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襲封衍聖公,每歲赴京朝賀,沿途水陸驛傳,起中馬站船廩給。回日,無馬快船裝送。而張真人往回水陸起上馬站船廩給,且有馬快船之從。蓋其時方崇道教,而內官梁芳、左道李孜省輩方用事,故致隆於其所尊如此。予聞之,頗不平,言於尚書余公,欲優厚之,公慨然曰:「是義舉也。」即日奏允。自是衍聖公往回陸路得起上等馬,回日應付馬快船裝送,於吾道實有光云。時成化十六年三月初五日也。
近有中官怙寵市恩,以結人心。騰驤左右等四衛勇士小廝及養馬軍,奏乞悉給以胖襖袴,事不下議部,即可之。時固安王公復為工部尚書,余肅敏問之曰:「府庫衣袴之富如此,先生何議不及此,使恩出斯人乎?」王公曰:「祖宗之制,邊方有警,應調京軍出征,則以此給之,使其不勞縫製,得以剋日起行。京衛軍士守衛守城者,無調遣之急,歲給與布匹、綿花,使軍妻各自縫製,以省有司勞費。此良法美意之所在也。今四衛軍士,既給以布花,而又加此,非惟失預備非常之初意,且使恩出內豎,其於國體胥失之矣。」余公服其言。
每讀《春秋左氏傳》,列國大夫或論事,或諫君,動輒陳古制度,如指諸掌。公父文伯之母,雖一婦人,而其敘王后親織元紞以下云云,本末不遺如此,則當時學士從可知矣。於此不惟見古之人才皆有用之學,亦可以佔先生教化之盛矣。今吏部每選考試監生作經義,有不能記本題者,任意書平日所記文字塞白,名曰「請客文章」,亦得除授有司一職云。此風自宣德以來,已有之矣。夫時文與古義,雖大不倫,而姑恤之政,蓋無有甚於此者。嗚呼!使此輩而寄以民事,欲民之弗病,得乎?
嵇昭,蘇州崑山人,正統六年任知灤州。涉獵古今,蒞民得體,尤善楷書。十三年以外艱去,至今不忘其善。此《永平府志.名宦》條所載。然崑山未聞有此人,豈其先流寓他處,出身籍貫,猶書所自與?記以備考。
廣陵之墟有五子廟,云是五代時群盜嘗結義兄弟,流劫江、淮間,衣食豐足,皆以不及養其父母為憾,乃求一貧嫗為母,事之甚孝。凡所舉動,惟命是從。因此為善,鄉人異之。歿後且有靈異,因為立廟。吳中祭五通神者,必有所謂太媽,疑即此鬼也。噫!人莫不善於為盜,而亦有風木之思,天理之在人心,固未嘗泯也。況非其真母,而皆能循其教,卒化為善,不亦尤可取乎!世有親在而不遵其教,親歿富貴而不思者,視五子能無愧乎?
延安、綏德之境,有黃河一曲,俗名河套。其地約廣七八百里,夷人時竊人其中,久之乃去。葉文莊公為禮部侍郎時,嘗因言者欲築立城堡,耕守其地,奉命往勘。大意謂其地沙深水少,難以駐牧;春遲霜早,不可耕種。其議遂寢。然聞之,昔張仁願築三受降城,正在此地。前時夷人巢穴其中,春深才去。近時關中大飢,流民入其中求活者甚眾,逾年才復業。則是非不可以駐牧耕種也。當再詢其所以。
《周禮》春祭馬祖,夏祭先牧,秋祭馬社,冬祭馬步。其文甚明。今北方府、州、縣官凡有馬政者,每歲祭馬神廟,而主祭者皆不知所祭之神。嘗在定州,適知州送馬神胙,因問所祭馬神何稱?云:「稱馬明王之神。」及師生入揖,問之,亦然。蓋此禮之不講久矣。但不知太僕寺致祭如何?未及問也。
天妃之名,其來久矣。古人帝天而後地,以水為妃。然則天妃者,泛言水神也。元海漕時,蒲田林氏女有靈江海中,人稱為天妃。此正猶稱岐伯張道陵為天師,極其尊崇之辭耳。或云:水,陰類。故凡水神皆塑婦人像,而擬以名人,如湘江以舜妃,鼓堆以堯後。蓋世俗不知山水之神不可以形像求之,而謬為此也。
翰林院、尚寶司、六科官,其先常朝俱在奉天門上御座左右侍立,故云近侍;今皆在門下御道左右。云是太宗晚年有疾,用女官扶持上下,因退避居下,今遂為定位。六科本與尚寶司相鄰,今工部委官制衣處猶稱六科廊是也。永樂間失火,遷出午門,今遂為定居。
