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時代
  社會現況與時代對決

  劉長卿有詩云:
  「古台搖落後,秋入望鄉心。野寺來人少,雲峰隔水深。夕陽依舊壘,寒磬滿空林。惆悵南朝事,長江獨至今。」
  秋高氣爽,老年人的感受不是年輕人所能認知的。過去讀紅樓,總是看到八十回後,就掩卷痛罵高鶚。等到經歷了「野寺來人少,雲峰隔水深」,這才知道何以「夕陽依舊壘,寒磬滿空林」。如今智慧之旅接近終站,只剩下惆悵南朝事,是說還是不說?
  在著書立說的立場,本就應該執春秋之筆,吐肺腑之言。可是,《易經》講了,易理也分析過了,肺腑之中除了寒磬滿空林,什麼都找不到了。
  最初規劃時,這一章就是保留以供緩衝之用,怕的是心中夕陽舊壘太多。豈知事到如今,眼前雲霧深深,長江過去如此,至今依然,又有什麼辭色可表?
  一九九五年五月九日下午,沈紅蓮正在她的房中忙著趕資料,不管是什麼工作,只要沒有人能做或願意做的,最後都總會萬流歸宗,落到她的手上。
  突然間,她匆匆跑進我房中,沉重地說:
  「鄧麗君死了!」
  「啊!」她何嘗不是因緣之一,緣盡了,走了,何事大驚小怪?
  我和沈紅蓮都有個毛病,看到中國電影就搖頭,聽到中國歌曲就掩耳。可是,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鄧麗君,而且只有一首「何日君再來」!
  音樂是感性的,要感動人,就要有動人的條件。而這些條件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那才是珍貴的價值所在。
  鄧麗君的歌聲輕柔而秀美,轉折處有若春風之無痕;她的噪音略帶沙啞,既婉約又哀淒,莫可奈何地娓娓傾訴著衷腸。她稚圓的臉龐,好似純真的嬰兒,吐露著對人世的期望。而她的身世則代表著千千萬萬為求溫飽,不得不屈服在環境中不幸的靈魂!
  人有三分條件,便難免七分作踐,掙得了名利,就失去了人格。鄧麗君自六歲起開始在風月場合駐唱。她卻是藝人中最潔身自愛的一個,周敦頤的<愛蓮說>有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翫焉」。鄧麗君之志節,在當今濁世中,猶如雪峰凌雲,傲睨群倫!
  但是,令我欽敬她的,卻是她具有時賢所缺乏的反思精神。一個孅孅弱女子,堅持自己的信念,敢作敢為,自己錯了也敢於承認,雖天下英雄豪傑,不過如此!
  有一次她接受電視台記者的採訪,提及一九八九年天安門事件之前,她曾在香港,當時額上綁著布條,聲嘶力竭地支援著北京的民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認知背景,各人的政治信念不過是洗腦的成功罷了!有政治野心者,專事強調人的政治立場,而我所看到的,只有人性!
  鄧麗君眼中含著淚,她說當時只是希望中國人民能透過這些活動,獲得更多的民主自由,結果卻是犧牲了無數的生命!她以一個藝人,親身參與了這場震驚世界的災難,而在語調中,沒有絲毫的自鳴得意。反而是站在人性的立場,用理性的態度,帶著真純的懺悔。她的心是哀傷的,她的情是悲痛的,她低沉又略帶沙啞的嗓音,訴說著:
  「是不是因為我們的支持太過分了,才造成了他們的不幸?」
  人間千千萬萬、萬萬千千的不幸,有哪一件不是肇因於人類無知的愚行?愚行導致的不幸還不算嚴重,因為愚行而掩飾、而欺騙,少數人的無知操控了大多數人,小事件化為大災難,總有一天會把人間化為地獄!
  人生太平凡了,平凡的解脫就是期望,「今宵離別後,何日君再來」?罷了,不來也罷,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塊淨地可以供奉這朵青蓮?
  生與死的意義不正是如此嗎?重視肉體的人只看得見肉體,所以有生有死。對一個重視精神的人,肉體不過是看得到的一個機構,摸得到的一堆能量。如果這個機構的能量不能對周遭的環境發揮一些影響作用,生生死死又有什麼分別呢?
  記得在深圳舉行「聚珍整合系統」評估的時候,現場由深圳市朱副市長主持,香港派了大批記者來採訪,問的卻都是一些政治問題。副市長回答後,記者們找到我,問我一個從事高科技的知識份子,為什麼會從台灣到大陸來,甚至在六四之後還要為中國服務?
