大驚,想道:「他既不是司馬玄,我此來墮人術中矣,必無好意!」心中如此想,不覺顏色變異。華小姐看見,知他心慌,因笑說道:「姐姐不須著忙。小妹久慕姐姐才高,故相接一會,並無惡意。」尹荇煙猶沉吟不語。華小姐道:「姐姐不必過疑,你看我一個柔弱女子,豈可有禍於人者?」尹荇煙想道:「他若是個男子,便須防他,他一個女子,怕他怎的?」方才定了心,改容說道:「小妹鄉野裙衩,不知姐姐為何誘我到此呢?」華小姐道:「姐姐認小妹是誰?」尹荇煙道:「如何認得?」華小姐道:「小妹實說了罷,小妹姓華,家父現任春卿,辦事東閣。」尹荇煙道:「這等,是華小姐了!以太師貴女,無端而忽及賤妾,猶所未解?」華小姐道:「有個緣故。」尹荇煙道:「有甚緣故?乞小姐說明,免我心下狐疑!」
  華小姐道:「不瞞姐姐說,我小妹在閨中略識幾字,家父過於溺愛,以為當今無二,不肯輕字與人。去歲因司馬玄二首壽詩相合,家父道他有才,又因他諄諄來求,就許了他。只待春闈得意,便可結親。不期前日有人傳說,司馬玄愛慕姐姐才美,又定了姐姐。家父不信天下更有多才女子勝如小妹者,心下尤忿,故作此遊戲,迎請姐姐到此,叫小妹細細領教。倘是虛名,便可致譏司馬。不想姐姐冰心玉骨,而聰慧敏捷,非我小妹塵凡下質所能幾萬分之一。司馬玄之姻甘讓姐姐,不敢再生癡想矣!」尹荇煙聽了,又驚又喜道:「原來如此!我就疑司馬男子焉有如此美貌,使人抱愧多時。小姐既非司馬,為何催妝佳詠又擅司馬之長?我再不料紫閣嬌生、金閨癡養,又有仙才有如小姐者。我尹荇煙雖長蓬茅,實實心空一世,目無王侯,今見小姐,方知山川秀氣不獨鍾於一人。自悔枋榆之妄,今日君子有人,淑女有日,況貴貴親親,自可弘關雎之雅化。賤妾村芳,自當退守田家荊布。小姐到如此反說!」華小姐道:「姐姐不必虛謙,妹子是真心服善!」尹荇煙道:「賤妾蒙小姐推誠,怎敢浮言?」華小姐道:「惟美愛美,惟才憐才!姐姐與小妹諒有同心,今雖遊戲,天實作緣,何不借此花燭結為姊妹?異日相逐于飛,豈非英皇再見耶?」尹荇煙道:「小姐高論殊足快心,但恐賤妾瑣瑣,不堪追隨。」
  華小姐見話已投機,滿心歡喜。就在燈下重梳雲鬢,再整閨妝,與尹荇煙並坐,真是一雙仙子。華小姐又叫點起明燭、焚起好香,要與尹荇煙結盟。各問年紀,俱是十七歲,華小姐只大半月,敘定為姐。二人對拜了四拜起來,個個歡喜。華小姐道:「我們既為姊妹,父親應該請見。」遂自來見父親,將前事細細說了一遍。又將合巹詩送與父親看,道:「這尹荇煙才美俱在孩兒之上,實實輕他不得。孩兒已與他結為姊妹,父親不妨一見。」華嶽遂將合巹詩細看,看到尾一句,大笑道:「他就疑你是美人。此女不獨才高,這雙眼亦可謂俊慧矣!你與他結為姊妹不差。」因同女兒走進房來。尹荇煙請華嶽上坐,端端拜了四拜。華嶽燈下又見尹荇煙娉婷如玉,舉止端祥,絕不似小家行徑,十分歡喜,正好與孩兒作對。華小姐道:「妹妹既已迎來,決無送回之理,還是通知父母,還是交付新郎?」華嶽道:「只此交付新郎與覺容易,通知父母定漏泄風聲,莫若且藏隱府中,待他尋覓慌張,也可泄我娶而不告之氣!況春闈在邇,倘得志龍門,那時我自有處。」大家都笑,以為有理。到次日,悄悄搬回府中。華嶽吩咐家人隱瞞,不許多嘴,故無一人知道。
  且不說兩小姐回府,日日較詩論文,親愛玩耍。卻說尹老官自送了女兒出門,到了三朝七日,要買禮來看看,卻又自愧菲薄,怕羞不敢來。央及張老兒道:「你只作賣花,可替我到呂衙看看我女兒好麼?倘遇巧,你說我要買幾個盒兒來看看不妨麼?」張老兒道:「使得,使得!我明日就替你去。」