沈通理云:「金陵一民家被雷,失去二人,遍求之,乃對坐一空櫃中,其發莖莖相結。」凌季行言:「褚御史昌允家人遇雷震死,遍身衣皆裂成細條,闊狹如一。」邵文敬言,其鄉雷擊一佛殿,兩鴟尾皆失去,蓋脊筒瓦內石灰泥撤淨如掃,而瓦復不動。張汝弼言:「松江一塔被雷,凡七層,每層簷鈴皆失去其舌。」夏德乾御史知新淦縣,言本縣一山有雷神,甚靈異。嘗祈雨,雷雨大作,空中有物,形聲如鴨,嘴爪如鷹考三,盤旋而飛。廟有大松十數株,每株爪去其皮二道,自根至梢,俱深入寸許,無一差爽。瞿世用御史嘗知崇仁縣,一日,雷雨中有物墮譙樓,黑色,無頭尾,其圓徑丈餘,不久復飛去,疑其為雷神。此皆平日聞坐客所談,因類記之。
群,舊作群,云高皇惡君與羊並,命移君羊上。
,舊作昶,云文皇為夏中舍改書。昆,舊作昆,云昆雲尹馬文炯欲鎮壓其民改書。此鄉俗相傳。然群、崐古字,觀韻書可知。
字,嘗於山東憲副陳善所觀趙松雪墨卷見之。蓋遍旁上下,自昔並用,祖宗及文炯,或者改其一時所見耳,非始此也。天順甲申進士▉〈彡上且下〉茂,英宗不識其姓,問之李閣老賢,賢對以音與陝同,因命改姓陝。近時山東布政使胡德盛奏事,適北邊有警,上覽疏,見其名,嫌德盛於得勝相近,命改名靖。
天順間,江西儒士吳與弼講明理學,名重一時。嘗被薦,徵上京師授春坊諭德,力辭不受,遣還田里。成化間,海南貢士陳獻章亦以理學名,有司嘗應詔薦上,上吏部,奏除翰林院檢討。賀部員外郎張弼書韻語誚之云:「君恩天地寬,臣節日月皎。無事徒受官,優游豈不好?未識義如何,借問程明道。李密是何人?亦有《陳情表》。」獻章不能答,未久辭歸。獻章,與弼門人也。
於公謙、王公文遇害時,以迎立外藩誣之。文稱冤,謙但云親王非有金符不可召,當辯之。時印綬尚寶諸內官聞之,檢閱各王府符,具在,獨無襄王府者。眾者危疑,不知其故。乃問一退任老內官,云:「嘗記宣德間,老娘娘有旨取去,但不知何在。老宮人某尚在,必知其詳。」遂往問之,云是宣廟賓天時,老娘娘以為國有長君,社稷之福,嘗欲召襄王,因取入,後以三楊學士議不諧而止,符今在後宮暖閣中。老娘娘,張太后也。於是啟太后求之,果得於其處,已積塵埋沒寸餘矣。其後,英宗悟二人之冤而悔者,亦以此云。
成化十三年,福建長樂縣平地長起一山,長三日而止。度之,高二丈餘,橫廣八丈;其旁一池,忽生大蜆,民取食之,味甚美,乃爭取食。食者不數日患痢,死者千餘人。
戴御史用,字廷獻,江西高安人。未第時,嘗延一師於家塾。師好為人作訟牒,用父卻之。其俗,凡為師棄於人者,無所容身,由是怨之。乃匿處鄰郡,令家人訟於官,云師有經義,直銀若干,用圖之致死。用不勝搒掠,乃自誣服。用家出重賞購求能得其蹤跡者。逾年,忽一人報其匿處,乃俾為鄉導,果得之,事始白。後登成化丙戌進士第,仕至貴州參議。彼衡門褐夫,不皆用伍,則死於冤獄者豈少乎?此典刑者所以不可不敬慎也。
正統間,楊文貞公自江西還朝,所過餽送,一切不受。耿清惠公時為淮揚鹽運使,餽雞四翼,茄一盤,楊公受之,且攜手而行。其激揚之意,默寓於交際如此。先奉直公時客淮陽,親聞其事。
天順間,安陽民牧牛入一破塚中,鐵索縣一棺,去地四五尺,四旁無一物。民搖動其棺,沙土蒙頭而下,不能開眼。民懼,急趨出,沙已沒趺矣。翌日,拉伴往視之,沙土滿中,不復見棺。蓋觸其機發也。
山西之石樓、永昌,陝西之神木等縣,土人善邪術,名「小法子」。能以刀錐置人腹中,痛久之即死。始覺時,急求解法,則免。廣東西人善造蠱,置飲食中,中之即腹脹死;以藥物解之,即吐出本形,或魚,或蛇,或蝦蟆而愈。雲南孟密等夷有術,能以木換人手足骨。人初不覺,久之,行遠任重,即痛不能勝。有不信者,死之日,剖股視之,果木也。此皆問之其鄉人,皆以為實有者。