  我知道他們的立場,也知道彼此很難溝通,只好敷衍一番說:「有什麼辦法?你叫我到哪裏去發展中文軟體?」
  「你不是從台灣來的嗎?」有一個問。
  「不,我是從美國來的。」
  「那麼回美國去吧,你有這種技術,哪裏都可以去。」另一個說。
  「有能力的人都該往國外跑?」
  「當然,為什麼不?」
  「那你們為什麼還不快跑呢?」
  「我們吃文字飯的,不趕快多弄幾個錢,到外國去怎麼辦?」他說得很實在。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誰不是這樣?你說說看?」他理直氣壯。
  「台灣香港都一樣,能撈錢就撈,有錢到時候才跑得了!」另一個補充說。
  我這個被訪問的人,竟成了訪問者,彼此聊將起來。想想也很可悲,自己的國人離心離德,寧做亡國奴也不願做順民。最後我問他們:「六四鬧得那樣大,你們記者不怕秋後算帳嗎?」
  「怕有什麼用?撈了錢,在國外落了腳,就不怕了。」
  「那些逃不掉的人怎麼辦呢?」
  「活該倒楣!這個世界老實人吃虧,會起鬨的人才有路走!」
  他這句話正是今日的寫照,政客們有誰真想把社會治好?誰不是存心大撈,存心激起各種各樣的對抗,然後從中得利?倒楣的小老百姓,被迷惑得真相不明,還自以為是時代的主人!等到一有風吹草動,撈夠的人都跑了,剩下的人不是活該倒霉嗎?
  鄧麗君一句話道穿了其中因果,少一分抗爭,多一分和睦,悲劇可以成為喜劇。假定那些在內嘩眾取寵、在外開拓自己國際知名度、「撈」字頂頭的達官鬥士們,在身後已經安排妥當之餘,而尚有一分鄧小姐的良知,有天或許會說:「是不是因為我們當年表演得太過火了,才造成了台灣二千萬老百姓的不幸?」

  五月二十九日,沈紅蓮的父親沈少逸先生過世了,享年七十五歲。
  沈老先生是個義人,對於這個社會而言,他默默無聞。但是他終身無為而為,在人間留下了寶貴的典範,雖千秋萬世都無法抹滅。
  他只是個基層警察,年輕時無家累,有升職褒獎的機會,他總讓給最有需要的人。等到年紀大了,升遷也輪不到他頭上。在絢爛的舞台上,他不忮不求,只是扮演清道夫的角色,保持著後台的潔淨。
  退休後,很多人勸他去做警衛,他總說:「我的錢夠用了」。他那幾百塊零用錢,除了買香煙、理髮外,就是每天傍晚買幾個煎包給下課的孫子吃。他沒有什麼嗜好,除了每天一包新樂園。而且不論寒冬、炎夏、晴天、下雨,他都會躲在院子裏抽煙,以免讓別人感到不便。
  他是透明的空氣,是陽光下的蔭影,人不容易感覺到他的存在。但是沒有了他,人們會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氣壓,少了一朵有擔當的雲彩。
  當他看到七歲的沈紅蓮姐妹倆個弱小的身軀時,他義無反顧地,負擔起了教養她們的責任,也散播了他無私無欲的情操。如果沒有這樣的父親,沈紅蓮早就出國去作她的博士夫人了。如果不是她的鼎力協助,我也可能成為一個得道的高僧,步上弘一大師的後塵了。人生的機緣環環相扣,一點都沒有疏漏。
  有一天,沈紅蓮與朋友聊天,談到另一個為人後母的朋友。
  她的朋友說:「她(指另一個朋友)真是了不起,做得連前妻的三個小孩都叫她媽媽!」
  沈紅蓮說:「我繼父什麼都沒有做,我也叫他爸爸!」
  「至少他撫養你啊!」
  沈紅蓮咬文嚼字的問:「你爸爸有沒有做什麼,讓你覺得他本來不是你爸爸,做了以後就成了你爸爸?」
  「沒有!」朋友想了一想,搖搖頭說。
  「因為他本來就是你爸爸,還有什麼要做的呢?我爸爸待我和待他的小孩一樣,沒有什麼需要特別費心去做爸爸的!」
  《道德經》第八章云: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
  「夫唯不爭,故無尤。」
  沈老先生的肉體回歸到天地之間了,但他那上善若水的精神,與中國的文化合流。沈老先生謙謙的君子風範,薰育了沈紅蓮,匯聚了社會上無數無為的沉默大眾,成為一股股清流。只要這股清流不斷,黃老思想就有傳人,中華文化就不會絕滅。
  當今是個濁世,爭的人多,讓的人少,大家爭利的結果,人世成為戰場。幸福本是主觀的認知,在天堂中,如果人人只顧自己的幸福,天堂又在哪裏?就算進了地獄,一心不亂,視痛苦為理所當然,又何曾有個地獄?
  人們口口聲聲講求現實,有幾個人瞭解他們講的是什麼?現實就是現實,不容任何人增減分毫,人生不外生老病死,名利也離不開榮辱得失!不幸的現實是,古今中外有誰能逃脫生老病死的威脅?又有誰的名利不是在得失互見中上下浮沉?