  到次日,果挑了一擔花兒,竟到呂衙來賣。剛剛撞著司馬玄送客出來。客去了,司馬玄看見張老兒就點點頭,叫他到面前說道:「你前日隔壁那寫扇子的尹姑娘則我定他為親了,你可知道麼?」張老兒笑嘻嘻說道:「相公原來不老實,這段姻緣雖說是呂老爺為媒,還是我花老兒說起的。相公今日已娶了來家,不叫我吃喜酒,到還要說這反關門的話兒來哄我。」司馬玄道:「虧是虧你,喜酒自然相請!那曾娶來?不要取笑!且問你,尹姑娘近日在家好麼?」張老兒道:「相公不要瞞我,我不是來討酒吃,我是尹老官央我來看看姑娘。他說前日三朝七日要買禮來,恐怕鄉下人沒甚好東西送來,恐惹呂老爺笑話,故叫我今日只作賣花,來探問一聲。」司馬玄見張老兒說話像個真的,因著驚道:「這話是真麼?」張老兒道:「燈籠、火把、鼓樂、人夫在村中鬧了一日,那個不知道?相公親自抬轎來娶的,反問我真也不真?」司馬玄道:「是幾時?」張老兒道:「前月十三日娶來的。」
  司馬玄聽見說得言言有據,驚了一身冷汗,忙扯了花老兒到廳上來,就叫人請呂老爺出來。呂柯出來道:「吾兄何事這等驚慌?」司馬玄道:「不好了!……」指著花老兒道:「他說尹荇煙前月十三我們娶來了。」呂柯道:「那有此事!莫非尹家別有緣故,將女兒藏過,故說此話?」張老兒看見二人驚訝,方知真不曾娶,也著起忙來道:「那日幾百人娶進城來,瞞得那一個?難道呂老爺與司馬相公就沒有一個人看見?」那呂柯道:「這日怎麼不待我媒人來,就輕易嫁女出門?」張老道:「說老爺朝中有事。老爺雖不曾來,司馬相公卻是來的。」司馬玄道:「這話我只是不信,我須親到紅菟村一訪便知。」張老兒道:「相公若不信,就同我去。」呂柯道:「今日遲了,明日去罷。」司馬玄那裡等得?立叫家人轡馬,連飯也不吃,就上馬要行。張老兒還要賣花,司馬玄催得慌,就將花擔兒寄在呂衙,空身跟著司馬玄走。
  回來先到尹家報知此事,慌得兩個老夫婦只是哭。隨後司馬玄下馬,四下訪問,眾口一詞,司馬玄見是真,便軟做一團,半步也走不動。不一時,村中知道此事,以為奇聞,都到尹家來看。尹老官請司馬玄到家,說道:「相公前日親自坐在轎中,怎生賴得?」司馬玄道:「我何曾來?定被他人假了。」尹老官道:「相公既不曾來,這首催妝詩,明明相公坐在轎中寫的,難道也是假的?」司馬玄道:「催妝詩在那裡?」尹老官道:「現貼在壁上哩!」司馬玄道:「可拿來我看!」尹老官道:「女兒總是相公娶去,就進去看也無妨。」遂領了司馬玄到浣古軒來,只見那催妝詩果貼在壁上。司馬玄讀了一遍,心下慌道:「這段姻緣無望了!此事若是紈袴奸人盜娶,或者尹荇煙才女不肯相從,必定透露消息,還好追尋。你看催妝之詩,俊雅風流勝我百倍,且百兩相迎,自然貴介,尹荇煙豈不遂心?怎肯復為我書生動念?這段姻緣當付之春夢矣!」
  就起身要回來,因出門遲,到此留戀,天色晚了,尹老官就留他過夜。司馬玄黃昏無事,在浣古軒中與無夢閣上細尋他遺蹤去跡,就是一花一草,片紙隻字,無不香豔幽俏、蕩人心魂、動人想像。司馬玄此時意亂,那能就枕?欲知必竟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返回 開放文學

訪問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