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康熙四十年七月,聖祖駕幸索爾哈濟。有喇裡達番頭人進彩鷂一架,青翅蝴蝶一雙。上問:「此二物產於何地?」頭人回奏云:「生於穹谷山中,鷂能擒虎,蝶能捕鳥。」上賜以金而遣之。
長洲惠硯溪周惕、子士奇、孫棟,三世以經學傳家,二百年來東南第一家也。著作甚多,欽定四庫全書中多有採入者。
康熙十七年,命一等侍衛狼瞫頒孝昭皇后尊諡於朝鮮,吳人孫致彌為副,奉命彩東國詩歸奏。致彌撰朝鮮採風錄詩甚多,不及備載,錄其《送詔使還京詩序》云:「皇土紀元之十七年戊午,上駟武備二大人頒大行皇后諡於下國。時則不佞謬膺寡君儐命之托,馳迓龍灣,因護其行抵王京。二大人傳宣帝命,以寡君有疾,停郊迎儀,前度使臣之回奏也。小邦君臣且感且悸,惟是飲冰之行莫肯虛徐,請少留而不可得。時值大歉,公私未立,殆不能備供億之禮。二大人大加□傷,一革浮費,所索惟詩文與書法而已。寡君命朝紳或制或寫以應,橐中所齎,蕭然若寒士。前此所未有也。武備公仍將兩朝宸翰示不佞暨都監諸官,其書曰正大光明者,即先皇帝筆,今皇帝手書跋尾者也。其曰清慎勤者,今皇帝筆也。生龍活蛟之蜿蜒,銀鉤鐵畫之勁健,真可以參造化,驚風雨。跋語珠光玉潔,自有不可掩之華。蓋公世懋酬庸,錫予蕃庶,最以此珍玩,不以出疆而舍之雲。海外鯫生,非蒙天使眷顧,則亦何途之從而獲此大觀也哉。自臨境至回旆,首尾四十有二日,不佞又伴至鴨綠江上。
大人徵詩若序,要作他日不忘之資。顧不佞素短於章句,重以筮仕數十載,勞攘簿書,拋棄翰墨,自慚不足以副大人之勤教也。辭之益固,命之益懇。因略敘其概,兼呈篇什,以供一粲云爾。」詩五言十韻,其警句云:「紙上風雷隱,毫端造化奇,城路風旌掣,滄江鼓角悲。」末署伴送使資憲大夫、行司憲府大司憲兼成均館大司成廣州後人歸岩李元楨。
康熙丁末夏。荷蘭國甲婁吧王油煩嗎綏極遣陪臣卑獨攀呵閏等入貢。內有刀劍八枚,其柔繞指,□檀樹四株,各長二丈許。西洋小白牛四,高一尺七寸,長二尺有奇,白質斑文,項有肉峰。荷蘭馬四,銳頭卓耳,形態殊異。又玻璃箱、牡丁香、哆囉尼絨之屬。是歲,暹羅國王森烈拍臘照古龍拍臘馬嘑陸坤遣貢使握坤司答喇耶邁低禮貢六足龜、孔雀、馴象等物,回回國貢牛三角三目。
南昌騰王閣毀於金聲桓之亂。順治中,蔡尚書士英開府江右,重新之。海內名流賦詩甚多,惟海鹽彭羨門孫遹詩為最。
其警句云:「依然極浦生秋水,終古寒潮送夕陽。」
康熙己酉科,浙士有祈夢於忠肅祠者,神告之曰:「爾功名在署中。」醒而不解所謂。是科領薦,首題乃知之者一節,始悟署為四者字。中者中式也。神固已明示之矣。
周司空清原肄業太學時,詩名籍甚。有詠白丁香句云:「月明有水皆為影,風靜無塵別遞香。」一時傳誦,上徹宸聰。
比官翰林,召見時猶誦其詩句獎之。
潘次耕耒由布衣薦舉,召試授翰林院檢討。幼時聰穎異常,過目成誦,試以憲書與之,讀一過即能背誦,首尾不遺一字。
