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徵外定內奸相奇謀 伏闕陳書忠臣辭職
這佐治拔劍去殺安氏。安氏閃過這邊,閃過那邊,幸虧始終沒有斲中。這弱不勝衣的女子,到底不敵得男子過的。加以佐治還有一個欹康幫手,除喊救外,是沒有別個法兒。安氏氣力正乏,差不多到了要倒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壯士,在樹林裡頭飛跳出來。這個壯士你道是為甚麼來的?他原來在那邊聽見有婦人喊救的聲音,特地跑來的。一見佐治兩個,知道他們不是要強姦還是搶東西,不由分說,就先把欹康的領釦子拿著,擲他去一丈幾尺遠。那時佐治好不自量,還敢上去作對。他們本是文弱書生,那裡敵得這個氣吞全虎的壯士!不一會兒,就抱頭鼠竄去了。
這安氏忽然得這個壯士來救,感激不盡,氣喘喘說道:「今日借先生的力,得慶更生。深恩高誼,實在死不能忘!高姓大名,幸一賜教。」那個壯士本來出於義憤,不是圖報答的。加以那安氏時時來往倫敦,那壯士也曾見過他三次,他的事情也曉得了。就問道:「令娘好不是亞卑涅的夫人嗎?」安氏答道:「不錯。」這壯士又說道:「令娘的誠心貞操,小生久知道了。實在欽佩!今日得睹玉容,天緣不淺。但是小生的名姓,不輕給人知道的,恕不相告。良緣不淺,他日當有再見的日子。他兩個無賴漢現在跑了,可趁這時趕緊回家。不然他們再來尋仇,是大不了的。」安氏就要告別,那壯士還不放心,一直送他到村口,才分路而去。你打量這個壯士是甚麼人呢?看官暫且忍耐,按下不表。
卻說英國政府所有法令,越發橫暴。這國民的反動力日甚一日。有攻擊政府的,有要先把社會改良的,洶洶湧湧。那約翰與及滿朝的貪官污吏,要想法兒鎮壓這些民心,寢息這些物議。把軍國大計都擱在一邊,天天會議先辦這件事。那裡頭最有力、最盡心的人,就是英格拉治格尼、欹康治格、遮阿輔裡瑪丁、安流卑爾、欹康、希律勃瑪這等人。國王約翰就占了會議的首座,高談雄辯,各陳各的意見。那個英格拉治格尼最先站起來演說道:「今日國中所謂改革黨一流人,好像時疫流行一樣,不論都鄙村邑到處都有。總是妨害國安,犯上作亂的,甚且紊亂社會的秩序。若不趕快撲滅他們,他們蔓延起來,這還了得!真所謂滋蔓難圖,實在可為寒心。若有撲滅他們的法兒,就是稍過苛酷,也要辦去。毀壞了一小部分,把這大部分挽回過來,豈不還勝過任他全部毀壞嗎?望諸君有以見教。」說完,欹康治格就說道:「今日改革黨這樣猖獗,實屬不成事體,政府真不可不預先準備。但是我輩少不更事,深望大老諸君指示一切。」
治格尼復上演壇說道:「因這件事,鄙人想了半天,始終沒有一個妥當的辦法。但今日我國雖不算十分靜謐,也算太平無事的。正所謂「小人閒居為不善」,這些鬱鬱不得志的人,所以放言橫議,唱甚麼改革,講甚麼革命,去誘惑這些無知小民。現在想鎮靜他們,依鄙人愚見,最好是湊著外國開仗。為甚麼呢?一與外國開仗,舉國的人心都移往對外問題去了。這些草澤英雄也有用武的地方,不至抑鬱無聊,荷戈太息。就這些叫做志士與及改革黨這種籠絡蠱惑的手段,也用不著了。看現在的時勢,要與外國開仗,最好是法國。他逼近我國,他的兵力也不見得十分利害。然勝敗輸贏還是第二條問題,如果可以挽回人心,鎮壓亂萌,就是敗也可以當勝的看了。各位意見不知以為然否呢?」這無所可否,一味奉承的欹康治格、遮阿輔裡、瑪丁這一班人,滿口稱善,與及這些大官大都一概贊成了。就決計用治格尼的議論。但開戰的議雖是決定,還要講開戰的準備。
正選定幾個委員,商量戰時所用的兵隊,所開銷的兵費,忽然那一處的地方官亞遮斯倉倉皇皇進來,要稟各處地方的情形。於是公議,許他參與會議。後來更得治格尼的命,准他將所稟的事情演說出來。他開口就將改革黨怎麼運動,怎麼荒唐,他的舉動目的是怎樣,演說一番。後來更說出甚麼法兒去勸諭他,勸諭不來又用強硬手段去撲滅他。無奈這些改革黨團體實在堅牢強固,愍不畏死。死還不怕,真是沒有法了。「近來勢力越發蔓延起來,真是似燎原的火不可響邇。下官實在計疏策短,深愧不材,特來進京……」說還未完,這性急躁暴的治格尼勃然變色,厲聲叱亞遮斯說道:「你實在不中用!這些狗黨縱然是勢力盛大,到處蔓延。但這些狗黨昧盡良心,大逆不道,總是天譴難逃的!除壓制他、凌虐他、縛束他,當奴隸一樣看待外,還有甚麼法兒?這是一定辦法,更何用特地來京耽擱日子呢!」說完,又商量戰事。亞遮斯又站起來問道:「與外國開戰的事情雖然是妙策,但是這個時候司農仰屋,國帑支絀,行軍的費用及戰時的國用,從那裡籌出來呢?」治格尼又要辯論,就說道:「別樣事情還是可慮,至軍費一層,不怕是沒有的。這些貴族與及這些富豪,身受國恩,難道國家有事,要他捐幾個錢還不願意嗎?且現在國庫還有多少存款,到不夠的時候,向食毛踐土的百姓增加租稅,有何不可?汝可慎職守稽察暴徒,這等事情無煩過慮。」亞遮斯心中雖說不是,但是人微言輕,就一言不發了。
卻說大臣中有一個叫做魯伯益科特,持論不阿,常守正道,是很有血性的人。平時與治格尼等的宗旨意見絕然不同,所以一切議論都是作正反對的。他見滿朝官吏都怕治格尼炙手可熱的勢力,唯唯諾諾,莫敢誰何。憤悶抑鬱,近來稱病告假,差不多有一個多月了。今聽見政府的政策,為防內國的改革黨,決議與外國開仗,向法蘭西出這無名之師。現在天天調兵遣將,就要開仗了。大吃一驚。他雖是憤廷臣胡鬧,然這愛國熱誠如何禁得住!趕著草一奏章,力詆這個政策太算不過,又把這些得失利害比較清楚,洋洋數千言。約翰看見,不特不理會他,卻斥他膽敢阻撓大計,嚴譴責他,差不多要律他以大不敬之罪。於是治格尼等的奸黨,嬉笑怒罵,無所不至。這正直忠誠的魯伯益科特見彼眾我寡,敵他不過,不得已辭職歸田,徐謀別個法兒,替國家盡力。嗚呼!勿謂秦無人,大凡各國,不問其國恁樣衰弱,國政恁樣紊亂,這個時候總有兩三個愛國志士出來苦口力爭的。但滿朝都是小人,如何容得一兩個君子呢!不見明末嗎?不見波蘭分割嗎?真是古今同慨罷了。
至魯伯益科特將來有何樹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