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趙蘭英絕處逢生 李夢月殺賊尋主

  玉梅夜深扯龍潭,祈禱妙藥求靈丹。
  不料解救趙小姐,五百年前結善緣。
  話說丫鬟秋香遵姑娘之命,撐著膽子,手執燈籠走近前一看,原是一牀蘆席捆著三道麻繩,不知內裡捆著何物,把繩解開,將蘆席打開一看,「咳喲」一聲,「咕咚」跌倒塵埃。玉梅小姐見丫鬟嚇倒,把燈籠也摔滅,令金桂兄弟回家點燈。金桂聞言飛奔回家取燈。秋香將神定了定,眼望小姐說:「蘆席內非是財帛,原是一個死屍,是書生打扮。這時候抬在此,定有原故。」金桂手執燈籠來到,用燈光一照,見此人口噴黃沫,氣息未絕。秋香說:「這必是被人所害,中了蒙汗薰香,被咱主僕撞見,若是見死不救,與那害人的一律同罪。」小姐說:「你就把他背在咱家書房,救活此人,勝造七級浮屠,咱主僕再造潭求藥,有何不可?」秋香說:「我不背他,男女授受不親。」小姐說:「深夜之間,並無人見。你若把他背在書房,我賞你九尺紅綾做褲穿。」秋香說:「不要過河拆橋。」小姐說:「焉能撒謊。」秋香心中歡喜,說:「姑娘、少爺抽一把,我可就背起來了。」說著拉著蘭英的胳膊,玉梅、金桂用手向上一抽,秋香背負蘭英,金桂執著燈籠在前引路,玉梅在後相隨。不大工夫來在書房。一進書房,蘭英靴子被門框刮掉一隻。小姐看見,彎腰拾起。秋香把蘭英放在榻上,玉梅小姐命秋香給他穿這一隻靴子。秋香接過靴子,上前去用手給穿靴,只見是一隻瘦小的三寸金蓮,紅緞花鞋,插著滿幫的,復又將那一隻靴子也解脫掉,一看兩隻是一樣的瘦小金蓮。秋香說:「姑娘,你來看這稀奇事。玉梅聞言走近觀看,原來是一女子,對秋香說:「既是女子,放在書房不便,將他背上繡樓。」秋香不敢怠慢,又把蘭英背起,玉梅在前執燈導引,來至樓上。
  把蘭英放在牀上,把他方巾摘下,花氅脫去,仔細一看,竟似一位如花女子。玉梅命秋香灌蘭英半盞涼水。工夫不大,只見蘭英一咕嚕爬起,抬頭觀看,見似一座閨閣繡樓,旁坐一女子。丫鬟端著水碗。自己發怔,心中暗想:「我住在招商客店,怎麼來在此地?」只見玉梅小姐說道:「這一女子不必狐疑,皆因我母染病,我姊弟同丫鬟赴後潭求神討藥,撞見有二人抬著席」,如此如彼述說一遍,問道:「你是何處人氏?因何女扮男妝拋頭露面,被人所害?從頭說明。」趙蘭英聞言,如夢方醒,不由的眼中落淚,說道:「奴家家住無錫縣南關內,奴父趙明曾作過戶部尚書,奴母是王氏美容,早已棄世。奴名蘭英,終身許配無錫東關外居住孫兵部之次子,未曾過門。孫老爺病故,又遭天火,家業中落。我父嫌貧,定計害婿。女扮男裝,上京尋兄,同恩姐夢月山前遇寇失散,誤入賊店,荷蒙小姐姊弟相救,不然必葬魚腹。此恩此德無可相報,只可晝夜焚香,但求小姐闔宅寶眷福壽康寧。」玉梅小姐聞聽趙蘭英小姐訴說一遍,滿心歡喜,說道:「原來是表姐到了。」蘭英聞言,口呼:「恩人,恩人稱我是表姐,小奴心中不明。」玉梅說:「表姐有所不知。此處是清河鎮,我父名王居功,作過侍郎,我母蔣氏。表妹名喚玉梅,兄弟名金桂,表姐你是我姑母所生,咱豈不是表親?」蘭英這才明白,煩表妹導引去見妗母。這且不言。
  且說李夢月在清峰山傷了四賊,尋找蘭英小姐,直尋至天晚,只得奔到一座村莊借宿。次日清晨辭別主人,復又尋找小姐。尋覓不見,正在著急之際,忽聽前邊有馬嘶之聲。抬頭一看,認的是蘭英小姐所騎的那匹馬,騎馬之人是一三旬的婦人,後有一人趕著馬走。心中暗想:「馬似人非,小姐哪裡去了?看此光景,小姐是被這男女二人所害,我何不問個明白,報此仇恨?」想罷高聲叫道:「前面騎馬的慢走,有話相商。」
  再言前邊騎馬的正是劉氏,趕馬的是張虎。只因張虎、劉氏用蒙汗藥蒙住蘭英,用席捲捆,方要向後潭內扔,被玉梅主僕三人衝破,惟恐被人識破,大有不便,撂下席捲急急回店。回到店中一想:「不好,倘若這小客人蘇省過來,怎肯善罷干休?不如走為上策。」故而將銀兩搭好,劉氏騎馬,張虎在馬後相隨,連夜逃走。及至天明,忽聽後面有人叫他。張虎止住腳步,劉氏勒住了馬,扭項一看,是一騎馬的後生。李夢月一抖絲韁來至近前,說道:「你二人行路,何不再買一匹馬騎坐,豈不方便?」張虎說:「我有心欲買,未有賣的。」夢月說:「我原是往北京投親,走在此地,盤纏缺短,欲賣此馬又無人買。」張虎說:「此馬要多大價值?」