兄檉章有史才,頗承受其學。又從顧亭林、徐昭法、戴耘埜游,故其學貫穿淹給,無所不通,旁及曆算,悉有神會。昭法歿後無尺寸之產,舉孀婦孤孫以托,潘恤之終其身。其古誼有如此者,蓋不僅以博雅稱也。
米紫來漢雯,王文貞公崇簡之婿也。性放浪不羈,嘗以翰林典雲南鄉試。故事,試差覆命不得過年。米以六月朔赴雲南,事竣浪跡江楚,至十二月猶未還。婦兄王瞿庵遣人敦迫,乃就道。及至都,自言:「我為相公押解來京。」都人士笑之。
靳文襄公治河,功績彪炳人寰。其《河防奏議》,至今行水者奉為圭臬,而其他建白尚多,知者蓋鮮。茲錄其《請減專差疏》,以為嘗鼎一臠。其詞曰:「臣惟皇上因在外諸臣,於民生疾苦不以上聞。朝廷詔旨不行下達,廢弛驛站,侵冒錢糧,民隱莫申,民冤無訴,於是屢遣在內諸臣訪查察究,此皇上軫念民瘼,惟恐一夫不獲其所,是以不得不然也。但天使之車塵馬跡一經絡繹於道途,則閭閻之蒼首黔黎未免嗟咨於草野。在奉差之臣,未嘗不以皇上之心為心,未嘗俱有示威勒掯之事,並未嘗盡縱家人跟役等需索地方官也。然往來供應,雖盞酒、粒粟、片肉、只雞,盡皆小民膏血。況地方官員賢能廉介者少,平庸畏事者多,一聞欽差將至,惟恐有所駁詰,莫不力圖要結以悅之。行賄與否,姑置弗論,而飲食之費已屬不少。上司雖戒之曰:「爾無科民。」有司亦隨答之曰:「斷不妄派。」究竟無神輸之術也。更值不肖官員借端多斂,則又不堪言矣。此等事務,臣雖未得確情,並無指實,然揆之情勢,在所不免。
臣愚以為除軍機重務,必須口授廟謨於兵主,確酌商行者,自當專差馳驛。又在外貪官污吏,督撫不行題參,被科道糾參或旁人告發,並督撫扶同犯法。肆行貪婪之事,亦必須遴選部院能員,秉公確審者,無庸置議外。他如整頓驛站、料理軍需、查勘海疆、恤刑督賑諸務,似應責成督撫。蓋督撫為封疆大吏,皇上將數千里地方、數千萬百姓托之,綏懷撫治。乃不夙夜黽勉,力報君恩,將此等分內之事闒茸貽誤,甚至捏冒侵漁,致煩皇上左顧右慮,另差近臣代理。似此不職之督撫,雖立置重典,亦不足惜。然天下督撫賢愚不同,未必盡皆不肖也。臣請嗣今以後,凡督撫司道不能料理,必須差員之事,自當照舊遴差。其督撫司道能行之事,俱責成督撫司道料理,停其另差。
如有貽誤生弊等情,即將該督撫司道立行從重處分,以為大吏溺職之戒。如此,庶地方不至因供應而擾民矣。」
康熙辛丑科得人最盛,名臣名儒多出其中。官尚書者一,嘉興錢陳群。官侍朗者二,靜海勵宗萬、鄞縣邵基。官總督者二,上蔡陳元章、平越王士俊。官巡撫者四,新喻晏斯盛、滋陽喬世臣、安居王恕、漢軍孫國璽。名儒則德州盧見曾、孝感
夏力恕、會稽魯曾煜、宜興儲大文、歸安陸奎勛、金溪馮詠、
閩縣謝道承,皆是科庶吉士也。
海鹽彭羨門孫遹,順治己亥進士,康熙中官至吏部侍郎,兼充講官。上特命進講《大學.樂只君子》一節,音吐宏亮。
極加稱獎。時《明史》久纂未成,命為總裁,賜專敕。異數也。
