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尋舊盟竟成畫餅 控匪赤反自招災

  詞曰:
  歸,洞口梅花鬥雪開。人如玉,幽恨盡堪排。 猜,蜂蝶紛紛目去來。人何在,香徑長莓苔。
  哀,遺恨師雄夢乍回。香魂杳,沒興一齊來。 悲,衙鼓鼕鼕血肉飛。鳴冤事,今已不須提。  右調《十六字令》四闋
  話說逢玉認定李公主已死,乘間求梅花葬祭畢,夜至三更時候,偷出營外,悄悄下了錦石山,揀著小路而走。其夜愁雲密布,星月無光,黑魆魆的扒過幾個石山,不覺走至一個絕地,進退不得,下面水聲如雷。逢玉心中慌張,仰著頭,用手搭著一塊石板,要從上面扒去,不防石面苔蘚被露濕了,滑溜溜搭不住,來一個鷂子翻身,撲的一聲跌下危崖去了。
  正合著古人兩句道:危崖墜危石,勢落不能留。幸是跌在水裡,若是跌在石上,就不化為肉餅也不免頭破耳裂。閒話休題,且表逢玉跌在潭心,似有物托住一般,輕輕送至岩邊,攀著一根紅龍鬚扒上去,坐在岩下。幸身上不曾傷損,渾身衣服雖濕,南方天氣,十月尚不甚寒冷。坐至天明,舉頭一望,兩岸俱是斗絕的石壁,下面潭深無底,自家也不覺吐舌驚咤道:「這個所在,跌下不死豈非天命!只是怎得出去哩!」正想間,耳中聽得櫓聲咿咿軋軋搖進口來,急睜著眼看時,見兩個女郎,一個大約二十餘歲,穿件緊身藍布衫兒,綠巾纏頭,立在船頭舉網打魚。一個小的約十五六歲,穿紫布杉,梳個懶妝兒,額繫一條青縐紗,一手把舵,一手捻著一枝梅花,立在後梢,口中唱道:
  手捻梅花春意鬧,生來不嫁隨意樂。
  江行水宿寄此身,搖櫓唱歌槳過滘。
  逢玉喊道:「兩位姑娘救小生則個!」兩個女郎聽見,搖攏船來,扶下逢玉。見逢玉衣裳皆濕,取件衫褲與逢玉道:「天氣寒冷,相公且換下濕衣,奴代爾烘烘。」逢玉接來換了,兩個女郎與他絞去水,一面代他烘衣,一面熱些酒食來與逢玉暖寒。逢玉吃了,致謝道:「小生落難,蒙賢姐妹恁般救濟,小生無物相酬,乞賜仙號,異日好來相謝。」大的道:「我兩個是蛋戶,救濟失水是常有的,何必云謝!請問相公仙居何處,緣何失水?」逢玉道:「小生程鄉人氏,因訪親回去,失足墜水,若不遇賢姐妹,要凍死岩下哩!不知這裡是甚麼所在?到省還有多少路程?」女郎道:「這是牂牁江口,到省還要十多日。」
  逢玉道:「求賢姐妹渡小生上岸如何?」那大的道:「這裡上岸,無路可走,須到越城方有大路。相公若不棄,且住舟中,明日我姐妹送相公到越城去如何?」逢玉此時吃了些酒,覺渾身疼痛起來,又一夜不曾合眼,也想睡睡,便答道:「恐怕打攪不便。」大女郎道:「說甚話來。」遂指著鋪蓋道:「相公且憩息片時。」逢玉謝了一聲,打開鋪蓋,一直睡至日暮。二女喚醒起來,見擺設許多玉珧魚膾,火酒蒜泥。逢玉驚訝道:「怎麼要賢姐妹恁般盛設!」大女郎笑道:「魚蝦是奴飯碗,說不得是麼。」說畢,斟酒相勸。