夢月說:「路上不便議價,去到前面樹林處議價,亦便歇息。」張虎聞言,遂牽馬同行。來在樹林,把馬拴在樹上。張虎問道:「相公,此馬要多少價銀?」夢月說:「價銀只要五十兩,馭價不賣。」張虎說:「你既不說謊,我也不打價。」遂打開行李取銀。夢月抬頭一看,認的是自己行囊,不由的心頭火起,手拔寶劍照著張虎腦後,手起劍落,人頭落地,鮮血崩流。劉氏喊道:「明明世界,朗朗乾坤,白晝殺人。」夢月上前順手牽羊,把劉氏拉倒在地,說道:「你若喊嚷,我將你殺死。我且問你:「這行囊、馬匹從何處得來?速速說明。若一字說虛,休想活命。」劉氏跪倒:「只求饒命,我實說就是了。」將昨晚有一位相公入店投宿,用蒙汗藥灌醉、用席捲拋後潭從頭說了一遍。夢月聞言咬牙切齒,心中暗恨,勉強問道:「後潭在於何處?」劉氏用手一指,說:「那西北渺渺溟溟的,白汪汪就是。」夢月用劍將劉氏殺死,遂把二屍掩埋,牽著蘭英小姐的馬夠奔清河鎮的後潭而來。
  半日的工夫,來至後潭,四下觀看,並無蹤跡,暗說:「不好,大約小姐必葬魚腹。」不免來到街上,買了些錢紙。來到潭邊,將兩匹馬拴在樹上,方要燒錢紙,未帶火種。一抬頭見一家門首立著一個孩童,夢月走上前,口稱:「相公,將火種借給我一個。」原來此正是王宅後門,孩童正是金桂。金桂說:「你且少站,我給你取火。轉身慌慌張張上了繡樓,說:「姐姐給個火,潭邊有一書生牽著兩匹馬在外面借個火,想必燒紙求神的。」玉梅說:「兄弟你將桌子上火種拿去借給他罷。」金桂聞言,手拿火種往後門去了。蘭英小姐心中懸念夢月,聽金桂所言必是夢月,暗想:「怎麼牽著兩匹馬呢?」心中疑惑,眼望玉梅說道:「表妹,愚姐意慾望望後潭可否?」玉梅說:「正合我意。」秋香在前引路,姐妹攜手而行。來至後門樓上,望外觀瞧,只見一人在潭邊焚化錢紙,哭拜在地。蘭英小姐仔細一看,正是李夢月,不由的滿心歡喜,高聲叫道:「月姐,上這裡來!」李夢月哭拜已畢,站起身形,才要往潭中跳,耳畔忽聽人叫,停步四下觀望,並無一人,暗想:「怪道,我要投潭一死,就有鬼魂來纏。」正然犯想,又聽一聲叫道:「月姐休要發怔,快上這裡來。」夢月抬頭往上一看,見那適才借火的門樓上,有兩個姑娘,一個丫鬟。仔細一看,一個是蘭英小姐,那一姑娘、丫鬟不認識。弄的自己疑惑,人鬼莫辨。暗想:「這是陽世還是陰間?」只得奔門樓問個明白。
  蘭英、玉梅二人下樓相迎。蘭英上前一把拉住夢月問道:「月姐,你如何來到此處?」夢月說:「一言難盡。我且問你,今日相會,這是陰間?還是陽世?」蘭英說:「這是陽世,何言陰間?你看當空那不是太陽嗎?」就將遇山賊逃跑,誤入賊店,表妹相救,從頭至尾細說一遍。夢月聞言,向玉梅見禮,就將彈弓打死賊首,餘黨逃散,樹林殺死賊人夫婦,問明底裡說一遍,「巧遇二位姑娘,真乃吉人天相。重逢相聚就是不幸中之幸。」夢月遂把兩匹馬拉進院內拴好,喂上草料,又把行李搬到繡樓。秋香捧過臉盆,夢月淨了面,換了女妝,三人一同到堂樓拜見蔣氏太太。按下不表。
  書中單表孫繼成得中狀元,京內報子星夜奔無錫。非止一日,來到無錫東門,見有一簇人在街市閒談。報子下了坐騎,秉手當胸,口尊:「眾位仁兄請了,小可動問一聲:孫老爺的府在哪裡?」眾人回答:「這東門外姓孫的甚多,不知你問那個姓孫的?」報子說:「我是京報,到孫府報孫繼成孫大老爺中了狀元,特來報喜。」眾人聞說,個個歡喜,人人說孫宅冤仇有了見天之日,用手一指說:「你看那賣豆腐劉保是孫宅緊鄰,你問他可就把你領了去了。」報子拱了一拱手,說:「多承眾位指教。」報子拉著馬走至劉保面前,一拱手:「動問老兄一聲,孫繼成老爺府在哪裡?現今得中狀元,我是報喜的。」劉保聞聽,只喜的拍手打掌,問道:「可有報單?」報子見問,遂從黃布包袱內取出報單。劉保一看,一字不差,說道:「報子大哥隨我來。」劉保擔著豆腐挑在前,報子牽馬在後相隨,來至孫宅門首。劉保放下豆腐挑在前,報子牽馬在後相隨,來至孫宅門首。劉保放下豆腐挑,用手拍門說:「愛姐快開門來。」且言龍氏母女日夜懸念趙蘭英主僕上京尋兄一路的吉凶,這一日忽聽外面拍門之聲甚緊,急命愛姐到外面去看一看,是何人叫門。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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