松江濱海一日兩潮,歷久不易。康熙戊戌重九日,華亭王相國頊齡拜入閣之命。是日潮忽三至,咸以為異。
朱竹垞以檢討被命纂修《明史》。有《上總裁七書》,最為詳贍。茲錄其一,曰:「彝尊來自田間,學無師法,一旦入著作之庭,備員纂史。受命以來,憢▉惴惴,伏念史尚三長,而不有其一,何以克副厥任?猶幸有閣下總率之,可以無恐。
今開局逾月矣,顧未見體例頒示,竊有所陳。造門者再,未值歸沐之暇,敢奏記於左右。歷代之史,時事不齊,體制因之有異。班固書無世家,而有《後戚傳》,已不同於司馬氏矣。范蔚宗書無表、志,後人因取司馬彪《續漢書志》以為志,又不同於班氏矣。蓋體例本乎時宜,不相沿襲。故漢之光武、唐之孝明、宋之真宗皆行封禪之禮,作史者不必效《史記》而述封禪之書也。德星慶雲,醴泉甘露,不絕於世,作史者不必效《北魏》、《南齊》而述符瑞之志也。此志之不相沿襲也。班史第《古今人表》上及於皇初,歐陽子紀《宰相世系》下逮於子姓,遼之《遊幸》、金之《《交聘》,他史無同焉者,此表之不相沿襲也。《史記》列傳有《滑稽》、《日者》,《五代史》有《家人》、《義兒》、《伶官》,《宋史》有《道學》,他史無之,此傳之不相沿襲也。至若《皇后》一也,尊之則附於帝紀,卑之則冠於臣傳。《公主》一也,或為之傳,或為之表。《釋老》一也,或為之志,或為之傳。餘如《天文》、《五行》,或分為二,《《職官》、《氏族》,或合為一。然則史蓋因時而變其例矣。明三百年事有創見者,建文之遜國革除,長陵之靖難,裕陵之奪門,宜何以書?躋興獻王於廟,存之則為無統,去之則沒其實,宜何以書?志河渠者,前史第載通塞利害而已,明則必兼漕運言之,而又有江防、海防、御倭之術,宜何以書?志刑法者,前史第陳律令格式而已,明則必兼廠衛、詔獄、廷杖,宜何以書?若夫志地理,則安南之郡縣、朵顏之三衛,曾入版圖,旋復棄之,又藩封又建置、衛所之參差,宜何以書?至於土司之承襲,恭順有勤王之舉,反側者興徵討之師,入之《地志》則不能詳其事,入之《官志》則不能著其人,宜何以書?凡此皆體例之當先定者也。又魏定黔成英監淮諸國,衍聖一公,咸與明相終始,則世家不可不立。惟是張道陵之後受世祿,奉朝請,於義何居?若竟置不錄,難免闕漏,宜何以書?此亦體例之宜審量者也。又承閣下委撰《明文皇帝紀》,本之《實錄》,參之野紀,削繁證謬,屏誣善之辭。擬藁三卷,已上之史館矣。昨睹同館所纂《建文帝紀》,具書燕王來朝一事。合之鄙藁,書法相違。匪敢揚己之長,暴人之短,但史當取信百世,詎可以無為有?明太祖之崩,在洪武三十一年五月,遺詔諸王各於本國哭臨,不必赴京。
俞月而訃至燕,燕王抵准安,敕令歸國。斯《太祖實錄》史臣曲筆,謂用事者矯詔卻還,當在是年之秋也。時方執周、王橚廢為庶人,東齊王摶有罪,召人京留之。燕王方慮禍及,歸國後恐,因簡壯士為護衛。