  現實是人永遠只感覺到現在,只有現在的感覺,才是現實!而人在出生後就開始走向死亡,生時得的越少,死時解脫越多。若生時所得越多,在死的那一剎,痛苦也就越大。現實是,人生的榮華富貴恰是心理的累贅,滿足了一時的虛榮,卻要付出無窮的代價。

  上面的人講現實,自然就有了下面的現實社會。
  一九九五年四月二十八日,中國時報刊載,有位十二歲少女在酒廊坐檯。警員臨檢發現了,問她為什麼要來坐檯,她理直氣壯地說:「賺錢!」
  「賺錢那麼重要?」
  「當然,這個社會很現實。」
  這話出自十二稚齡之口,能不令人感嘆?
  同日,中國時報頭條新聞刊載曾大談「有錢不是罪惡」的貴人,為了表示自己有誠有信,公開宣示他曾經說的事,只是「當時的想法」,意為「現在的想法」與「當時的想法」不同,因此無涉「誠信原則」!蓋誠信之說,因人而異也!
  從人性來分析,方知古今依然,良有以也。蓋權勢未能在握之前,聞髓不得知味,大欲未能薰心。既已黃袍加身,為社稷謀,豈得不效法前賢,杯酒釋兵權?
  水清無魚,人靜無聲,有腐屍之處,蠅蚋始群聚而鼓噪。其鼓噪之一,是壯其聲勢,號召同好;其鼓噪之二,為製造輿論,影響其餘;其鼓噪之三也,聲雷霆而勢海濤,群山響應,既有股肱之投效,又得蠻夷之撐腰,雖三皇猶愧一籌!
  古往今來,多少人實為貪戀權位,而美其名為「貫徹理想」!妙的是一人為圓夢而大說夢話,百人為醉生夢死而吠聲吠影,這才是倒金山,傾玉柱的徵兆!
  上行下效,有玩蟋蟀的主子,就有一院家奴養蟲的歪風;群貉同丘,在一個吹牛拍馬成習的圈圈裏,也只有爬得上去,才享受得到那種飄飄然的滋味。中國人的氣節從幾千年起,就和地球上的臭氧層一樣,在兩極破了大洞不說,而且越來越薄。這也難怪,外國恩公的字典上,就沒有「氣節」這兩個字,連翻譯都難!
  到了這種地步,居住在這個圈圈中的小民有何想法呢?當權者以落實「推動民主,主權在民」而夸夸其詞,私下卻發動御林軍、東林黨,大肆咆哮:「人民不得侮辱元首!」
  標榜民主的大人啊!自命為貫徹民主的偉人喲!請裁示一下民主的定義吧!既然以民為主,什麼又叫元首呢?根據中文概念,「元」為始,是本,「首」指頭,蛇無頭不行的頭。記得老總統在位時,我們也是民主國家,他不談「元首」,他談的是「領袖」兩個字,「領」是領導,「袖」者由也,手出入之處。兩者相較,顯然「領袖」比「元首」要含蓄得多。
  聽說有一次,某單位為了改善工作環境,特別設計了一種圓領短袖的便裝。這等小事,自是有了經費,便告搞定。不料,老總統看到了,說:「這是什麼衣服?成何體統?」
  「報告!這是便裝!」
  「便裝?無『領』無『袖』!這不是要造反嗎?」
  我知道的老總統相當愛民,利用他的耳目,以察民間疾苦。只是他的耳目是人,是一堆專業的馬屁精,除了個人的既得利益外,其他都不關心。老先生自奉甚儉,從來不來「高爾夫」;自有一股氣節,從來不自甘作踐,出國作小人國元首行。
  有次部下買了雙新鞋,他看見了,問道:「這雙鞋多少錢?」
  「報告!三毛錢。」
  「你的薪水多少錢?」
  「五十塊錢。」
  老先生一想,如果真的這樣,老百姓的生活應該還不錯。於是,他決定上街看看。這一來可忙壞了各級軍警保防人員,專門在衡陽路佈置了一個「現場」。當然,其中的內容都是那些專家希望老總統看到的「實況」。
  今天呢?狀況改進了多少?主權在民的大夢,在御用學者專家等的設計下,連作主的小民都成了被統戰的對象。為了要封殺其他的聲音,另一個現場又佈置開來,反正有奶便是娘,用權勢換取了各方的勸進,用鈔票買來國際的支援。我們要爭取!我們要奮鬥!我們要民主自由!是的,骨子裏呢?今天的風光是台上人享受著豐盛的特餐,而抗爭所帶來的明天的災難,則由二千萬無處可逃、無能力可逃的老百姓去承擔!
  還有一個我最欣賞的笑話,說老總統終於去見孫中山先生了,孫先生問道:「你也來了,總統終於民選了吧?」
  「是的。」
  「你以後呢,人民選的是誰?」
  「余(于)又(右)任。」
  「下一個呢?」
  「吾(吳)三連。」
  要談民主,我覺得中國人完全不夠資格!美國有今天,是因為有一個華盛頓。
  當年華盛頓德高望重,各地各界無不勸他連任總統。但他堅辭了,回家務農(雖然他學的不是農)。難道他沒有該盡的責任嗎?難道他身邊沒有待養的寵臣媵妾嗎?為什麼華盛頓這樣不負責任?這樣不顧人情呢?