飲至更餘,大的笑向小的道:「今夜只有一個鋪蓋,怎樣好?」小的低著頭微微而笑,大的道:「也罷,待奴睡在火艙裡,等阿妹與郎齊睡罷。」逢玉道:「豈有此理,小生蒙賢姐妹相救,復賜酒食,已出望外,安敢復僭鋪蓋?今夜自當賢姐妹睡在鋪蓋上,小生睡了一日,當在外艙坐以待旦。」大的道:「郎君不必推諉,奴兩個雖是蛋女,頗自貴重。今因奇郎蹤跡,故不避羞恥,願薦枕席,因緣難再,望郎勿拒,但不知阿妹意下何如?」小的低低道:「要睡大家齊睡在一鋪罷。」大的笑道:「爾倒知趣。」收了盤盞,取水與逢玉淨手,鋪牀疊褥,挽逢玉就寢。
  逢玉此時感念他兩個,不敢十分相拂,只得從他雲雨起來。兩個都是處女,齧指相受。逢玉大為奇異,因問道:「卿姐妹曾受人家聘否?」大的道:「奴兩個曾遇異人授服丹藥,凡龍蛇惡毒魑魅之類,都不敢相犯,故敢於江海之中獨來獨往,矢欲如劉三妹,不輕嫁人,隨意歌樂。昨宵姐妹兩個坐在船頭釣魚,見一朵彩雲墜在對岸,光彩射人,姐妹正看間,現出一個夫人,身穿大紅袍,頭戴冠帔,自稱他是許玉英,蒙天帝憐他忠貞,封為羅旁后土夫人,今文曲星君有難,爾兩個與他有緣,可速撐船至群牁江口相救,說畢騰空而去。奴兩個不敢不信,攏船上來,巧巧遇著郎君,豈非緣分?」逢玉聽了那許玉英名字,耳熟得緊,只是再想不起。想了一會,忽然想著道:「是了,原來他也死了!」不覺潸然泣下。二女忙問道:「死了那個?」逢玉道:「卿見那個許玉英是嘉桂山李公主女將,今既蒙卿心愛,料說也不妨。」遂把前後事細述了一遍道:「玉英必從李公主而死,今又來報卿救我,女中有此忠貞,怎不感動天帝!」二女聞言大喜道:「然則郎君為群媖所爭奪,果係非常人也!但郎君今欲何往?」逢玉道:「公主已死,到彼亦無益。去年四月,路經梅花村,曾聘張氏為妻,相約小生到了從化回去,舉家與小生東歸,事出多故,挨延至今。明日便當辭賢姐妹到梅花村去矣!」二女道:「如要到梅花村,奴姐妹竟送郎到博羅如何?」逢玉大喜道:「若得賢卿肯相送,大恩大德當銘肺腑。」三人說得投機,直講到四鼓,才勾肩疊股而睡。正是:
  情因款洽言難盡,話不投機半句無。
  次早起來,取路緩緩搖船,望博羅來。凡遇市鎮必買酒買肉,與逢玉淺斟低唱,極綢繆之致,夜則三人共鋪,暢魚水之樂,如此者非止一日。已到博羅,大女郎對小女郎道:「阿妹陪郎坐坐,待奴買些酒餚來與郎餞行。」去不多時,帶著岸上一個伙家,提著一壇紹興酒,攜了許多果品之類到來放下,叫小的烹調起來,擺滿一船。請逢玉上坐,二女左右相陪。飲至數巡,小女郎以手搭在逢玉肩上,把星眸斜視著逢玉唱道:
  官人騎馬到林池,斬竿筋竹織筲箕。筲箕載綠豆,綠豆喂相思。相思有翼飛開去,只剩空籠掛樹枝。
  小女郎唱完,大女郎蹙著眉道:「阿妹怎麼唱出這歌來!待為姐唱爾聽。」
  雲在水中非冐影,水流雲動非冐情。
  雲去水流兩自在,云何負水水何縈!
