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危哉俠男兒
那知走到面前一看,那人不認識自己,自己卻認識那人,原來是施逖生的哥子施愛生。見他早問道:「方才送條子來,敢是足下?」
陸位明道:「正是。令弟可也來了沒有?」
愛生蹙額道:「足下難道不知道舍弟的事嗎?舍弟打六月初出門,直至今日未回,聽說是被匪人弄死了呢,至今屍骨無存。」說著淚隨聲下。
陸位明笑道:「那有這事!他早回府了,你看這一行字,不是他五日前寫的麼?」
愛生便趨向壁上一看,不禁駭異道:「那麼如何不到舍下,到那裡去了?足下和他在那里約過來?」
陸位明看四下沒人,因道:「這裡不是講話的所在,可否同到尊府一談?」
愛生應諾,便問陸位明的姓名。陸位明道:「且到府上再告。」
愛生也就不便再問,兩人同出院子,愛生本有一個小廝,一同騎驢來的,見位明沒有驢子,便喊小廝去僱了一頭,三人一同騎驢,到得黃鸝坊橋。
下驢進寓,到書房坐定。愛生屏去僕從,因問陸位明姓名。
陸位明道:「半年不見,便是平常,也應不認得了,從前替足下監造柳非煙別墅的好朋友,便是我。」
愛生一聽,不禁慍的變了顏色,道:「你便是陸位明?」位明道:「放輕些,我正是陸位明。」
愛生一把扯住他道:「惡人惡人,你今兒既來我處,我必送你到官去治罪!」
陸位明駭異道:「這是什麼話,我為你令弟,奔波兩月,歷盡危險,你如何倒說我是惡人?」
愛生道:「你受了衛默生的僱,劫了非煙,又逼死他,再把我兄弟不知弄了那裡去了,你還不是個惡人?我如今向你要人!」
說著一手便去按壁上的電鈴。陸位明急待去奪他的手,已來不及,外面有人推門進來。愛生一疊聲叫:「快把這惡人捆送縣裡去!」陸位明要想拒捕,那裡禁得人手眾多,早把陸位明捆了起來,七手八腳的,將他扛送縣裡去了。
可憐可憐,陸位明的厚意,因他兄弟兩個,很是休戚相關,打算把那柳非煙找不著的話告訴愛生,又聽愛生說逖生未回家來,打算放出一個口信,自己便去找柳非煙去,藏過逖生,這一個大冤,卻向哪裡申辯?如今捉將官裡,別的不打禁,倘被杭州知道,那連殺正命的案件,不是也就一起發作?那還了得!可憐可憐,陸位明一生仗俠,替人效死,不道如此一個收場!看書的寧不擲書三歎?
縣官接到施愛生的原告控詞,便把陸位明帶上堂來,問道:「你便叫陸位明嗎?」
陸位明道:「小的是太湖裡漁戶,叫做穆西兒。」
那縣官笑道:「你不是陸位明,你為什麼要帶假鬍子?左右把他那髭鬚摘下!」
陸位明不防他這樣的一問,早嚇的魂不附體,那鬍鬚已被左右拔下,便再也沒的別說,因供道:「小的實在不是陸位明,這戴假鬚的緣故,卻有個理由。長官不厭煩瑣,小的便從頭供請長官知道。」
那縣官道:「誰願聽你的長篇謊話?如今不問你是陸位明不是陸位明,州問你把施逖生弄到那裡去了?」
陸位明聽見不追問他的名字,才把心放下了些,因道:「施逖生和小的本是相識,六月初同在閶門外花園裡見過,談了幾句,並約半月後再見。以後便沒見過,如今聽施愛生說,逖生就從那日走失,多分被別的人拐了去,也未可知。」
縣官道:「胡說!你拐他去,你當沒人知道麼?你自己親口對人講過,還說已弄死了的,你忘了嗎?」
陸位明道:「小的和誰講來?請提那人出來干證!」
縣官道:「是了,晚堂聽質。」說畢,就此退堂,把陸位明收入監裡。
陸位明走到監裡,不禁歎口氣道:「咳,一口咬死程咬金,這是什麼講究?我如今在此落活地獄,到底我是為了非煙和逖生兩個!再不知道我如今卻被他兩人反害了我呢。幸而那殺人的罪案,沒有牽出,倘然牽出,豈不就此送了性命?天下熱心人,到底沒有好處,我從今日起,便該變個涼血動物才好。」一個兒千思萬想的,直到晚上,早又被些衙役,牽了上堂去候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