  是華盛頓的不顧現實,而創造了美國今天的現實!國人只顧眼前的現實,自以為富甲一方,為逞一時之快,把國家逼向極端,最後來個玉石俱焚!
  要談逞一時之快,何不看看飆車文化呢?假如年輕人有人生的認識,他們會去飆車嗎?假如年輕人有了正確的方向,他們會去飆車嗎?假如年輕人有家庭的溫暖,他們會去飆車嗎?假如年輕人沒有被驕寵到跨下有車,他們會去飆車嗎?
  飆車,是現實感的極致,也是青少年眼見成人的「偉大作為」,受到感召後必然的行動。當其時也,同儕好友競速於鬧市之中,聲雷霆而友火龍;跨咆哮之鐵馬,馳騁廣闊之大道;實媲美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自由之無窮;挾嬌娃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
  飆車是社會因果,大人的作為正是青年的榜樣!年輕人也是人,生活優裕,衣食不缺,在時賢鼓吹熱賣之際,當然也要爭取人權,爭取民主自由。這何嘗不是生而有之的「分治」之實?如果在家中爭而不得,則在校可以糾結眾友,人多而氣壯矣!
  飆車之際,意興風發,駕者成群結眾,路人為之側目。明日見報,揚名國際,始知有吾輩飆車之族,崇尚自由,爭取獨立,豈不快乎?
  上行下效,人之常情,州官儘管放火,百姓自知點燈!警察奉命而逮之,騎士知趣而避之,官兵捉的是強盜,強盜戲的是官兵。玩得太真了,擦槍也會走火,官兵既可玩法,強盜又何以不能玩命?生生死死,又何嘗不是現實之實?
  飆車族不相信官兵放著錢不賺,去做賠本的生意。再說,社會上到處都有陳情、示威、丟蛋三部曲,有恃何須恐?所以當警察叔叔果真大肆掃盪之下,飆車族群情大嘩!豈有政治干涉飆車之理?
  不平則不服,不服則亂興,於是飆車族揭竿而起,六月六日,與諾曼地戰役同一天,開始攻擊高雄市警局。於是,社會騷然,豈有此理焉?
  當我們的社會賢達,齊聲責罵這些青少年之時,請反思一下吧!我們的所作所為比起他們來,豈不更幼稚可笑?我們的身教已經害了他們,還要自命為理性,自欺欺人?今日我們要取締監禁他們,而未來呢?當我們面臨玉碎之後果時,向誰哭訴去?

  一個專搶女性及美容院的「大盜」被捕了,他貌相斯文,態度從容,與警方非常合作。他不僅坦白無諱,而且承認有五十多件懸案都是他的傑作。
  有個記者問他:「你為什麼專搶女性呢?」
  「她們很少反抗,容易得手。」
  「你難道不知道會受法律制裁嗎?」
  他聳聳肩,語帶玄機地說:「報酬率高,當然風險也高些。」

  換個方式吧!就當作看戲,待我們來看一場二十世紀這個「輝煌」時代的種種奇觀吧!對「只緣身在此山中」的現代人,任何鏡子都不過只是一面鏡子。所有正在人類舞台上扮演著各種角色的人,沒有一個能看到他自己的表現。更何況整齣戲尚未落幕,即使已能預知結果,戲總還是要繼續演下去!所以,看看何妨?
  戲碼:「鼠類與人類的大對決」
  原著:亞當斯史密斯
  編劇:美利堅
  導演:美利堅
  演員:鼠輩
  配角:全人類
  演出時間:二十世紀
  演出地點:地球
  劇情大綱:
  老鼠是一種潛藏在地下、生息繁殖快速的小動物,牠依附人類而生,對人類的影響極大,是人類文明的一部分。在人類歷史的早期,牠曾啃囓糧食,傳染黑死病,遂有「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格言。然而到了近代,科學發達,文明鼎盛,人類登上了神壇,對過去的歷史一概持否定的態度,從而為老鼠平反。
  人們觀察老鼠,很欽佩牠生存的潛能,研究之下發覺老鼠的智慧比人類還要高。牠們唯利是圖,無所不食,保証了種族的昌盛;牠們躲在地下,顯然是以合法掩護非法;牠們大量繁殖,卻又不是為了性解放的享受。
  有一個天才,深諳與鼠輩溝通之道,他特意向鼠輩請教:
  「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們,在人類社會上,大家想法太多,有人崇拜權,有人要得利,有人重視精神、倫理,有人希望好處都歸自己。請問,為什麼你們社會這樣統一?」