  小女郎低頭嘻嘻而笑,逢玉不覺泣下。大女郎取巾與逢玉收淚道:「阿妹戲言,郎何認真!」逢玉道:「小生誠負二卿,但卿若能從小生東歸,小生頗有家私,盡供養得起,不識二卿意下如何?」大女郎搖著頭兒唱道:
  撥棹珠江二十年,慣隨流水逐嬋娟。
  青萍下種君莫種,煙雨堪憐君莫憐。
  逢玉拭淚道:「賢卿高致,小生不敢強,但後日小生欲來相訪,卿仙蹤縹緲,叫小生何處問津?」大女郎道:「郎不必來訪,奴兩個異日自會來尋郎。」說畢就寢。次日,二女各出白銀十兩相贈,逢玉灑淚上岸,二女撥開艇兒自去。正是:
  人心未嘗同,不可一理區。
  宜各從所好,未用相賢愚。
  話說逢玉別了二女,取路望梅花村來。行了數日,一陣香風過處,現出沒上沒下、粉雕玉琢一般的梅花來。逢玉不勝感歎道:「去年到此,青子滿枝綠蔭遍地。曾幾何時,梅花再發,又別成一個境界了!」逢玉此時也無心玩景,飛跑至張家莊來。到了莊前,見一所莊院被火燒得七零八星,牡蠣牆倒在一邊,只剩東邊一間,又戶破窗倚,寂無人聲。逢玉心中老大驚疑道:「難道岳父待我不至,逕自搬移去了不成?只是怎麼連房子也放火燒了?」正驚疑間,破戶呀的一聲響,走出一個後生來,拱手問道:「相公何來?到此何干?」逢玉忙作揖道:「小弟黃逢玉,去歲四月到此,蒙岳父張秋谷把令愛配小弟,約弟到從化訪親回來,就同弟搬移到敝縣居住。小弟因事拘絆,直到今日才回,不知岳父幾時搬去,連房子也燒了。兄是何人,卻住在此?」那後生聽了,放聲大哭道:「原來兄是吾妹夫!弟張志龍,六月由廣西回來,房子已燒了,訪問鄰人,方知家父母及妹子,本年三月,已被豐湖何足像同饒有,引火帶山賊來劫擄去了:」逢玉大驚道:「兄可曾到彼探聽下落麼?」志龍道:「弟雖去來,只是賊巢深邃,無路可通。回來氣憤不過,就到府縣告理,怎奈何足像手腳甚長,著人在官府處使了銀子,官府都不准審理。妹夫到來甚好,怎麼設個計來救取父母妹子則個!」說畢又哭。逢玉聞言,以身投地慟哭道:「天乎!黃逢玉何罪,直使我所遇皆窮,一至於此!」兩個哭了一會,志龍扶逢玉進破屋裡,取張折腳凳與逢玉坐下,炙些粥來與逢玉吃。逢玉那裡吃得下,兩人相對坐至二更,逢玉道:「明日莫若同兄到軍門去告,並求發兵征剿,方能有濟。」志龍道:「小弟帶回些銀兩,兩次告理,使費已盡,欲往軍門,無盤錢奈何?」逢玉道「小弟蒙友人贈白銀二十兩在此,明日便同兄去告。」商議定了,解衣就寢。逢玉既傷張小姐,又慟李公主,伏枕流涕,那裡睡得下!挨至天明,梳洗畢,志龍收拾鋪蓋,同逢玉出至河口,搭船到省。尋下寓所歇下,逢玉寫起狀子,候得督府出衙拜客,守在轅門等候督府回來,將狀遞上。
  督府收了狀子,進至衙中,把狀來看,開頭看見黃逢玉三字,就把狀來掩過,丟在一邊,顧左右道:「與我喚那告狀的黃逢玉來!」此時逢玉尚在轅門,聞督府弔問,忙整衣進去跪下。督府問道:「爾就是黃逢玉麼?」逢玉叩頭道:「童生正是黃逢玉。」督府道:「嘉桂山招親的就是爾麼?」逢玉又叩頭道:「不敢,因李公主苦苦相求,童生不得已應承的。」督府又問道:「天馬山招親的亦是爾?」逢玉見督府同到此,聲色俱厲,只得又叩首道:「天馬招親,因童生訪親至彼處被擒,強把其姐梅映雪招生,生知其係叛賊,佯應承了,近日乘空,才逃得出來,望大人鏡察。」督府把棋子在案上一拍道:「羅旁萬疊重山,他不放,爾怎逃得出來!