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康熙二十三年,駕幸金陵。上親謁明太祖孝陵,由甬道旁行,諭扈從諸臣皆於門外下馬。上行三跪九叩頭禮,詣寶城前行三獻禮,出復由甬道旁行。賞賚守陵內監及陵戶人等有差,諭禁樵彩,命地方宮嚴加巡察。父老從觀者數萬人皆感泣,總督王新命刻石紀事。古今未有之盛舉也。
  杜文端公立德,德器厚重,人不見其喜慍之色。京師有無賴子,偶與公騶卒哄,乘醉隨公輿後辱署,公若不聞。無賴子隨至邸第,署不止。久之,公遣問曰:「署可已乎?」無賴子歸,酒醒。或告以昨辱相公,倉皇詣第謝罪。公慰遣之,予二金,令改行生理。無賴子感泣而去,卒為善人。此真休休有容之度,凡為士大夫者當以此為法。
  太倉王相國掞未入閣前,大病幾危,或薦方士李姓禳之,獨閉一室,禮拜七日啟戶曰:「尚書無恙,昨鬥府已送扁,署雲熙朝元老,康熙某年月日為王掞立。」未幾病瘳,後果如期宣麻。至雍正初罷相,始悟熙朝二字之驗。
  韓文懿公菼癸丑會狀,撤闈後上取墨卷覽之,稱主司得人。
  是年冬,召至起居館作《太極圖說》。命將平日窗稿進呈,遂以刻本五十篇進。上召至宏德殿,講《大學》畢,上問:「平日所作必尚多。」時館師學士熊賜履代奏曰:「尚有三十三篇,以題目小不敢進呈。」上曰:「不妨,都進來。」其三篇即鄉試墨卷,上悉留覽,其以時文受主知如此。前代所未有也。明隆慶中,長洲韓侍郎世能居陸墓。家故貧,祖永椿喜放生,每早持帚掃河灘螺螄盡放水中,久而不倦。侍朗鄉試時,夢神告之曰:「汝祖放生功德大,當合累代貴顯。」後官至少宗伯,使朝鮮,賜一品服。文懿公即其後人也。
  南宮張太史光豸,康熙戊午赴鄉試,時父病,不欲往,強之行。至旅店,夢一人以白帽與之,寤而恚甚,欲歸。而父書至,病良已,遂終場。歸家未幾報至,則光豸中解元矣。賀客麇至,內有一客云:「邑中自前明大司馬白圭領解後,久無繼者,君能繼之,殊足賀矣。」光豸始恍然。
  太原傅青主山,母夢老比邱而生,生復不啼。一瞽僧至門云:「既來何必不啼。」乃啼。六歲食黃精,不樂谷食,強之乃食。讀十三經、諸子史如宿通者。崇禎中,袁臨侯繼咸被誣逮問。傅橐饘左右伏闕上書,白其冤。馬君常世奇作《義士傳》,比之裴瑜、魏邵。鼎革後隱於黃冠,己未薦舉鴻博,固辭不可。特旨免試放歸,授中書舍人以寵之。
  鄂西林相同,作侍衛時《詠懷詩》云:「看來四十猶如此,便到百年已可知。」若不料後此之出將入相者。及為七省經略,登甲秀樓絕句云:「炊煙卓午散輕絲,十萬人家飯熟時。問訊何年招濟火,斜陽滿樹武鄉祠。」居然以武侯自命,與未得志時氣象迥異。
  康熙壬寅,京口檄造戰艦。江都劉氏園中有銀杏一株,百餘年物也,亦被伐及。工人施刀鋸,則木之文理有觀音大士像二,妙鬘天然。眾共駭異,乃施之城南福緣庵中。
  孔太守興訓渡鄱陽湖,見有物甚長,黑質黃文,自空飛入湖,掉尾行數里,風恬浪靜。竟不知何物也。
  錢塘沈方舟用濟為紅蘭主人客,其配朱道珠繪《故鄉山水圖》,題詩其上,以寄方舟。主人為作詩云:「應憐夫婿無歸信,翻畫家山遠寄來。」方舟感動,未幾言旋。當時傳為佳話。