  有一隻年紀很大的老老鼠,毛都白了,可是牙齒雪白一顆也不少。牠說:
  「唉,你問得好!這是老問題了,我們也一樣。老祖先們試過宗教,不久教堂便成了殺戮戰場;再試著用道德,結果是人人裝模作樣,個個假仁假義,意見更多;用極權統治也不行,除非是洞口永遠不打開,否則一點空氣吹進來,就天下大亂;我們也試過用法律,結果我們鼠毛生長的速度,還比不上法律條文增長的快且多!最後老祖先們放棄了,乾脆什麼都不管,來個無為之治,想不到,居然成功了!」
  「成功了什麼?」
  「大家看法相同了呀!」
  「怎麼可能呢?」
  「因為老祖宗們不管了,大家天天吵來吵去,誰也作不了主,便產生了個自由民主。自由民主的好處,就是誰都作不了主!」
  「鼠大爺,我越來越不懂了,誰都作不了主,怎麼會看法相同了呢?」
  「妙就妙在這裏,以往有能作主的頭頭,後面就跟了一大堆附庸,頭頭好說,小鬼難纏。每次意見最多、爭個不休的,就是什麼都不懂,卻偏喜歡表功的小鬼。現在作主的頭頭都要靠選票,偶而可能會形成一個小山頭,但是不久一定會散!」
  「散又怎樣,意見不更多了嗎?」
  「不!這就是實驗檢驗真理!小鬼們其實毫無主見,所以永遠只是小鬼。有靠山時,把別鼠的意見放而大之,吵得大家心煩。現在沒有了山頭,小鬼們就到處找尋可以仗勢的聲音。結果,大家找來找去,都是山谷走路的迴音!」
  「這可能是你們鼠輩的特色,人不可能這樣,人是忠心耿耿的!」
  「誰知道呢?我不知道你們人是忠於什麼,至少我們鼠輩是忠於利益的。總之,利益總有源頭,源頭就是力量,誰的力量大,我們就效忠,他的意見就是我們的意見。自然而然地,一種大家都共有的意見,便成為主流。一旦成為主流,利益集中,力量更大。至少,這種主流意見,我們從來就不曾反對過。」
  「那是什麼呢?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
  「就是吃、喝、玩、樂!」
  「這也算是意見?」
  「為什麼不?你有啥高見?」
  「這樣太可怕了!誰來工作?誰來維護秩序?社會倫理怎麼辦?」
  「如果你寧願不斷爭吵,那何必問我呢?我建議你,還是先試試看吧!」
  「哪有這樣簡單?要打倒傳統勢力,還要教育我們的人民,還要…」
  「放心,相信我,動物對民主自由的需要,就和需要空氣流水一般。只要有一個地方成功了,力量就會一天一天壯大,誰都擋不住。」
  「我有點懷疑。」
  「你們的孔老夫子不是說過嗎?食色性也。誰希望受到束縛?」
  「有道理,只是孔老夫子死了。」
  「有誰不希望得到金錢嗎?」
  「沒有。」
  「沒有了限制,自由競爭,誰都可能成為大富翁,又有誰不希望得到權勢呢?」
  「沒有。」
  「只要有法子弄到選票,任誰都可以躍身龍門,有誰怕受到良心的譴責呢?」
  「沒有。」
  「民主自由最利害之處,就是把良知漂白了,有能力的為所欲為,自由自在。沒有能力的,則得到了比肥皂泡還要美麗的夢想,至少可以抱著不放。」
  「怎麼做到的呢?」
  「訂一種大家同意的遊戲規則。」
  「我們早就有了法律呀,而且都是些名重一方的專家來制定的。」
  「錯就錯在這裏。」
  「錯在哪裏?」
  「專家訂的法律是理想,我們的法律是現實。」
  「現實?那誰來訂定呢?」
  「我們是由選民自己訂,愛怎麼訂怎麼訂,愛怎麼改就怎麼改。甚至於我們有早上定、晚上改的記錄,名符其實的朝令夕改。」
  「怎麼可以?選民懂什麼?」
  「誰要他們懂?懂了就麻煩了,要的是他們自作自受,心甘情願。」
  「這樣太殘忍了!」
  「這就是精妙之處呀!不然,什麼叫自由?怎麼能讓大家為所欲為呢?」
  「那社會不會喪失應有的機能嗎?」
  「社會應該有什麼機能?我們討論的前提是使社會上大家的意見一致。記得吧?那就不要想得太多,不錯,民主社會就是要削弱政府的力量!」