明明交通瑤人圖謀不軌,今代他出來做細作,還敢大膽來軍門告狀,著實可惡!」逢玉連連磕頭道:「其實二處,皆為所誘,非小人有心!」督府大怒道:「天下許多人他不誘去,偏偏來誘爾一個?爾這狗才,不打如何肯招!」喝令左右把逢玉放翻在地,褪去褲子,親起來指定道:「須重責這狗才!」左右答應一聲,一棒無情棍從半天裡打下來,一氣打了二十棍,打得逢玉皮開肉綻,死去移時方醒。督府吩咐左右:「與我押至南海縣,審問了勾引反叛情由,申文來奏請斬首!」左右答應一聲,也不管爾走得走不得,把鐵索套在逢玉頸上,如狼如虎扯著便走。張志龍在外面,聽得人聲宣揚出來:督府拿著天馬山奸細黃逢玉,已解去南海縣審問了。志龍不知就裡,驚得魂不附體,連夜逃出城外。次日,欲進去探聽的實,又恐一網打在局中,只得拋了逢玉逃回梅花村去了。正是:
  無可奈何收抬去,長使英雄淚滿襟。
  今不說張志龍回梅花村,且說逢玉解至南海縣來。這個縣官是有名的洪一夾,生性極貪極酷,不問爾是麼樣人,遇著他只是一夾!人因安他這個綽號。今日見督府大人解下個瑤王的女婿來,要他審問,不覺大喜道:「生意到手了!」忙出堂來坐下,吩咐快快喚進來。左右帶進逢玉,摔在案下,逢玉已不能起跪,仰臥於地。洪一夾笑道:「爾在天馬、嘉桂為瑤王女婿,做盡大喇喇模樣,今日到在本縣案下,還敢不跪麼!」逢玉哀求道:「童生實是傷重,起跪不得,求公祖哀憐冤屈,筆下超生。」洪一夾笑道:「本縣看爾是瑤王女婿,必然知書識禮,今日站且免問。」回顧左右:「且帶出外廂,好生看視。」退堂進去。差役帶出對逢玉道:「爾有甚麼孝敬大老爺,快快拿出來,我們代爾送去,明日審時可免毒刑。」逢玉泣道:「我實無銀子,求列位哀憐無辜,向太爺面前說個方便。」差役道:「別的無銀子還說得太爺信,爾是個賊大王女婿,說無銀子鬼也不信!」又一個道:「身邊無銀,信兒也通一個與爾那瑤王知道,他聞得女婿受苦,怕不整千整萬輦將來救取爾麼!」又一個道:「我看爾這亞官仔,雪條般嫩的屁股,若捨不得銀子,那時大老爺發起怒來,我們就要愛護爾,恐怕也護不得。」逢玉只說沒有,一個怒道:「管他銀子用不用,干爾甚事!爾敢是捨不得他白屁股麼?」那一個笑道:「莫道屁股捨不得,就這個面孔兒也令人愛殺哩!」一個道:「爾既這般愛殺,何不自家拿出些銀子救他?」那個道:「反叛罪大,若是些小事,我就救他出來做個龍陽,也現現我的體面。」
  逢玉聽了心頭大怒道:「這班奴才乃敢如此放肆!大丈夫死即死耳,何必哀求貪官,乞憐奴隸!」志氣一奮,頓覺心頭涼快,痛楚都減。一夜無話。到了次日,縣官不見逢玉送禮來,坐堂審問,皂快拿進逢玉來,洪一夾大喝道:「快快承招,免本縣動刑!」逢玉道:「乞賜紙筆。」縣官命取筆硯與他道:「從實招來!」逢玉研得墨濃,提起筆來,向紙上寫八個大字道:「皇天后土,實鑒此心。」寫畢遞上,與縣官看了,大怒道:「反賊怎敢抗違玩忽!」命取夾棍來上了,眾差役喝吆一聲,把繩一抻,逢玉大叫一聲昏絕於地。差役口含冷水,提起逢玉頭來兜面一噴,悠悠揚揚甦醒轉來。縣官喝道:「快快招來!」逢玉抗聲道:「叫我黃逢玉招什麼?」縣官道:「勾引瑤人,謀為不軌!」逢玉道:「皇天后土,共鑒此心。」縣官大怒道:「再收!」差役喝吆一聲,把夾棍收理,痛得逢玉披頭散髮又昏絕於地,差役復以水噴醒。縣官道:「爾招不招?」逢玉道:「除了皇天八字更無可招!」縣官命敲,左右取槌在夾棍上敲了數下,逢玉又死去,移時甦醒轉來,人已十分睏了,臥在地下答應不得。縣官教且抬出,明日再問。皂役抬在牢中,用鐵索扣住,閉了牢門自去了。