  江陰王韓起景琦,以名節自負。康熙中,學使者某以母壽祈福於古寺,寺僧懸孔子拜釋迦像。韓起見之怒,卷畫歸。學使知之,拘韓起至,訊之。韓起曰:「生恐累公得罪名教,故奉聖像歸耳。」即學使前裂去佛像,拜而焚之。學使者詘於理,婉言謝之而已。
  長洲繆洗馬曰藻,十歲時能作擘窠大字,閶門西禪寺扁額,是其手筆。今寺宇屢經更葺,仍就舊額鉤勒新之,無有能更書者。
  潘荊山兆吾為浙閩總督滿保幕友。康熙五十四年,台灣奸民朱一貴滋事,事聞省城。時方二鼓,潘謂滿公曰:「兵貴神速,須盡此夜了之。」即燈下書牒,頃刻數十言,未三鼓而部署定。黎明發兵,兩日至廈門,五日至鹿耳門。賊大怖,以為神兵自天而下,駭散無敢鬥者。凡七日而台灣平。滿公欲奏請恩獎,潘固辭不受。奇人也。
  陳恪勤公被逮入都時,遣人市米潞河。主人問:「客何來?」曰:「陳太守所。」曰:「是湘潭陳公耶。」曰:「然。」
  曰:「廉吏也。」不受直,餽米十石,且遺以書云:天子必再用公。公宜以一節終始,毋失天下望。」書末不署姓名。問擔米夫曰:「主人姓魏。」跡之,已閉戶他出,不知所之。殆塵隱也。
  納蘭容若性德,大學士明珠子,康熙癸丑進士。少聰敏,過目成誦。年十七為諸生,十八舉鄉試,十九成進士,二十二授侍衛。擁書數萬卷,蕭然若寒素,彈琴歌曲,評書畫以自誤,人不知為宰相子也。
  副都統朱涵齋倫瀚,康熙壬辰武進士。年四歲時以煤涂壁,肖人鬼鳥獸狀,見者驚詫。一日,攀煤車取煤,壓傷右手中指,治痊則此指甲獨厚而銳,有微凹,能容墨,遂以指代筆。聖祖嘗書其所畫扇賜高麗國王,王復請於朝,具幣帛乞畫。一時傳為美談。
  長白留少宰保,幼年氣盛善怒,太夫人屢戒之。及長,使於四方,跪太夫人前乞一杖,授老僕曰:「爾後見我怒,即以杖示我。」每怒,必悚然曰:「母在。」怒輒平。其純篤如此。
  康熙五十一年五月,圖理琛奉使士爾扈特,由喀爾喀俄羅斯至其他。五十四年三月還京,述其道路所經,為《異域錄》一捲進呈御覽。首冠以輿圖,次為行記,以所歷之地為綱,而按日紀載以為目。乾隆間,奉旨採入四庫全書。
  康熙間,西域貢獅子二,形如圖畫。後口外打圍遇兩羆,人不能勝,召獅子搏,得之。老獅力盡而斃,小獅繼亦逸去。
  其羆皮實之以草,置雍和宮殿庭,懸牌於腰間,一重一千三百餘斤,一重八百餘斤。
  鄭芝龍初據台灣時,廈門人有掘地得石者,文曰「生女滅雞,十億相倚」。人初不解。康熙二十三年,會稽姚熙止啟聖為福建總督,台灣平。或曰:「十億兆也,加女姚也。鄭字酉旁雞也,滅雞滅鄭也。」鄭逆竊據四十餘年,而其讖已先定,蓋天早厭之矣。
  德清徐方虎倬,康熙癸丑進士,官翰林院侍讀。歸田十餘年,恭遇聖祖南巡,進呈《全唐詩錄》百卷。特加禮部侍郎銜,年登大耋,子列六卿,真盛世偉人也。
  禹州十一齡童子朱姓,打虎救父。州牧史君廷桂獎以粟帛,蕭山毛大可奇齡作《打虎兒行》。
  秀水周青士篔嗜學工詩,吟誦不輟。有郡丞行署與周為鄰,聞其聲達旦不寐,恚甚,遣吏勾捉,將加撲抶.鄉先生聞之,固請始得免。肉食之鄙,一至於此,真堪絕倒。
  歙人某娶婦甫一月,即行賈。婦刺繡易食,以其餘積,歲置一珠,以彩絲繫之。比夫婦,婦歿已三載,啟篋得珠,已積二十餘顆。汪千鼎洪度為作《紀歲珠詩》云:「珠累累,天涯歸未歸。」較白香山」商人重利輕別離」之句,尤覺婉約可悲。