迨齊王之入燕,且益懼,焉肯以次年來朝,身犯危地?而且傲慢無禮,由皇道入,登陛不拜,致監察御史曾鳳韻、戶部侍郎卓敬一劾王大不敬,請徙封南昌,建文帝不報。而燕世子及弟高煦適以三月至京師,譬諸虎離其穴,盡將虎子入於陷阱之中,縛之一二獵夫力耳。雖至愚者弗為,而謂智慮過人之燕王為之乎?且燕世子之來在三月,則是時燕王猶未反國。野史稱文皇遣之來,誰實遣之?姜清《秘史》據南京錦衣衛百戶潘暄貼黃冊內載校尉潘安二十三日欽撥隨侍燕王還北平,以為來朝之驗,似若可徵。然稽之《實錄》,靖難師駐龍潭,帝顧望鍾山,愴然下淚。諸將請曰:「禍難垂定,何以悲為?」帝曰:「吾異日渡江,即見吾親,此為奸惡所禍,不渡此江數年。今至此,吾親安在?瞻仰孝陵,是以悲耳。」然則太祖崩後,燕王未嘗入朝可知。蓋革除年事,多不足信。即燕王來朝,不足信者一也。金川門之變,《實錄》稱建文帝闔宮自焚,中使出其屍於火。越七日,備禮葬之,遣官致祭,輟朝三日。野記則雲,鬆陽王景請以天子之禮葬,文皇從之。夫既葬以天子之禮,未有不為之置陵守塚者,而鍾山左右無之。則備禮云者,亦史臣欺人耳目焉耳。況孝陵既葬,文皇責建文以庶人之禮葬其祖,又豈肯以天子之禮葬建文乎?不足信二也。北京金山口景陵之北,相傳有天下大師之塔,謂是建文皇帝墳,此尤無據。常登房山,山隅有亂塔,寺瘞僧骨不可數計。繞山村落田中亦多僧塔,或題司空,或題司徒,或題帝師國師。蓋遼、金、元舊制則然。
所稱天下大師不足為異,乃誣為建文帝墓。既雲不封不樹矣,其誰為之立石為表?不足信三也。《從亡隨筆》稱太祖預貯紅篋於奉先殿側,四圍以鐵錮之,鎖二,亦灌以鐵汁。程濟破之,得三度牒。濟為帝祝發,既扶帝出聚寶門矣,不應復折而至神樂觀。不足信四也。致《身錄》載帝至鬼門,從者八人,牛景先用鐵棒啟之而出。考是日乙丑,文皇一入金川門,即命分諸將守京城及皇城。鬼門非無人之境,為景先者持鐵棒啟門,守城將士豈無一人見者?不足信五也。方孝孺衰杖哭闕下,語文皇曰:「成王安在?」此事之所有也。至文皇謂曰:「獨不顧九族耶?」答曰:「便十族如何?」因並其弟子友朋為一族戮之。此則三家村夫子之說矣。歐陽夏侯《尚書》雖雲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而馬鄭俱云九族上自高祖、下至元孫,九峰蔡氏從之。故世之言九族者,名為九族,其實本宗一族耳。
迨秦漢誅及三族為最酷,而造為是說。使文皇果用是刑,無遽舍母妻之族,而遽誅及於弟子友朋者。且正學之友最莫逆者如宋仲珩、王孟、溫仲縉、鄭叔度、林公輔諸人,故叔度之弟叔美、叔端,仲縉之子叔豐,皆為及門高弟。諸君惟仲縉早卒,其餘當日咸不及於難,輯其遺文以傳,足以破野史之謬。不足信六也。《實錄》載文皇入都,即收齊泰、黃子澄至闕,同磔於市。所榜奸黨二十五人,鄭賜、黃福、尹昌隆在其列,不聞伏法。又靖難師起北平,所司州縣棄職遠避,朱寧等二百一十九人,亦未嘗悉誅。獨大理寺少卿胡閏《野史》謂抄提男女二百一十七人俱死,外遣戍者又一百一十四人。