  「那麼,國家衰弱了,豈不是生存受到威脅了嗎?」
  「怕什麼?民主可以傳染到其他國家呀!為什麼我會花這麼多功夫,教你民主的真諦呢?我希望你的子民都到我這裏受訓、工作,然後回去同化別人。當所有的社會都實施民主時,我們的生存就有了保障。所以,成功的訣竅就是要像傳教一樣,傳播、影響!」
  「可是,這樣不是會天下大亂嗎?」
  「所以我們提出了一個世界性的口號,就是『個權』,主要的宗旨是強調個體的主權,個體的權利重於一切。這一來,所有的物種都會贊成,國家就不再有力量,每一個個體都得到了自由,每個個體的意見都會相同!」
  「但是個體這麼多,怎麼可能相同呢?」
  「啊,你一定不知道,自由之首,在於言論自由。」
  「這個我知道,正因為言論自由,所以意見才多。」
  「是嗎?你知不知道大家的自由意見來自何處?」
  「來自社會每一階層。」
  「可能嗎?每個個體能隨時隨地跟另一個個體接觸嗎?」
  「不可能。」
  「所以我們有輿論和媒體作為代言者,社會大眾都透過媒體溝通。」
  談到這裏,這位天才終於開了竅:「對了,控制媒體等於是控制思想!」
  「不對,我們不作興控制媒體,我們絕對要鼓勵自由思想,別忘了,這就是自由的精義!你們人類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些不切現實的理想,為了這些理想,就要教化別人。要知道教化就是強制,強制成為專制,只有專制才要控制!」
  「可是?」天才又糊塗了。
  「媒體要能廣為大眾接受,才能成為大眾的媒體吧?」
  「是的。」
  「當社會上大多數都只需要一種東西,誰能滿足誰就得到支持。」
  「是的,民主是不能反對社會大眾的。」
  「大眾需要的是享受,享受需要金錢,金錢需要工商業。」
  「是的,我們稱做經濟。」
  「當媒體受到大眾支持時,就有了經濟力量,媒體的意見才會成為大眾的。」
  「你是說,媒體在經濟力量下,就代表社會大眾的意見?」
  「可以是,但絕對不是。」
  「此話怎講?」
  「第一,當你的意見與大眾不合時,媒體便不可能接受。第二,你的意見不符合社會需求時,媒體也不接受。第三,你的意見與經濟利益衝突時,媒體更不接受。」
  「那麼,這不是思想壟斷嗎?」
  「別胡說!這是戴帽子!你必須認清,這是崇拜自由的必然結果!」
  「那麼,有經濟力量、既得勢力的,就可以運用媒體,影響大眾了?」
  「這有哪點不對?自由經濟的發展,物質文明的振興,大眾立法的策略,良知漂白的體系。你看,在過去我們鼠輩不敢過街,現在,哪裏沒有我們的身影?」
  天才到底是一點就通,他恍然大悟:「你們就是真正的利益獲得者!」
  「誰先到,誰先得,大家都有機會,這就是我們的遊戲規則。」
  天才取了經,回到人間,制定了一種策略,稱之為「權利主義」。這種策略可以用在資本的累積上,也可以用在權力的掌握上,更可以用在感情、學術以及各種遊戲上。對一般人而言,這種組織便直接稱之為「金鼠會」。
  這種遊戲規則很簡單,參加的人要先付出代價,然後享受後來者付出的代價(各種收付之間的細部規定就不在話下了)。假定這個代價是一塊錢吧,每個參加者都要付一塊錢作為代價。誰是這個代價的獲得者呢?是先參加的!第一個人付出一塊,他找來十個人,他就有了九塊錢的收入。第一個人和找來的十個人,也要繼續找人參加,每介紹一個人加入,介紹者就有收入。
  想想吧!投資一塊錢,只要找到一萬個人,就有一萬減一塊的純利!多簡單的法門!豈不是人人參加、人人發財?這麼理想的遊戲規則,不是天才怎能想得到?
  這個理論很適合無限大的系統,由利益中心無限向外擴充。但是在封閉性的地球上卻行不通,因為先參加的人的確有利可得,但是最後參加的人就麻煩了,他到哪兒再去找人呢?就算我們下一代生生不息,但總有那麼一天,甫生下來的嬰兒就要付出代價!
  自由經濟就是一個金鼠會的結構,所有工業先進國家都是早期會員,美國就是將此組織發揚光大的英雄。開發中國家是第二批會員,未開發中國家正在申請入會,以後呢?