  康熙戊申年,京師正陽門外挑濬御河,得玉印如升,篆文人不能識。禮部出榜訪問,並印原印於後,數十日無辨之者。
  少宰孫北海家居聞之,曰:「此元順帝祈雨時所刻龍神印也,各門俱有之。蓋雨後即埋地下耳。」因取一書送禮部,上刻印文注釋甚詳。一時歎為博物。
  雍正元年,江南山東所產麥谷皆兩枝雙穗,蜀黍一干四穗,內池蓮房同莖分蒂,諸瑞疊呈。大學士等上言:「此皆皇上盛德之所感召,請宣付史館。」
  雍正癸卯狀元金壇於振,榜眼上元戴瀚,探花鍾祥楊炳,上以登極首科,恩施格外,俱著在南書房行走。曠典也。
  聖祖時,鄉會試二場以《孝經》為論題,後改用《太極圖說》、《通書》、《西銘正蒙》。雍正元年,上以宋儒雖足羽翼經傳,不若聖言之廣大悉備,仍改用《孝經》。
  湖南向無貢院,士子俱赴湖北鄉試。雍正元年七月,奉上諭:「湖南赴湖北,必由洞庭湖。六七月間風浪尤險,間有覆溺之患。著分湖南、湖北兩闈,即於明年豫備場屋。」從此湖南多士,永無秋風涉險之虞,感頌皇仁於無既矣。
  向例,殿試進士在太和殿丹墀。癸卯年十月二十七日殿試時,天寒硯凍。上命移至殿內兩傍,並令太監多置火爐,俾殿內和暖,使諸貢士得盡心作文寫卷。世宗之優恤士子如此。
  雍正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奉上諭:「新科進士於引見前,朕欲先行考試,再引見。一應仍照殿試預備。朕將詩文四六各體出題,視其所能,或一篇,或二三篇,或各體俱作,悉聽其便。」此進士朝考之始。
  雍正二年,禮部遵旨:應從祀孔廟宜復者六人,林放、蘧瑗、秦冉、顏何、鄭康成、范寧。宜增祀者二十人,縣亶、牧
  皮、樂正子、公都子、萬章、公孫丑、諸葛亮、尹焞、魏了翁、
  黃乾、陳淳、何基、王柏、趙復、金履祥、許謙、陳澔、羅欽
  順、蔡清、陸隴其。入崇聖祠者一人,張迪。宜增置博士者四人,冉雍、冉伯牛、子張、有若。
  雍正三年上諭:「各省學政與正副主考,朕皆就其為人謹慎者派往,並未考試文藝,其中恐有荒疏年久、不能衡文者。
  著將應差翰林並進士出身各部院官查奏,俟朕試以文藝,再行派差。」此考差之始。
  安州陳狀元德華,少時讀書靜室,有東鄰之女竊窺,正色拒之。事與明朝曹鼐相似,每於座右書「曹鼐不可」四字。雍正甲辰,果以第一人及第。
  郃陽張大有為漕運總督,奏言寫字手顫,請奏摺代書。上諭云:「忙時令人代書亦可,若密摺仍須親寫。即字畫粗大,略帶行草,亦屬無妨。辭達而已,敬不在此。」仁和孫士毅為兩廣總督時,亦有是旨。我朝待大臣之寬容脫略如此。
  雍正癸卯江西鄉試,題「學而優則仕」一節。有周學健者,名士也。文思幽奧,房考張不能句讀,怒而批抹之。歸寢忽囈語,自批其頰曰:「如此佳文而汝不知,尚腼然作房考乎?」
  家人以為中風,急呼各房考視之,見所抹卷,曰:「試薦之何如?」時正主考任宗伯蘭枝閱之,驚曰:「此奇文通場所無,可以冠多士也。」副主考德公方假寐幾上,伺其醒告之。德問何字號,曰:「男字第三號。」德曰:「不必閱文,竟定壓卷可也。」任問故,曰:「我寢方酣,忽見神賀我曰:『汝第三兒子中解元矣。』今果男三號,豈非驗乎?」榜定後,眾問張房考囈語故,茫然不知,若或使之也。