成化初,江、淮大飢,都御史林公聰以便宜之命賑濟,駐節揚州。令御史借糧十萬石於蘇州府,知府林公一鶚以蘇為閩、浙矜喉,江、淮衝要,萬一地方不靖,無糧其何以守?不許。御史乃借之松江而去。人以一鶚知大體云。
古對以文字分合者,如:「鉏麑觸槐,甘作木邊之鬼。豫讓吞炭,終為山下之灰。陳亞有心終是惡,蔡襄無口便成衰。二人土上坐,一月日邊明。半夜生孩,子亥二時難定;兩家擇配,己酉二命相當。皆佳。又聞有云:人曾作僧,人弗可作佛;女卑為婢,女又可為奴。亦可喜。
史傳所載,修己背坼而生禹,簡狄胸坼而生契,陸終氏娶鬼方之女,開其左右脅而生昆吾等六人,浮屠氏稱釋迦之生,出母右脅。黃冠氏稱老聃之生,出母腋下。先儒多以為妄。魏黃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子,從右胳下水腹上出。宋時,莆田尉舍之左,有市人妻生男,從股脾間出,皆創合,母子無恙。二事各有指據,然亦未敢盡信也。近見巡按鳳陽御史周蕃奏靈壁縣民家生一子,潰母臍下而出,創潰處尋愈。據此,則汝南、莆田二子之生,當亦不誣也。
漢、唐、宋兵制,皆取兵於民。壯則入伍,老則放歸,即三代寓兵於農之遺制也。本朝軍伍,皆謫發罪人充之,使子孫世世執役,謂之長生軍。且謫發之地,遠者萬里,或數千里,近者千餘里。南北易調,非其土性,難以自存,是以死傷逃竄者十常七八,行伍實數,能幾何人!況有罪謫發者,率皆奸民,善於作弊,無惑乎什伍之虧耗也。在京惟府軍前衛幼軍,皆止終其身,與前代兵制暗合。旗手衛有等軍士,永樂間奉有不逃止終本身、逃者子孫勾補之旨。寧老死行伍,無一人逃得。府軍前衛幼軍,舊亦多逃,近比旗手之例,著為常令,故今亦無逃者。蓋逃者特為身謀,其不敢逃者,為子孫謀也。使當時議兵制者,以前代之制為主,而以此法繩之,則隱匿脫漏之弊,固不能保其必無,想亦不至今日之甚也。
急須,飲器也,以其應急而用,故名。趙襄子殺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注云:飲,於禁反,溺器也。今人以暖酒器為急須,飲字誤之耳。吳音須與蘇同。今稱暖熟食具為僕憎,言僕者不得侵漁,故憎之。王宗銓御史嘗見內府揭帖,令工部制步甑,云即此器,乃知僕憎之名傳訛耳。直駕校尉著團花紅綠衣,戴飾金漆帽,名曰只孫鵝帽。只孫,衣名。今人有稱執金吾帽者,亦似是而非也。
醫士劉溥,字原博,博學能詩。畫士范暹,字啟東,讀書善談。二老皆蘇人。在宣德、正統間、館閣諸公皆愛重之。原博僅官太醫吏目,啟東終身布衣而已。意者當時士人皆知自重,不肯干人,當道亦不肯以名器私其所厚而然邪。吾於是不能無感。
崑山五保張某兄弟業瘍醫,凡求療者,必之弟而不之兄,由是弟日饒,兄日凋落。兄妒之,欲俟其出,將甘心焉。一日,買舟入城,兄預匿舟中,行至新洋江,忽起捽其弟,舟人懼,急搒舟就岸,得逸去。將訟,縣有父老曰:「彼無天理而害汝,今計不行,是有天理也。若訟之,且將拘繫證佐,必貽害舟人,不知且止。」從之。未幾,兄一夕睡至旦,目不能開,竟成瞽疾而死於貧。人以為不道所致云。
元制,內設中書省,外設行中書省,故舊時移文中多稱各省。今既改行省為布政司,而移文奏章尚有稱省者。今之提刑按察司,即元之肅政廉訪司,俗稱按察使為廉使,按察司多扁肅政字,皆踵其舊也。揆之時制,似亦非宜。在京各道廳事,及在外察院,多扁正己字,諸司則無之。蓋誤讀程伯淳語御吏為御史故也。不然,豈有官者皆不必正已,惟御史當然耶?