  已開發國家設計好各種圈套,最早是利用傳播宗教,先奠定文化思維的橋頭堡。然後是自然資源的佔有及政治力量的培植,史稱為殖民主義。
  到了二十世紀,金鼠會的第一期會員經過了利益的重整,董事會改選的結果,美國成為新的龍頭。為了吸收新會員加入,美國呼籲門戶開放,然後傾力推廣民主、自由、人權。果然,大批留美學生經過洗腦,一致加入了新的金鼠會,成為第二期新會員。
  第二期會員努力拓展會務,揚棄了自己的思想、信仰、習俗、文化,頗受新主子的青睞。老會員正苦於付出代價的同時,新會員欣然地繼承了民主自由的思想,接納了夕陽工業,也成為利益既得者。進而南下西進,社會全面總動員,不僅上要朝拜聖地,領受寵恩,而且誓言要全力在二十一世紀招收新會員。
  那麼,什麼是所謂的代價呢?那真是多如牛毛,工作就業問題、社會福利問題、人際關係問題、貧富懸殊問題、知識爆炸問題、人口膨脹問題、結構老化問題、核子威脅問題、自然資源問題、能源枯竭問題、地球生態問題、太空主權問題、氣候反常問題、森林砍伐問題、農地耕效問題、環境污染問題、垃圾處理問題…
  絕大多數的人不見棺材不會流淚,他們只看得見眼前榮景,就像人在臨終之前的那一剎,絕不相信死亡會輪到他身上。在還有第三期會員可以剝削的心態下,過去所受的屈辱,都已受到良知漂白劑的作用,認為是對新會員的「施恩」。
  而媒體完全掌握在有財有權的人手中,他們都是專職的傳教士,充當了人們的耳目。他們的意識型態就是他們所信仰的宗教,他們告訴無知大眾如何生活、如何美容、如何享受、如何購買、如何消費、如何出名、如何背信、如何鬥爭… 然後,他們宣示:
  「信我者,必得救!」
  得救意指得到健康快樂幸福,有一點絕對可以經得住考驗,不信者,保証活不下去。有能力的人本身就擔任了神職,自有各種管道獲得所需要的,而沒有能力的人只有努力進教堂學習爭取。這種模式是達爾文「天演論」的理論基石,也是金鼠會活動舞台的傳播溫床。傳統社會拼命設法防堵人心,以公平正義道德為號召;民主自由社會則遵奉金鼠會的宗旨,完全放任人性奔騰。
  意識型態之爭是知識份子的本能,人類社會上就此分裂了,每一個盲目的信徒,在主子的驅使下,都恨不得把對方趕盡殺絕!
  事實上,人的利益衝突太多,要使一個團體團結一心,在政治史上,唯有專制可行。因此,要成功地推行金鼠會,首先必須否定專制。同理,專制最害怕的就是人性的泛濫,所以必須使用強制手段,否定個人自由。
  國家的強盛本是人民夢寐所求,但在意識型態的鬥爭中,金鼠會不能容許一個實力強勁的對手存在。十九世紀英國人用鴉片來麻醉中國,到了二十世紀,又有了改良的新鴉片品種。那就是以文化、宗教、思想、制度包裝出來的金鼠會,由於該會是由團體內部著手,當一個國家上上下下都成了會員,目的就達成了。
  一個國家的內部就是其眾多的人民,而人民的利益分配,必然視該國的歷史背景、地緣因素、個人能力、族群影響等多種條件而定。國家的幅員越廣、歷史越久、民族越複雜,利益的分配越難均衡。換句話說,要分化一個國家,使之成為新進的會員,只要令人民重視一己的私利,處處以利益掛帥,再施以利誘即可。
  於是在戲台上,生、旦、淨、末、丑各顯神通。國際間,以強凌弱;社會上,貧富懸殊;家庭裡,貌合神離;個人中,唯利是圖。
  最後,地球資源被鼠輩吃光了,污染處處;人類價值破產,私欲橫流;羸弱者首先倒了下去,躺在最底層。失去了掠食對象後,強者也衰弱了,又倒在上面一層。一層一層地,人類又建造了新時代的金字塔,聳立在漫無生命痕跡的地球上。
  鼠輩們也失算了,當人類絕跡以後,自然界的另一種生存競爭繼而來到。失去了人類的供養,鼠輩被迫遷出了堡壘,貂犬蛇鷹成為無可理喻的天敵。一天一天,一步一步地,金鼠會堂傾塌了,鼠群也星散了。
  最後一個鏡頭,是在金字塔的頂端,有一隻白髮蒼蒼的老老鼠,遠眺長天,回憶過去,展望將來,不勝唏噓。

  劇評:
  因為西方演員輪廓深,色彩艷,曲線玲瓏,又會演戲,所以演來絲絲入扣。尤其是那副急功近利,利慾薰心的神情,簡直出神入化,彷彿真實人間。
  片中一些反派的角色,更是性格鮮明,發揮得淋漓盡致。在一幕當推銷員發現有人拒絕入會時,只見他冷笑一聲,兩眼向上一翻,很有亨富利寶嘉的神韻:
  「你不信邪?回去看看選票吧!我們已經掌握了百分之百的兒童市場,百分之九十九的青少年市場,百分之九十八的知識份子市場!只要我下個禁令,斷絕你們的精神食糧,哼!可不要到那時,爬著過來求我!」
  但是在本片中,東方演員只會做戲,有事沒事,鼻子眼睛都歪來擠去,令觀眾有種錯覺,好像是在演戲。不錯,人生如戲,可是要演就要演得像回事。否則觀眾花了錢買票,卻搞不清螢幕上到底是玩真的,還是搞假的?
  最不能讓人接受的是東方演員只會背稿子,不像西方演員常常能現場發揮。不過,在全戲中,東方人顯然對跑龍套很有心得,所以在西方沒落後的那一段,一個個挑起了金鼠會的大樑,模仿西方「推銷員之死」的神氣,真令人嘆為觀止!