  雍正五年,浙江巡撫李衛進瑞谷。群臣上言:「皇上至德光昭,太和翔洽。是以宇內遍產嘉禾,浙江又呈瑞谷。」奉旨:「此非朕涼德所能致,想浙省澆漓之習必然丕變,是以感召上蒼。如此瑞應,朕深為浙省臣民慶幸。」命曉諭浙江通省。
  先是因查嗣庭悖逆,停浙江人鄉會試故也。
  雍正六年三月,安徽巡撫魏廷珍言鄉民違例演戲,應嚴禁。
  奉旨:「州縣村堡之間,借演戲為名,斂錢耗費,招呼朋類,開設賭場,種種不法。眼則地方有司所當嚴禁者。至於有力之家,祀神酬願,歡慶之會,歌詠太平,在民間有必不容已之情在。國法無一概禁止之理。今但稱違例,而未分晰原由,則是凡屬演戲皆為犯法,國家無此科條也。朕立法皆准情理至當,其有不便而難行者,則奉行之不善也。」
  河南孟津縣居民翟世有,拾獲陝西人秦泰買花銀一百七十兩,尋主給還,並不受謝。大吏入告。奉旨給與七品頂戴,仍賞銀一百兩。又商邱貧人陳懷金拾獲遺金二十四兩,全數付主,力辭酬謝。奉旨嘉獎,給九品頂戴,賞銀五十兩。又兗州車兵李中倫拾銀二封,歸還原主。奉旨賞銀六十兩。仰見我國家久道化成,民敦古處。而聖主之懋賞殊恩,與人為善,亦曠古罕有也。
  鄉試房考,向例選州縣中科甲出身者,只許入闈一次。雍正元年五月,奉上諭:「考官以鑒拔為主,不論曾否入闈,臨場時監臨試以時藝一篇,其文理優長者為內簾房考,荒疏者俱外場執事。」
  雍正癸卯九月會試,禮部請定取中進士名數。上定一百八十名,仍令總裁朱軾、張廷玉,此外不拘省分,不限額數,有可取佳卷,選出另行具奏。
  康熙時,編檢多至二百人,庶吉士五六十人。雍正元年,上諭:「內閣大學士會同掌院學士,秉公擇其學優工書、善翻譯者,留館辦事修書外,其或才具練達,可當科道吏部之選,或長於吏治,編檢可為府道,庶吉士可為州縣者,一一分別具奏。」
  雍正丙午,江南鄉試房考有張壘者,科分最久,自居前輩。
  每晚焚香拜祝神佑,如有積德之士,求暗中指示。各房笑其癡,咸揶揄之,伺其燈下閱卷時,以一細竿穿牖入,挑其冠,張驚以為神,拜祝如前。眾伺其坐定,又挑之。張遂捧卷上堂,主考已寢。張叩門告以神明指示之故,主考閱之,笑曰:「此文甚佳,取中有餘。君何必神道設教乎?」眾噤不敢言。及榜發,此卷已中式。各嘩然告張曰:「我輩弄君耳。」張正色曰:「此非我為君等所弄,乃君等為鬼神所弄耳。」此論甚正。
  雍正六年,上命諸臣各保舉一人。衡永郴道汪榯保舉其父原任刑部司官汪沄學問優裕、政事練達忠愛之性出於至誠,奉旨補授四川敘州府知府。此可見聖世用人勿疑之意,而汪榯亦可謂內舉不避親者矣。
  徐公士林巡撫江蘇,凡讞獄先摘定案大略,牌示於外,而後發繕文冊,所以杜胥吏之撞騙也。世宗嘗謂曰:「爾風格凝重,當為名臣。」
  武陵楊太史緒權奇倜黨,抱負不凡。雍正間苗民蠢動,王師徵之。太史學酈生單身入洞說之,群苗羅拜乞降,亦奇事也。
  建昌李司空鳳翥,康熙丁丑翰林。雍正七年五月,奏賀瑞芝本內,自稱蓬蓽陋儒。賀慶雲本,又稱擲地才疏,敢含毫而賦五色。上諭:「李鳳翥既以儒者自居,則陳奏本章自應加意慎重,不當作遊戲之詞。若未曾作賦而雲作賦,則所奏盡屬虛文。若實曾作賦,便當進呈朕覽。若自知不能,而作浮詞,湊成謙語,陳於君父之前,豈儒者之道乎?李鳳翥受朕深恩,由翰林擢至工部侍郎。似此輕慢疏忽,尚得謂之儒者乎?」此可為陳奏不明體制者戒。