《玉篇》奇字類,如款乃、萬俟、宿留、冒頓、可汗、閼氏、龜茲,皆連綿假借。餘如袒免、星宿之類,半是本字,未為奇也。今記憶類此者書之,讀書有得,當不一書。
於戲(烏呼)。委蛇(逶迤)。齊衰(咨崔)。相近(禳祈)。扶服(匍匐)。楊休(陽煦)。子諒(慈良)。惡池(呼沱)。曲逆(去過)。休屠(配除)。譙訶(誰何)。從臾(總勇)。陂池(坡陀)。取廬(趨廬)。毒冒(代妹)。未嬉(妹喜)。揖濯(楫擢)。魋結(椎髻)。灑削(洗鞘)。崖皆朱提(主池)。
潘流清處之,青田人,與岳內翰季方同游太學,俱有文名,且相友善。流清未仕卒,其子辰幼孤,流落京師。一旦,季方過陳緝熙內翰,適其友李斯式出揖,季方愕視久之,問故,云:「此吾故友潘流清應真也。」翌日,遣人延斯式至家,命工寫其真,且以示辰,云:「此汝父遺容。」命拜之,辰不識,持歸示其母,其母泣涕而藏焉。此亦衣冠中之異事也。辰,字時用,博學能詩文,與李賓之學士有通家之好。李,蓋岳之婿云。
松江一京官養痾家居,因星士言某年當死不測,日以詩酒盤桓園池間,雖比鄰招飲,亦不出也。一日,彈琴假山下,石僕壓死。閩中一娼色且衰,求嫁以圖終身,人薄之,無委禽者。乃決之術士,云年至六十當享富貴之養。娼不以為然。後數年,閩人子有奄入內廷者,既貴,聞其母尚存,遣人求得之,館於外第。翌日出拜之,遙見其貌陋,恥之,不拜而去。語左右云:「此非吾母,當更求之。」左右觀望其意,至閩求美儀觀者,乃得老娼以歸。至則相向慟哭,日隆奉養,閩十數年而歿。咸寧伯王公為大同總兵時,術士俞姓者一日過職方,予問之,曰:「當不久敗矣。」予問:「當在何年?」曰:「今年。」未幾,降敕面諭革爵為民,安置安陸州。
周宗伯洪謨之父,嘗為長陽訓導,作《妖魅說》,言門生何瓚與其弟飲民家,瓚醉歸,失弟所在,搜於山累日,得之木上。問其故?云:「一人引至此。今見爾輩來,遁去矣。」蓋山鬼也。又門生之父鄭老者,入深山採藥,遇木有大菌,乃取之。行數里有人追與鬥,云:「何以割吾耳,當見還。」鄭老,巫者,有禳鬼術,其人不能加害而去。然精思恍惚,迷其歸路,後數日,家人尋得之,邀使歸,固不肯,乃執以歸,藥之而醒。備言其故,如一夢也。大抵深山幽谷中,固多強死之鬼與木石鳥獸之怪。人不知戒,故有獨行遇害者。凡入深山者,須持利刃,不宜獨行。
吏部尚書歷城尹公旻罷後,朝士多指其招權納賂之跡,甚者上章乞籍其家貲之半,賑濟山東飢民。公之富,未必如是之甚也。其所以失士大夫之心者,直以待人不誠耳。如各部司屬官之賢能者,每向人稱道之,以示其知人;及推舉時,乃先掌科掌道官。若舉部屬,亦先出入中官之門者,平日所稱道者反不與。又嘗記戶科給事中李孟暘,奉使山西回,見代州等處要地武備不飭,奏乞設整飭兵備副使,以專其責。兵部覆奏,已,得旨俞允。及咨吏部,乃寢而不行。後察之,副使該於刑部年深郎中內以次升用,一鄉人凱覦京職,不欲外升。欲越次他升,又恐機泄,故止。凱覦京職者,不久果升大理丞。後坐其黨,調外任。