而《奉天刑賞錄》載茅大芳妻死,上命飼狗,不應若是之酷。不足信七也。萬曆初,以建文帝所遺三詩宣付史館,竊疑是點竄元之故臣憶庚申君之作。若「天命潛移四海心」之句,豈出之帝口乎?不足信八也。鐵鉉二女沒人教坊,世傳七言二詩,乃吳人范寬題老妓卷而作,載《皇明珠玉集》中,好事者巧為附會。不足信九也。河西傭川中補鍋匠、東湖樵夫、雪庵僧潔其身,隱其名姓,據傳以書,奚而不可?乃憑轉輪殿鼠齧餘冊,一一實之。不足信十也。《實錄》載壬午歲七月,命前工部尚書嚴震直、戶部尚書王鈍、應天府尹薛正言分往山西、山東、陝西巡視,俾奏利弊。震直受詔至山西,九月卒於澤州公廨。初不聞震直督餉山東,為北兵縛置布囊,夾以兩馬舁至京,後使安南回滇,有吞金之事。不足信十一也。至若因楊行詳事而移之楊應熊,因史仲彬之名而造為致身錄,久而附益之。不足信十二也。論者以革除靖難之事,載諸《實錄》者皆曲筆,無寧取之野史。然《實錄》之失,患在是非之不公,然人物可稽,歲月無舛,後人不難論定。至遜國諸書,往往以黎邱之鬼,眩人觀聽,以虛為實,以偽亂真,其不滋惑焉者寡矣。閣下宜辨去其惑,曉然開諭同館,毋相矛盾。作史之貴乎有識者,此也。故因燕王來朝一事兼及之。惟閣下垂鑒焉。
建德宋白山維藩所善方尚節者,善卜易,以白山為東道主,或經歲不歸。方春始和,白山必令占一卦以卜歲祥。戊午春占卦畢,忽呼奇奇,語白山曰:「今歲必有人自天子所來召君者,謹識之。」白山笑曰:「所以煩君卜者,姑以問安石何如耳。
窮閭隘巷,於外間隔,孰為翰音登於天者,而有命自天乎?」
方曰:「書言之固然,謂餘不信,請徐俟之可也。」及開制科,辟書至。乃信方之術神也。
朱秋崖克生云:寶應西北七十里曰張公鋪,屬天長縣。康熙四年二月二日,張公鋪人見平地忽擁官艦數十,帆檣樓櫓畢具,船首列羽旗大纛之屬,儀衛森然。所過之地迅如鳥跡,草木皆靡,竟不知是何祥也?
益都泠孝子名升,邑諸生。父植元,好遠遊。崇禎己卯適嶺表,鼎革後兵戈阻絕三十年。孝子發憤,依肇慶道趙韞退進美往端州,冀便咨訪。一日,有喬某者亦山東人,往西粵,孝子跪請訪求。閱歲喬返,微聞其父歿於龍州土司。孝子遂辭去,溯牂牁而上,歷三百七十餘灘,自橫州達南寧,又經遷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鄭二叟。詢知與其父舊為龍州土司客,乃與偕往。復與葬師譚姓者遇,竟得父櫬於龍州北門交帶橋側。
負骸骨歸,孝午自餘其事為《龍州扶櫬記》。夫以一寒士,父歿三十年,竟能覓遺骸於萬里之外,雖欲不謂之孝,其可得乎?亟書之以愧世之蔑視其親者。
康熙間,泰安知州某行泰山下,忽見片雲自山巔下,雲中一人端立。初以為仙,及墜地乃一童子也。驚問之,曰:「曲阜孔姓,方十歲。母病,私禱泰山府君,願殞身續母命。母病尋愈,私來捨身岩欲踐夙約,不知何以至此。」知州大嗟異,命輿載之以歸。