  康熙庚辰科二名相。一為桐城張文和公廷玉。雍正四年,進所著《性理全書》。上諭:「此書發明聖賢之義蘊,為後學之津梁。有益於身心,有關於品誼。凡屬士大夫皆當身體力行,服膺弗失。」又奉敕纂修《明史》三百三十二卷,積十有五年而成。義例為唐宋以來諸史所不及。一為溧陽史文靖公貽直。
  官侍郎時,奉命赴閩審案。上命教導督臣高其倬、撫臣劉世明、貽直遵旨至閩,宣述聖意。其語有:「大凡人臣事君,不但當以身事,更當以心事。此心惟知有君,而不知有人。此心惟知有君,而並不知有己。」甚合上意。硃批云:「高其倬、劉世明能從與否,尚須觀其後效,朕先慶得一堪為股肱之史貽直矣。」
  嵇文敏公曾筠總督河道時,中牟將築堤。夢有兜牟而短鬚者,直入一揖,遂上坐曰:「某堤須築,某所才保無虞。」公頷之。已而思其人狀貌乃一武夫,言復椎魯,何遽公然抗禮,意頗不懌。次日赴工次,過張桓侯廟小住啜茶,見神像宛然夢中所見,乃親禱於神,一如所指。
  錢唐沈暗齋近思幼孤貧,依靈隱寺諦輝和尚,延師課讀,遂成通儒。有項姓者識其非常,以女妻之。後登庚辰進士,由知縣行取為吏曹,官至侍郎,以清介稱。項姓之為女相攸,物色寒畯,猶是恒情,若諦輝之獨具慧眼,可謂大善知識矣。
  松江顧小崖成天,康熙丁酉舉人。公車至京,寓宗人府丞蔡嵩宅中。雍正七年閏七月,嵩緣事逮問,簿錄其家,得顧詩稿。有《聖祖輓詞》六章,辭意悲切。上覽之,淒然墮淚,謂大臣曰:「彼未登仕籍之人。而感恩戴德之誠若此。其秉性善良,居心忠厚可知。」命江南督撫送部引見。八年至京時,庚戌科會試已過,欽賜為編修,列名入於是科庶吉士之列。人皆以為奇遇,後官至侍講。
  蔣文恪公溥,雍正庚戌進士,官至大學士。少時讀書平台,每喚人,輒有應聲而無人至。一夜欲溲,窗外月不甚明,呼所隨僕,但應而不入。啟戶,見一人方枕牆門而臥,其頭向內而應。初以為家僮,訶之如故。諦視之,人長三尺,方巾皂服白鬚,如世所塑土地像然。喝之,冉冉入地而沒,人以為土地伺班,後必大貴。已而果驗。
  雍正七年三月初七日,滇粵二省同時慶雲見,自午至酉。
  八年正月,景陵寶成山上產瑞芝三本,命宣付史館。
  雍正癸丑殿試,大學士尹泰等將策十捲進呈。上閱至第五本,字畫端楷,策內有云:「僚彩之際,善則相勸,過則相規,無詐無虞,必誠必信。則同官一體也,內外亦一體也,文武亦一體也。廣而至於百司庶司,何莫非臂指手足之相關?此則純臣之居心,庶不負千載一時之遭逢,贊襄太和之上理。」數語極為懇摯,頗有古大臣之風。因拔置一甲三名。及拆號,乃大學士張文和公廷玉之子若靄。上意深悅,因遣人往諭廷玉。廷玉再三懇辭,云:「天下人材眾多,莫不想望鼎甲。臣蒙恩現居政府,而子若靄登一甲三名,占寒士之先,於心實有不安。
  倘蒙皇上天恩,名列二甲已為榮幸之極。」上云:「汝家忠藎積德,有此佳子弟中一鼎甲,亦人所共服。何必遜讓?」廷玉跪奏云:「皇上至公,諸臣亦無私曲。只算臣情願讓與天下寒士,求皇上憐臣愚衷。若君恩祖德佑庇臣子,留其福分,以為將來上進之階,更為美事。」上乃從其請,以張若靄改為二甲一名,即將原擬二甲一名沈文鎬改為一甲三名。文鎬,崇明人。潯州謝梅莊濟世為御史時,奏劾河東總督田文鏡。朝廷疑有指使,逮問。命刑部嚴訊,曰:「指使者有人,孔子孟子。」