吳中有鬼善淫,凡懷春之女,多被污。與之善者,金帛首飾,皆為盜致。吾昆真義民家一女將被污,女曰:「涇西某家女貌美,何不往彼而來此?」鬼云:「彼女心正。」女怒曰:「吾心獨不正耶?」遂去,更不復來。乃知邪不干正之說有以也。
蘇城商人蔡某,嘗泊舟京口。見一客長軀偉貌,鬚髯被腹,髭長數寸,蔽口。竊計其有礙飲食,乃邀入食肆以觀之。客臨食,脫帽,拔髻中二簪綰其髭插入兩鬢,長歠大嚼,旁若無人。食已,謝去,曰:「感君厚情,何以為報?」令舟中取一木棍授之,云:「倘舟行有人侵侮,當以此示之,云胡子老官壓驚棍在此,彼必退去。」後行江中,猝遇暴客,蔡如其言,果不犯而去。如是者再。始知其為暴客之渠魁,威信素行於人故也。蔡後死九江,客聞之,賻以白金,遣人護喪至京口而去。
鈔字,韻書平去二聲,皆為略取寫錄之義,無以為楮幣之名者。今之鈔,即古之布。《詩》云「抱布貿絲」、《周禮》「宅不毛者有裡布」是也。但古以皮,故曰皮幣。今以楮,故曰楮幣耳。宋有交子、會子、關子、錢引、度牒、公據等名,皆所以權變錢貨,以趨省便。然皆不言其制。惟入中鹽糧有鹽鈔,鈔之名始見《宋史》,蓋即今鹽引也。今文移中有關子,僧道簪剃有度牒,鄉試舉人投禮部有公據,茶鹽等貨俱有引,皆公文耳。《金史》記交鈔之制,外為闌,作花紋,其衡書貫例,外書禁條,闌下備書經由行換之法及其印章花押。一貫至五十貫,名大鈔。一百文至七百文,名小鈔。以七年為限,納舊易新。《元史》記鈔之文云:以十計者四,曰一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五十文;以百計者三,曰一百文、二百文、五百文;以貫計者二,曰一貫文、二貫文。然皆不詳其尺寸之制。今之鈔,蓋始於金,而元承其制,本朝沿襲之歟。聞洪熙、宣德間,猶有百文鈔,今但有一貫文者,每貫直銀三釐、錢二文,非復國初之直矣。其制以桑楮皮為之,豎長一官尺,橫八寸,額上橫作楷書,云「大明通行寶鈔」,中作楷書「一貫」二字,字下圖一貫錢形,左右作疊篆各四字,云「大明寶鈔」「天下通行」,其下楷書鈔法禁例,上下鈐戶部印,四圍花紋闌。
鐲,音蜀,又音濁。《周禮》「古人以金鐲節鼓。」注云:鉦也,形如小鍾。韻書又云溫器。今人名臂環為鐲,音濁,蓋方言也。近考之,蠋,桑蟲,一名蚅,《爾雅》「蚅,烏蠋」,《詩》「▉革鈪」。注云:鈪,接轡之環,形似烏蠋,以金為之。今女人金銀臂環累累,有節而拳曲,正如蠋形。鐲,當作蠋。音雖少異,其義甚明。
里人曾孟源嘗夜行,有水當涉,遇一舊識,云:「吾負汝過。」孟源喜從之。及上其身,忽悟云:「此人已死,安得在此!必鬼欲迷我耳。」乃堅附其背,既登岸,負者云:「可以下矣。」孟源附之益堅,忽變為一板,抱至民家,叩門乞火燭之,乃炎焦棺板也,劈而焚之。深以為不祥,自分必死,然竟無恙。後年逾七十而終。