葉丙霞映榴,順治辛丑進士,由庶常累官湖北督糧道。戊辰夏包子之亂,從容拜疏,公服自剄死。奉旨褒嘉,特贈工部侍郎。己巳聖祖南巡,其子葉敷迎駕。上諭禮部等衙門:「當楚省兵嘩之際,葉映榴盡節捐軀。朕心深切憫悼,特詔所司優贈亞卿,兼子蔭恤。今巡行江南,見其子葉敷迎伏道旁,彌增軫惻。忠節之臣,應特予諡,以彰異數。爾等會議具奏。欽此。
「部議上,奉旨賜諡忠節。聖朝褒忠曠典,迥出令甲之外。葉公死不朽矣。
米侍講漢雯令建昌時,有水夫文三郎者,頗文雅,不類俗人。米謝事居南昌,三郎亦隨役。一日見家僮輩兩素扇,一畫梅,一畫蘭竹,,又書唐人絕句二首。問之,即文三郎妻徐蓉所作。年才二十三。
睢州湯文正公族人,家有傭工夫婦。每聞主人與客談詩文,輒竊聽,如是者數年。一旦扃門去,留書千言,文詞博奧,援據古今,多出意表。竟不知誰何也?此事與文三郎相類,而蹤跡尤奇。
孫文定公廷銓為童子時,嘗五鼓入塾,道遇一長人如方相狀,目睢盱可畏,直前欲搏之。公方錯愕間,頓覺己身驟長,與之等,且搏且卻,至半里許,其物忽不見。又書齋常有狐為祟,公讀書其中,久之無所睹。邪不勝正,從茲可想。
餘姚黃梨洲宗羲,明御史忠端公尊素子,少補仁和諸生。
忠端公死魏閹之難。崇禎初,梨州年十九,刺血繕疏,袖長錐入京訟冤。至國門而忠賢伏誅,恤典已下。刑部鞫閹黨許顯純等,召梨州對簿,即出錐錐許,血被體,又毆崔應元,拔其須,歸而祭忠端神主前。已又擊殺獄卒顏咨、葉仲文。蓋顯純為大理時,鍛鍊忠端公罪,而絕命於二獄卒手。梨州冒死報仇,時以忠義孤兒宥之。後以攻訐阮大鋮被逮,值大兵南下,事得解。
康熙戊午己未,學士葉子吉、都御史徐立齋先後薦於朝,以老病辭。後聖祖復以海內遺獻問徐司寇乾學,仍舉以對,且言其衰老,乃止。
盩厔李中孚容,父信吾死流寇之難,容母子相依,雖貧不受人餽遺。母卒,三年後徒步之襄城,求父骨不得。知縣張允中聞之,為立信吾祠,且造塚於古戰場,以慰其心。乃取其塚土歸告於母墓,更持服如初喪,累薦不就。聖祖西巡,欲見之。
陝督傳旨,容驚泣以廢疾辭,特賜關中大儒四字寵之。
閩中有鬼孝子者,七歲喪父,家赤貧。孝子雖幼,即能以力養母。數年孝子死,鄰人將奪母志,孝子為祟於其家以止之。
且托夢於母曰:「兒雖死,猶能以力養母。」母泣曰:「兒已鬼矣。安所用力為?」曰:「母第適市,語負擔者,令加重焉。
兒陰佐之力,使能勝。則其傭可倍獲。母取其贏以給贍也。」
母如其言,果賴以存活,守節至老。宋射陵曹為作《鬼孝子傳》,見《虞初新志》。世之生而忘親者,愧比鬼。
康熙甲申四月,命侍衛拉錫等探視河源。初四自京起程,五月十三至青海,十四至呼呼布拉克,六月初七至星宿海之東。
有澤名鄂陵,週二百餘里。鄂陵至有澤名札陵,週三百餘里。