  問何謂指使,曰:「讀孔孟書,便當盡忠直言。」上憐其直,謫軍前效力。時雍正丙午十二月也。有《次東坡獄中寄子由韻二首》寄其從弟云:「嚴霜初隕陡回春,留得衝寒冒雪身。綸綍乍傳渾似夢,親朋相慶更為人。敢愁弓劍趨戎幕,已免鋃鐺禮獄神。早晚扶歸君莫慟,{般女}姍勃窣亦前因。尚方借劍心何壯,牘背書詞氣漸低。已分黃泉埋碧血,忽聞丹闕放金雞。
  花看上苑期吾弟,護樹高堂仗老妻。且脫南冠北庭去,大宛東畔賀蘭西。」高宗登極放歸。乞外用,授湖南糧道,長沙人士至今稱之。
  方恪敏公觀承本名家子,祖父皆以詩文名於時,以族人累徙居塞外。公弱冠歸金陵,家無一椽,借居清涼山僧寺。有中州僧知為非常人,厚遇之。公與兄觀永往來南北,營塞久菽水之資,重趼徒步,並日而食,怡然安之。雍正壬子,平郡王為定邊將軍,徵準噶爾,夙知公才,奏為記室。世宗命以布衣召見,賜中書銜偕往。凱旋,以軍功實授內閣中書,累官至直隸總督。年六十有一,以八月十四日生子,公賦詩云:「與翁同甲子,添汝作中秋。」高宗聞之喜甚,抱至御前,解所佩金絲荷囊賜之。
  雍正癸犯殿試,二甲一名張廷珩奉旨即授檢討,並命同三鼎甲在南書房行走。傳臚榜下授職,前此未有也。
  諸城劉文正公統勛,雍正二年進士,以檢討入直內廷。官左都御史時,人多憚其剛直。時桐城張姚二姓官最多,文正上疏曰:「大學士張廷玉與伊戚姚文然本係巨族,科第漸多,仕宦實盛,至今名登仕籍者有張廷璐、姚孔鈵等數十員。臣聞聖祖仁皇帝時,曾命廷臣中因升遷太速,特諭停止升轉。原任大學士王熙之孫王景曾亦在其內。臣以為宜仿此意,將張姚兩姓部冊有名者,親房近支,累世密戚,現在之員開列奏聞。三年以內,除奉旨特升外,其餘一概停升。」奏上,飭交部議。吏部覆稱:「臣部官冊所載張姚兩姓出仕各員,與所奏詳加核對,張姓出仕者十三員,姚姓出仕者十員。惟姚孔鈵係大學士張廷玉之甥,姚孔鋐係張廷玉之婿,臣等核其升轉在京侍郎,在外司道知府,多由特旨簡用。亦有督撫保題升用之員,或因大學士張廷玉為皇上簡用大臣,該管上司或存瞻顧之情亦未可知。
  臣等酌議將張姚現任之員開列名單,行文在京各部院、在外各該督撫,令其察看。嗣後除臣部論俸仍應照例升轉外,如有才具優長應行保題者,應於摺內將該員係大學士張廷玉親戚之處聲明,與臣等確查該員歷傣深淺是否合例之處,核覆具奏。如不能稱職,亦即據實糾參,務期一秉至公,不得稍存瞻徇。庶舉措咸得其平矣。」奉旨依議。一時朝議翕然。夫以張姚世祿之家,簪纓相望,循資升轉,原無偏私。而文正之不避嫌怨,蹇諤立朝,亦從可想見矣。
  雍正六年七月,上諭內務府總管常明於盧溝橋蓋造官房,令赴京應試舉子無盤查行李之擾,並令崇文門查稅官員嚴飭巡役,毋得借端稽留,額外苛索。至今著為功令。聖朝作養人才,體恤周至,古未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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