  可憐逢玉嬌貴身子,受了恁般毒刑丟在牢中,一口水也無人送與他吃。漸漸惡血攻上心來,昏昏沉沉死在地下。一點魂靈直從泥丸透了出來,隨風飄蕩,因心戀著嘉桂,隨風飄至都貝大王廟前,見廟中走出一位女娘,身穿紅袍,頭戴冠帔,逢玉只道是李公主,大叫道:「公主救我!」那女娘見了逢玉,欷歔而泣道:「妾非公主,乃公主麾下許玉英也!君隨妾來。」逢玉跟著走回牢中,玉英把魂依舊推入泥丸,用手摩了一會,復扶起,用手在後心狠狠的拍了一下,逢玉驚醒,大叫一聲:「痛殺我也!」睜眼看時,星月在天,霜華滿地,那有什麼許玉英!聽樵樓已打四更,忽然心頭作惡,側轉頭來向地盡力一吐,吐出兩個紅丸,異香撲鼻,取起一看,大驚道:「此乃我同岳父到龍虎山,遇黃野人贈的,怎麼吐了出來?」忙取起納在口中,細細嚼爛,和涎嚥下,覺遍身骨節轆轆有聲。頃之,心胸寬爽,腫痛頓失,精神如舊。心中大喜道:「黃野人原說服了此丹可免非常之難,仙語已驗,料無大事。」放開心懷,曲肱而睡。
  天色已明,差役推門進來,見逢玉全然無事,大為駭異道:「爾受了恁般重刑,怎麼一夜就平復如舊?敢是有甚法術麼?」逢玉笑道:「法是沒法,天相吉人,自然有人救護。」說猶未了,內面門子大喊道:「值班那裡?老爺要問昨日犯人黃逢玉,快快帶進內堂來!」差役聽得,忙帶逢玉進內堂跪下,洪一夾道:「本縣昨夜發個夢,夢見兩個仙女從空而降,一個約二十餘歲,一個約十五六歲,自稱是珠姐雲妹,奉許夫人命來求本縣寬爾刑法,後日自有人來救爾。今早起來,阿奶說起,夜發一夢,與本縣相合,阿奶額上近發一血瘤,大如茶杯,無人敢醫,那個雲妹對阿奶道;『爾若能叫爾丈夫寬我黃郎刑法,我與爾取去血瘤。』遂向袖中取出一把小刀,把阿奶額上血瘤割去,全無痛楚,今早起來平塌如初。如此看來,爾的冤屈想是真的。只是督府大人與嘉桂山李公主有仇,本縣不同實爾個反叛罪名,本縣固免不得罪責,恐怕還要把爾解往別衙門研訊,不如爾暫且招承,待本縣疊成文案,詳上去,爾便可從容待救,爾意下何如?」逢玉初時,恐怕縣官誘他,苦苦不肯,後復想道:「他說許夫人,難道許玉英夫人真個又來救我?只是雲姐珠妹又是那個?」忽然省悟道:「原來阿妹兩個竟是仙人!怪他雲水撥棹而歌,超超有出塵之想。也罷,生死有命,且由他做去罷。」遂對洪一夾道:「既係老爺肯周旋童生,暫且招承再處。」洪一夾大喜,遂吩咐差役暫將黃逢玉收監,不許禁子、囚徒人等刁難他,本縣查出,定行重責不貸。差役領命,帶逢玉出來,送至監中,將大爺言語吩咐了一番,禁子應諾領進去了。正是:
  收監公冶原無罪,下獄鄒郎太是冤。
  未知後來果有人救逢玉否,且聽下回分解。

  醉園評;文不至絕處逢生,則不見精神魄力。若失水、收監二段,絕地矣,然後轉出漁人,轉出玉英,此冷處解救,已對定十二回熱處解救是。熱冷處有功,熱處反困,神光直注到負荊解圍諸段,何等變幻,何等精力。
  又曰:到此方知游羅浮、遇漁人二段伏筆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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