二澤相隔三十里。初九至星宿海,蒙古名鄂郭塔拉。登南山視星宿海之源,小泉萬億,不可勝數。周圍群山,蒙古名庫爾袞,即崑崙也。南有山名古爾班吐爾哈,西南有山名布胡珠爾黑,西有山名巴爾布哈,北有山名阿克塔因七奇,東北有山名烏闌柱石。古爾班吐爾哈山下諸泉,西藩國名為噶爾馬塘。巴爾布哈山下諸泉,名為噶爾馬春穆朗。阿克塔因七奇山下諸泉,名為噶爾馬沁尼。三山之泉,流出三支河,即古爾班索羅謨也。
三河東流入札陵羅,自札陵一支流入鄂陵澤,自鄂陵流出乃黃河也。除此,他山之泉與平地之泉流為小河者不可勝數,盡歸黃河東下。使者自星宿海於六月十一日回程。向東南行二日,登哈爾吉山,見黃河東流至呼呼托羅海山,又南流繞撤除克山之南,又北流至巴爾托羅海山之南。次日至冰山之西,其山最高,雲霧蔽之。蒙古言此山長三百餘里,有九高峰,自古至今未見冰消,終日雲霧蔽之,常雨雪,一月中三四日晴而已。自此回行十六日,至席拉庫特爾之地。又向南行,過僧庫裡高嶺,行百餘里至黃河岸。見黃河自巴爾托羅海山向東北流於歸德堡之北、達喀山之南,從爾山峽中流入蘭州。自京至星宿海共七千六百餘里,寧夏之西有松山。至星宿海天勢漸低,地勢漸高,人氣閉塞,故多喘息。
靖逆侯張勇字飛熊,國初定鼎,即仗劍出關,求見英王,王大奇之。提督甘肅,知吳三桂將反,命子雲翼間道入都,首發其奸。聖祖親解御袍賜之,功成後諡襄壯。相傳其封公夢夏侯惇而生侯,薨後葬墳掘地,得夏侯碑碣。亦奇事也。
金會公德嘉,順治庚子舉人,就安陸府教授,不赴會試。
一日夢有人投刺來拜,視之,乃「門弟劉子壯」五字,奇之。
因北上。康熙壬戌會試,總裁掌院學士朱之弼,乃劉子壯會試房師也。果中第一。夢兆之異如此。
張清恪公伯行,康熙乙丑進士,曆官至江蘇巡撫,素以清節理學著名。四十八年大計,盡除吏之貪婪不職者,萬民鼓舞。
而總督噶禮貪黷怙勢,素與齟齬。辛卯科場事發,上命刑部尚書張鵬翮往鞫,亦畏其勢。伯行抗疏上言噶禮營私壞法,有曰:「仰祈皇上大奮乾綱,除兩江之民害,快四海之人心,振萬古之綱常,培一時之士氣。」人皆傳誦。噶禮亦誣伯行不肯出洋數事。上命並解任,命工部尚書張廷樞來鞫,並擬革職。上責諸臣顛倒是非,革噶禮職,留伯行巡撫任。諭諸大臣曰:「伯行乃天下第一清官。噶禮辦事歷練,操守聯未能信。若非張伯行在彼,江南地方受其侵削一半矣。」中外無不頌聖祖知人之明。
海寧查嗣韓以五經鄉薦,不第留京。住西華廠劉廷璣宅之無倦軒攻書,身素弱,劉勸慰之。曰:「吾非不知,曾夢神贈書,有『五色雲中第二人』句。是以戀戀冀其一驗耳。」至康熙戊辰。果以榜眼及第。
孫鬆坪致彌,康熙戊辰進士,官編修。髫齡即以詩供奉禁中,四十餘年。有《歸舟口號》云:「有淚何曾灑路窮,小船欹側逆流中。科頭白眼傾尊酒,飽看人家使順風。」其襟懷磊落可想。
餘姚汪鑒少任俠,及從勞麟書游,研心朱子之學,粹然儒者矣。其父歿雲南,鑒扶櫬歸。至漢江遇大風,舟將覆。鑒憑棺號哭,誓以身殉,風忽止,得泊沙岸以免。人咸謂孝思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