  老鼠是主角,演得中規中矩,尤其是搖身一變,變成人形以後,簡直是人鼠難分。照這種表現,牠們應該可以贏得一座奧斯卡金像獎。

  後記:
  如果我們能夠客觀的、心平氣和的分析一下歐洲中古時代史稱的「黑暗時期」。便不難發現,當時的宗教統治絕對不是「黑暗」的。甚至在社會風習、精神認知上,遠比近世紀更合乎人性的需求。否則,一千多年不是短短的一兩代而已,有多少偉大的靈魂曾經孕育其中?難道竟沒有一個人見到光明?
  「黑暗」這個詞彙當然是後人冠上去的,那是因為時代的變遷,人類的客觀認知有了新的需求,於是文藝復興應運而生,工業革命繼之而起,民主思想蔚為風尚。
  再看未來,當人類又有了新的認知時,今日種種難道不也是他日的另一個「黑暗」?甚至可以稱為人類史上的「愚昧時期」?
  「黑暗」與「愚昧」的異同,在於「黑暗」是指宗教扼殺了人們理性的追求,當理性抬頭後,精神的探索趨向多元化,宗教的絕對性受到懷疑,頓時被抹成黑暗。同理,如果人類對智慧有了新的認知,人必然會回頭檢視,在過去的歲月中,人類的心智行為到底是什麼境界?如果人的智慧也曾受到如同宗教對理性般的箝制,則相同的推論是,在智慧之前,人類文明是處於「愚昧」時代!
  到底我們是不是處於愚昧時代呢?只要深入瞭解什麼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就夠了。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從長遠來看,在這個愚昧的時代,哪有演員、觀眾之分呢?充其量不過是大傻瓜、小傻瓜之別,自己欺騙自己、自己甘願受騙而已。

  剩下一點篇幅,且談談藝術,留點乾淨的心靈吧!
  談到藝術,我是個徹底的洋鬼子至上主義。《易經》有百利也有百弊,其中之一弊,就是妨害了中土藝術的發展。
  不過這種說法並不公平,以觀念談藝術,藝術應該有三個境界。最原始的藝術境界,是人以大自然為師,由自然中認識到宇宙之真善美。其次是人類技術的開創與發揮期,此時是以人類的感官辨識與肢體控制為主要訴求。也就是在自然的真善美中,加入了人為的詮釋。而最高的境界是純意境的追求,要能打破感官的局限,直達宇宙的真如。
  第一個境界中外無別,那是屬於地界,所謂自然事物都是物質表象,人類的模仿行為,只是學習求知的初步,不能歸之於藝術。
  第三個境界則屬於思想的領域,也不應該納入藝術的範疇。
  所以,我認為只有第二種境界是真正的藝術。
  我對藝術的定義是:
  「人類心智在感官的認知過程中,潛意識追求真善美的原則。」
  對於真善美,我也曾討論過,簡單的說,真是客觀的、未經人為扭曲的本來面目;善是介於主觀與客觀之間、符合自然規律的心態;美是主觀的,要易於辨識,且具有親和性、習慣性、變化性的感性認知。
  以真善美三者而言,「真」比較接近知性,對科學、思想等極為重要。藝術上不能脫離真,亦不能拘泥於真。
  「善」是社會行為的標準,對倫理、道德等不可或缺,而在藝術上既不能脫離善,也不能執著於善。
  「美」則是藝術的核心,對人而言,五官的感覺刺激最理想的感受,統稱為「美」。看的要美,聽的要美,聞的、吃的、接觸的都要覺得美。可是,由我們的語言就可以知道,我們「想的美」就未必是美了!
  為什麼我要以「追求真善美」來定義藝術呢?因為我所界定的是「人類心智在感官與認知的過程」,心智未必就是思維,在感覺與認知的過程中,如果使用的媒介是概念,那就是思維,若不用概念,則不屬於思維。
  這種說法是把藝術的領域擴大成一種態度,只要是追求真善美,也只要不是運用概念喋喋不休,那就是藝術。因此,有表演的藝術,有繪畫的藝術,有寫程式的藝術,也有賺錢的藝術。
  每次一談到藝術,我就會與對方大辯特辯,經常我會再加一個定義:
  「藝術是種追求最高境界的精神。」
  一聽到這句話,就有人跳腳說:
  「哪有同一個觀念有兩個定義?」
  什麼叫一個定義、兩個定義?有什麼定義真能定義一個觀念?
  真正懂的人就知道,要聽的是弦外之音,那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當一個說我贊成你,另一個人說我反對你時,這兩個人表面的態度,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與所表達的概念相反。
  聽人說話就是一種藝術,一個口中說贊成或反對的人,心中所想的都是他的利益,與你毫不相干。不論他們贊成或反對什麼,骨子裡所關心的還是利益。「指鹿為馬」不就是歷史的鐵証?偏偏今人不讀歷史,也不管聽與說的藝術,人人只是「想得美」,也難怪政客們永遠玩不厭這個把戲。
  所以,儘管是談藝術,談話也是一種藝術,思維更是高而深的藝術。在當今這個時代,對決取代了和諧,什麼都找不到交集,怎能不各行其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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